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宜宴客。
泼墨以热汤给祝萱宁敷脸时,她还有些不清醒。
太早了,这才不到卯时。
“不必刻意打扮,比照着往常的样子,多几分喜庆便可以了。”祝萱宁强调一句。
泼墨自然明白姑娘不敢出风头。她拉了屉子,取了几朵水红色的掐丝玉珠花和晴山点珠绒花,待祝萱宁净好面后,便开始替她盘髻点妆。
“小姐。”及时朝夕相处,泼墨还是会因为点了妆的祝萱宁而晃神。
祝萱宁抬起指尖,轻轻地压了压唇脂,眼波流转,含笑看她。
“如何。”她有些轻佻地挑起泼墨的下巴,泼墨手中的珠簪一松,“啪嗒”地掉在了梳妆台上,满脸涨红。
哎,姑娘长成这样也是够烦恼的,哪怕她已经很简化步骤了,还是令人那么惊艳。
祝萱宁笑作一团,站起来点了点泼墨的额头:“愣什么呢,快来帮我穿衣,这漂亮的衣服穿起来太繁琐了,我不会。”
泼墨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顿时觉得少爷的身份配不上姑娘了。
祝萱宁和泼墨来到主院行礼时,祝府的人皆是一阵恍惚,饶是祝瑜礼也分了神。
祝夫人眼前一黑,手里的帕子都快搅烂了,但还是只能对祝萱宁笑笑。
待会她家宝玥和这个破落户走在一起,谁还能再看她家的宝玥一眼!
一时间,祝夫人连自家外甥都记恨上了。
等了大半时辰,祝宝玥终于姗姗来迟,她一进院门就看到了站在最旁边的祝萱宁。
明明是角落里的人,却叫人一眼落在那里便一不开视线。
祝宝玥呆住了,连跟父亲母亲行礼都忘了,反而转过头呆呆地对她的侍女说:“我觉得表哥喜欢她胜过喜欢我,是很有道理的。”
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是一个祝萱宁模样的少年郎和表哥站在一起,她更喜欢的也不会是表哥了啊!
祝宝玥的声音实在不算小,祝夫人听到之后,觉得心口的那一团气更多了。
她的这一双儿女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喜欢上这破落户了!
“既然都来了,那就走吧。”祝瑜礼笑了一下,说道。
祝宝玥和祝萱宁坐的是一辆马车。
因为是表姊的缘故,祝萱宁先上了马车,随后才是祝宝玥。
向来都是一个人坐马车的祝宝玥,觉得这次马车内的氛围很令她非常难受。
其实从事实上说来,祝萱宁并没得罪她,反而是她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嘴巴不干净地犯了错,表哥发火和父亲的处罚,都是应该的。
祝宝玥这么想着,又想起了弟弟和父亲的叮嘱,嘴巴动了动,想道个歉破冰,然而她看向了祝萱宁,又因为那摄人心魄的容貌恍惚了一下,于是到嘴的话就变成了——
“表姊,你真好看。”祝宝玥脱口而出。
啊,她在说什么啊!她要道歉啊!
垂着视线的祝萱宁指尖一攥,看向祝宝玥:“你也好看。”
祝萱宁声音轻柔得如一片云,做好被人嘴上一两句的祝宝玥都呆住了。
“表姊,你声音也好好听。”她变得更傻乎乎了,顺着自己的直觉说。
道歉什么的,已经被她忘在了脑后。
祝宝玥的贴身丫鬟妍珠都快因为小姐的这份傻气捂脸了。
“你的声音也好听。”祝萱宁笑着回答,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有多复杂。
祝宝玥反应过来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小步地挪近了祝萱宁,就和开了话闸子一样跟祝萱宁唠了起来。
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祝宝玥在说,祝萱宁偶尔回那么几句。
祝萱宁趁此不动声色地顺着祝宝玥的话抛了几个问题,这其中还包括了祝夫人与祝瑜礼的爱情故事。
妍珠很想上去捂住祝宝玥,叫这个祖宗别将家底都掏干净了。
“我听说婶婶是在表叔打马游街的时候对表叔一见钟情的?”祝萱宁好奇。
祝瑜礼跟祝夫人的爱情佳话是京都黄口小儿都能熟练说出来的,她以好奇的理由让泼墨去打听,听得到的也是这个版本。
但祝萱宁不信。
祝宝玥神秘一笑,凑到祝萱宁的耳边咬耳朵。
“那些都是为了维护父亲颜面对外的说法,实际上呀,父亲在进京赶考之前便与母亲认识了!
