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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夜探

作者:立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朝琳自幼跟着师傅习武,偶尔趁着师傅睡觉还能帮林青寰将被没收的医术偷出来,她动作轻巧,林青寰说过王府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就是书房,日常只有王府总管亲自打扫,任何外人都不得靠近。


    王府守卫对于其他人来说自然坚固,对苏朝琳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屋内的松香还未燃尽,整排金丝楠木书架垒至房顶,书桌上铺开着一副北境舆图,苏朝琳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摄政王印。


    她抬头打量起北面墙上挂着的一副《猎雁图》,看着画中箭矢所指的方向,心下一动。


    “吱——呀——”


    书房的门骤然被推开,谢承煜身着单衣,襟口松垮露出锁骨,似是刚沐浴完,湿发随意绾了个发髻,他径自走向画旁的暗格,从中抽出书册,转身离开。


    待他背影没入廊下的夜色里,苏朝琳轻声跃下房梁,忽觉右腕剧痛,她左手下意识的去抽腰间的匕首,被快速拦下,本该离去的男人此刻潮湿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冷冷的开口道:


    “这位姑娘本事不小啊。”


    苏朝琳自知不敌,索性身子一软顺势倒向谢承煜,果然那人一个侧身躲过,单手擒住她将人推到墙上。


    苏朝琳“嘶”了一声,抬眼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紧接着那人扯下她的面纱,看清她的面容时眼里的寒意更重。


    苏朝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扬起嘴角,故作惊喜道:“原来是你?你就是谢承煜?你别激动,我就是好奇想先替姐妹们看看堂堂摄政王到底长什么样子。”


    谢承煜冷哼一声,另一只手缓缓抽出苏朝琳腰间的匕首抵在她喉前:“撒谎。”


    苏朝琳双手被缚,喉上贴着冰冷的刀刃,她飞速开口道:“你杀了我怎么向太后交待呢?她不让你娶贵女,为你一掷万金的富贾女也失踪,外人看来岂不是你们叔嫂不和?”


    看着男人眼中的光暗了几分,苏朝琳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刚要接着胡诌。


    “你是如何知晓林青寰是大夫的?”谢承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哦,那天插嘴的那位小哥啊,他腰间别着一柄三寸的银柄小秤,那匹老马项圈上还系着药锄形铃铛,他不是大夫难道是武夫吗?”苏朝琳边飞速地回答边拼命眨着她“无辜的”双眼。


    内心妄想着最好能把只着单衣的谢承煜扇得染了风寒。


    谢承煜皱眉打量着眼前装可怜的女人,转眼间他松手把匕首还给苏朝琳,沉着声说:“你走吧。”


    看着苏朝琳狐狸般轻巧又迅速地消失在眼前,男人素日挺拔的背垂了下去,他跌坐在椅子上闭眼想道:


    “当年我不愿意要的东西,如今岂会和你们的儿子去争?皇嫂又何必大费周章的送这样的女人来?”


    再睁眼时,眼里除了失望还带着些委屈,像是被家人抛弃的小孩。


    苏朝琳一路飞也似地逃回院子锁上房门,心跳如雷,根本不敢耽搁一秒生怕谢承煜突然反悔。


    阿青看她神色慌张,面无表情地问道:“您是被鬼追了吗,殿下?”


    阿鸢正在前屋睡得四仰八叉,突然坐起来:“鬼?哪里有鬼!小姐!我保护你!”说罢又躺下继续“抱护”枕头去了。


    苏朝琳一边摆手一边坐下顺气,阿青倒了杯茶递给她,看着她喝完后,才拧着眉头急声问:“你的手怎么了?谁能伤到你?!”


    苏朝琳尴尬又后怕地解释道:“被谢承煜发现了。”


    “林师兄信里不是提过他的隐疾会影响习武吗?”阿青不解地问道。


    “那人的功力怕是和师傅不相上下,但他估计是把我当成太后的人了,就把我放了。”苏朝琳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静。


    阿青一时无言,苏朝琳倒是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对着她说道:“阿青,要辛苦你帮我跑几趟,我得买些好东西送人。”


    “殿下您以后别再独自去煜王府了,太冒险。”阿青没忍住提醒道。


    苏朝琳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推着阿青:“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睡吧。”


    当晚她自己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想:“这个摄政王明知太后防着他私养死侍,还下了那样对他不利的赐婚懿旨,居然还如此维护他们叔嫂二人的关系?从谢承煜这边找机会怕是要难些。”


    就这样过了几日,画师们也完成画像回宫复命了。


    慈晖宫里,太后李蕴正惬意的躺着,任由那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帮她揉着下半身,看得出她今日心情很不错。


    午后她已看过全部秀女的画像,对苏朝琳倒是印象颇深,不只是因为苏朝琳粗鄙的名声,还是因画中的女子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某个人。


    入夜前司玄明也带着全部秀女已经合过的八字卦象来过。


    李蕴隔着绣屏问起苏朝琳的“离上坎下”是何解释?