我幼时把舅父灌醉了,还听舅父说胡话,说什么父亲错失六元及第就是因为不听他们的呢,不过我才没把那些话放心上。
父亲的学识是顶顶好的,阿娘说父亲错失六元及第也只是因为运气不佳。”
祝萱宁一下就愣住了,细密的冷汗从她的后背沁出。
“表姊,你发现这事和外面传唱的区别那么大也很惊讶对不对。”祝宝玥见祝萱宁的惊住了,笑着推了推祝萱宁。
祝萱宁回过神,将手心的汗擦了擦之后,拉住了祝宝玥:“这事你可不能跟其他人说,毕竟叔叔好颜面。”
祝宝玥点点头,脸上浮现了几分娇气:“我才不会呢,我连阿娘和阿弟都没提过,要是知道我偷听舅舅说胡话,肯定会挨他们一顿说!也就是表姊,我才愿意讲上几句的。”
祝萱宁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抚了一下祝宝玥发上的小绒花,心中生了几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歆羡:“你真乖。”
祝萱宁声音低低的。
其实,祝宝玥能一直这么蠢的话,她也是愿意扮演一个好姐姐的。
毕竟一个蠢货就是最好用的刀子了。
受了夸奖的祝宝玥更开心了,她发现自己对祝萱宁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钻进她的怀里就撒娇:“那肯定!阿娘还老是说我长大了性子就不乖了,还是姊姊好!知道我乖!”
祝萱宁搂着她直笑,等到了荣国府,两人就已经成了亲密无间的样子。
妍珠牵着祝宝玥下车,与华妈妈对视时,眼中都是疲惫的无奈。
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她看着小姐,千万别让小姐和表小姐一同进荣国府,现在好了,小姐抛下她直接亲亲热热地拉着进去,彻底成了表小姐的陪衬了。
祝夫人带着祝宝玥和祝萱宁进入荣国府的女眷席时,那些交谈着的女眷安静了一瞬。
“这是我那才来京都不久的表侄女。”祝夫人笑着将祝萱宁带给那些夫人们认识。
“真是个标志的可人儿,给我看得都要走不动道了。”和祝夫人相熟的一位夫人立马笑着捧场,原本安静的场面热闹了几分。
祝夫人将祝萱宁介绍了一遍,随后便叫祝宝玥带着祝萱宁离开,接着祝宝玥又将祝萱宁带给她走进了官家小姐们的圈子。
祝宝玥的小姐妹们中,有一个比较排外的姑娘,她不动声色地将祝宝玥引到话题中,祝宝玥聊得热火朝天,没多久就忘了带祝萱宁进入话题。
那个小姐妹得意地朝祝萱宁笑,祝萱宁只当看不出这其中恶意。
她与这些小姐们本就没有共同话题,无论是她们讨论的时兴衣物还是闺房八卦,祝萱宁都不了解。
她只静静地听着,细细在这其中甄别有效信息。
直到后面的话题越来越提不起她的兴趣时,祝萱宁才对祝宝玥说了一声,而后带着泼墨离开了。
祝宝玥心不在焉地应着,左耳进右耳出的,完全沉浸在八卦中,根本没听见究竟是谁喊她。
眼见祝萱宁被排挤到离开了,那个姑娘停了下来,喝了口茶,眼睛往后面瞥去。
一个远远躲在人群中的衣角一闪,随即快速不见。
她笑了一下,挖空了心思,继续用不同的八卦吸引着祝宝玥的注意力,好叫她不那么快去找祝萱宁。
过了许久,祝宝玥因为一个八卦笑起来:“姊姊,这个事真的太好笑了,我跟你说,原先——”
祝宝玥笑着往后一转,脸上的表情倏忽一僵,随即询问妍珠:“姊姊呢?”
周围的小姐奇怪地看向她:“祝表姐跟你说过去透透气了呀,有荣国府的丫鬟带着呢,能出什么事。”
妍珠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茫然的小姐,心道还好自己发觉表小姐许久没来,早就悄悄叫人去找了。
要是等小姐觉得不对劲,假如真出了事,那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宝玥,你怕甚,荣国府这么大,你那远地方来的表姐没逛过,一时间忘了时辰不是也正常吗。”使坏的那个姑娘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
“就是就是,顶多就是晚些到场呗,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而且我早就想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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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教训教训她了。”其中一个姑娘气鼓鼓地说。
“教训她什么?”祝宝玥听着已经不大高兴了:“她是我表姊,我带她来是叫你们同她一起玩的,不是叫你们欺负她的!”
“噗。”其中一个小姐已经笑了,她努努嘴,看向一个方向:“喏,你忘了嚒,清芸姐家的外室,同你那表姐一水的气质,我们是最讨厌那样的。
而且方才菀湉不是跟你讲了一件趣事嚒,一个外室女以远亲的身份投奔上门,我看你那表姊的眉眼与你父亲有几分像呢,不会也如此吧——”
后面的话只是她讨厌祝萱宁随便加的,她没见过祝宝玥的父亲,但她知道祝宝玥这人没脑子好哄骗。
祝宝玥果然呆住了。
她张了张口,想反驳,但是祝萱宁的脸和祝瑜礼的五官渐渐在她面前重合。
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自己在马车上为何如此亲近祝萱宁的原因。
“各位小姐还请住口!莫学些腌臜妇人的作态,说些空穴来风的话污了祝府的名声!”眼见那些人的猜测越来越离谱,妍珠冷下了脸呵斥。
她行了礼,快步上前,根本不等其他小姐反驳,半扶半拉地将祝宝玥拽了出来:“我家小姐有些不适,婢先带小姐离去了。”
妍珠说罢,半抱扯着面色发白的祝宝玥先行离开。
“以后还请小姐不要跟那些小姐接触了,上次是因腌臜词受了罚,这次若是将这些莫须有的揣测听进去,与府里闹了一顿,小姐又会受什么惩罚?
难道要夫人与老爷离心,表小姐受无妄之灾,小姐才能听明白这些坏东西的挑拨吗!”妍珠咬咬牙,一掌拍在了祝宝玥的胳膊上。
祝宝玥的目光清醒了些。
妍珠继续道:“小姐!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应当最明白!”
祝宝玥终于听进去了,她垂下眼帘,想起父亲一直以来的教导和父母之间伉俪情深的爱情,最后攥紧了手:“对!你说得对!她们真坏,竟然想挑拨关系,上次我上当了,这次我不会上当了!”
“姊姊呢,我们找姊姊去!”
眼见劝住了祝宝玥,妍珠才松口气,但想到还没回来的表小姐,妍珠又发愁了。
她只能祈祷表小姐真的只是看花了眼才迟迟未归,而不是出事了。
只是可惜,妍珠的祈祷并无效果,祝萱宁是真的出事了。
祝萱宁中途离开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察觉到了那些京都小姐的恶意。
不是谁都会喜欢让自己容貌黯淡的人,倘若她有一个高贵的身份,那些小姐们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可惜她不是,她只是一个前来投奔的“破落户”,空有美貌而身份不高,总会勾起人心中的恶意。
她将人想得很坏,但没想到,这个人的心思会比她想得更坏。
祝瑜礼虽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四品,但他可是有能直接面圣的机会的啊!
设计她的人竟然连祝瑜礼都不顾了。
泼墨被人引开,祝萱宁撞见了一对男女偷情的画面,她指尖攥到发白,连呼声都不敢发出,只能努力地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听到了,那个女人喊对方小公爷。
祝萱宁心中将设计她的人咒骂了千万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中汲取蹲藏在这里的勇气。
直到耳边已经没有声响之后,祝萱宁才敢揉着发麻的小腿慢慢站起来。
她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可当缓慢站起来的祝萱宁看到与自己影子重叠的一部分时,她的身形顿时僵住了。
“一朵藏在墙角偷听的小花?”轻佻的笑声,自祝萱宁头顶传来。
祝萱宁不敢动了,她漂亮的眼睛中涌出了恐惧的泪水,猛地推开身后靠上来的人,提起裙摆要逃,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拽住了皓白的手腕。
少女娇嫩的后背撞在了冰凉的假山上,高了她一个头的少年郎轻佻地攫起了她的下颚。
他看见了那双眼瞳中欲落不落的泪水,如一朵清透的水中花,滴落绽放。
祝萱宁被迫地看清了这个张狂之人的长相,浓丽得恍人眼。
“这般漂亮啊。”小公爷忽然笑了,眼里褪去了杀意,可是没有温度,但捻着她唇珠的指尖尽是欲念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