    司玄明仍是一副不在尘世中的样子:“此女命格主刑克六亲,白虎临宫主丧偶,青龙折角断宗嗣。‘孤阴独长,鸳侣断肠’,实非良配。”说罢倒是罕见地皱了皱眉头。


    他实在是不愿这样说昭临殿下,明明殿下真实的命格是“太阴抱阳,主凤栖梧桐。”她却偏要改一个这样的烂日子做生辰。


    太后听罢,满意地给苏朝琳的卦签上画了个圈,又给几位命格好的秀女卦签上画了大红的叉。


    七月流火,中秋将至,云韶苑这些日子却并不再平静,先是一些与摄政王“八字不合”的秀女被太后赐绢花后送回了家。


    又过了几日,禄公公带着一群宫女来了云韶苑,依着“规矩”挨个检查了余下秀女的身高、皮肤、五官等,贾女均表示厌恶这样的“规矩”,她们偷偷讨论道:


    “高矮胖瘦本就是娘爹给的,凭什么对我们女子立这些没用的规矩?”


    “就是!我们县的县令是个傻子都娶了位举人老爷家的千金,为何女子要守的规矩就和男子的不同?”


    “无趣得很,还以为这摄政王选妃标准不看门第,是他和别人不同呢。”


    “天人之姿,切,依旧是俗男思想。快快让我落选吧,捐的钱帛就当给我势利眼的父兄买了个教训回去。”


    而一些世家小姐们却并不敢如此去想,她们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守“规矩”,听到这些言论也只会一边窃喜自己符合“规矩”,一边默默腹诽:“粗鄙野蛮,不知三从四德。”


    八月十五,太后在摘星台设宴,与以往的中秋宴不同的是,此次并未邀请六部首脑及诰命夫人,只给各家赐了菜,却邀了云韶苑余下的秀女们和煜王。


    摘星阁是整个大兴城最高的建筑,落于皇宫东南角,共有九层,今夜八层楼梯均铺设波斯红毯,最高层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平台,名曰摘星台。


    摘星台铺满了琉璃砖,有七处按照北斗七星方位嵌上各色宝石,踏之泠然,有磐音,悦耳动听。


    内侍官领着秀女们恭敬地跪着,她们今日皆梳着应景的飞仙髻,身着统一的藕粉色裙裾,安静地等待着这场宴会的贵人们驾临。


    不常露面的太后仪驾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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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她由众人簇拥着率先入座,谢承煜带着因非要自己爬上摘星台而累得气喘吁吁的小皇帝谢稷珩后一步入座。


    众人行完礼后,依旧低着头未曾起身。


    “平身吧。”终于,小皇帝怯懦的声音从上面飘下落入众人耳中。


    李蕴冷漠地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皇位上面色不安的小皇帝,又不经意地略过安顿好小皇帝后就自觉坐到下位的谢承煜,他今日的装扮倒是与平日不同。


    须臾,太监总管禄公公尖锐的声音传出:


    “太后懿旨,月华初上,琼筵既开,诸卿各宜舒怀畅意。今摄政王在座,奉谕观诸淑媛才德,愿献艺者,可自禀左右宫娥,丝竹笔墨俱已备矣。”


    世家大族送来的秀女们,纷纷胸有成竹的和宫娥一阵耳语。


    “王御史堂兄家二姨母的外甥孙女张珊献艺,抚琴。”


    “李侍郎亡妻家表舅公的外孙女李思献艺,临摹。”


    “赵太师二叔家姑舅爷的女儿王娪献艺,茶道。”


    无甚新意……


    而坐在世家秀女席位对面的贾人家的秀女们却已对嫁入王府失去了兴趣,只顾着低头吃食案上的珍馐美食。


    除了苏朝琳,她正低头专注地在画卷上驰笔。


    直到刑部尚书的独女严唯莲演完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剑舞,太后才满意地道了声:“赏!”


    严唯莲悄悄瞅了眼端坐在上方的谢承煜,羞涩地谢了恩回到座位。


    太后接着问道:“为何不见纳捐的秀女们献艺?”


    苏朝琳刚好画罢收起了笔,朝宫娥耳语几句。


    “江南富商苏朝琳献艺,丹青一幅。”


    紧接着苏朝琳的作品就被呈上,太后看过后宣了她上前。


    苏朝琳恭恭敬敬地走上前,低着头,月光照得她高挺的鼻梁愈发清透。


    “这可是你第一次见煜王?”


    “回禀太后,这是民女第一次见到煜王殿下。”


    “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苏朝琳顺从地抬头,只见那座上的妇人服饰华贵,面容姣好,偏圆润的脸庞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当真是和蔼极了!


    看到苏朝琳的面容,太后心下一惊:“像!比画像上的还像!”


    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和蔼地问道:“那你因何要做此画?”


    苏朝琳又把头低下去羞涩咬唇,缓缓开口:“回禀太后,民女不才,自幼唯善做美人画,今日有幸煜王殿下实在是……风姿绝伦。”


    她的“意中人”是位美男子,如果眼神能如刀刃般穿透身体,那么此刻苏朝琳应该是已被凌迟了——一、万、刀!


    太后看了眼谢承煜黑透的脸色,不由得笑道:“你倒是个实诚的。淮公公,你拿着这幅画去给其他秀女们瞧瞧,哀家听说她们一直对煜王的相貌有疑,这幅画做得极好,入木三分。”


    不一会儿,台下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来:


    “苏小姐画得真是细腻,你看这服装细节,太考究了。”


    “她也真是大胆,敢盯着煜王殿下看那么久。”


    “是吗?我怎么记得她全程没有怎么抬头呢?”


    众人传阅完毕后,太后把画赏给了谢承煜,又赐了一坛御酿“广寒香”给苏朝琳后就率先离席回宫去了。


    苏朝琳谢恩后起身,抱着一坛御酿朝黑着脸的煜王眨了眨眼睛。


    为何她能把谢承煜画得这么好呢?


    因为煜王今日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是她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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