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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好眠

作者:荔枝壮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罪人?闻折柳心里咯噔一跳。


    这被逮着的人,莫非是他大哥闻柳青?


    “什么罪人?”何霁月瞥了闻折柳一眼,没把近在眼前的罪奴算进去,“不是都已发落了么?”


    陈瑾默契没提闻折柳目前戴罪的奴身,只道:“下官也不知。”


    “大半夜的还办公务,她真是劳模。”


    见何霁月翻身起来,将被子堆在他身上,一副要即刻外出的模样,闻折柳心脏嘭嘭直跳,咬着牙怯怯开口。


    “郡……妻主。”


    少见他主动唤她“妻主”,何霁月心中那根被称作柔情蜜意的琴弦莫名一触,侧头,披外袍的手一顿。


    “怎么了?”她声音不自觉软下来。


    闻折柳绞着手指,嗓音轻得像风。


    “奴一人,睡不安稳,屋子,也冷。”


    多么拙劣的邀宠,他的同僚小青昨夜才试过错。


    就是没摸过男人手的陈瑾也看得出来,她以为何霁月会如拒绝小青那般答复闻折柳,正推开门要迎何霁月出去,却听何霁月吩咐。


    “陈瑾,取我甲来。”


    陈瑾不解,但照做。


    何霁月接过有磨损但在烛光下仍熠熠生辉的甲胄,细细挂在床头。


    “这宝甲随我上过战场,沾了不少血,有驱邪之效。”何霁月放置好甲胄,将闻折柳落到腿边的厚被掖上,“呼”一下吹灭烛台,“今夜不必等我,好眠。”


    待陈瑾“吱呀”一声合上门,闻折柳才从何霁月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淡笑抽离出来。


    糟糕,他光顾着欣赏她英姿飒爽的身姿,忘记将她留下来了!倘若被逮着的那人正是他大哥闻柳青,他岂不是亲手将大哥往火坑里推?


    许是何霁月那句“好眠”起了效,闻折柳正要爬起来追出去,又头脑昏沉。


    何霁月走前关了窗子,屋内虽然有些闷,但的确聚了温,闻折柳套着何霁月余温尚存的衣袍,身上发暖,不由犯懒。


    他靠着床头想歇会儿,却一阖上眼便沉沉睡去。


    今日无雪,前些日子道上积的雪已被扫净,何霁月挥鞭策马,片刻便到大理寺。


    她抬手止住门口小侍的通报,叩了两下门板便推开大理寺书房:“关泽,你这么急要我过来,到底是抓了什么人?”


    关泽是个慢性子,处理起事情向来不紧不慢,会这么急着叫她,定有要紧的事。


    觉察何霁月入屋,正抱着双臂合眼歇息的官服女子猛地睁开眼,她戴起搁在桌上的琉璃镜:“近日京中传言郡主又纳了美郎君,臣还道郡主真不问政务了。”


    素知关泽人慢话却利,何霁月没在意她的夹枪带棒。


    “到处都有人盯着呢,你知道我那副样子是做给谁看的……关卿,我肯冒着露馅的风险前来就不错了,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郡主莫急,您先看看这书信。”


    何霁月翻了两下,发现居然是闻相与西越皇族通信的亲笔书信。


    “当时闻氏一族下狱,你不是将相府里外翻了个遍么?相关罪证都收到大理寺了,就是没找到他们互通的书信证据,这书信又是从哪儿搜来的?”


    “说来也怪,这书信是闻折柳送来的,说是要戴罪立功。”


    “闻折柳?”何霁月蹙眉。


    “是他。”关泽顿了一下,“闻折柳现居郡主府,这资料是他托郡主府的下人送来的,下官还道郡主您知晓,原来您不知道?这么说来,就更奇怪了。”


    关泽说着,手指往书信被墨晕开的那块地儿一点。


    “这儿原先墨晕开了看不清,下官让人做了复原,您瞧,这句是西越语的‘儿尚安乎’,照理说,闻相与西越皇室只是合作关系,西越问她儿子的状况,是何意?”


    “的确奇怪。”


    何霁月略一思索:“许是西越那头用闻柳青和闻折柳要挟闻相。”


    关泽不甚认可。


    “可闻柳青与您师从同门,他若有异样,您如此警敏,不该一无所知,闻折柳……他出门前后身边满是侍从,能靠近他的只有郡主您,更没有被逮着的理由。”


    何霁月大马金刀往木椅一坐。


    “不是还抓了个人么?人呢?”


    关泽颔首,吩咐候在门口的侍从:“去牢里把那犯人带上来。”


    何霁月喝半盏茶的功夫,那罪人便被带了上来,他小眼睛尖下巴,居然是个熟悉面孔。


    此人正是闻折柳随身小侍,小顺。


    “大人小的什么都知道,只要您肯放了小的,小的什么都说!”


    小顺认得何霁月这张脸,他在外头还一口一个“大人”叫,见了她顿时改口:“郡主饶命,郡主救我啊!”


    何霁月慢条斯理踢开小顺疯狗一样抓上她靴子的手。


    “闻氏通敌一案,你知道多少?”


    小顺胳膊被狱卒押着,眼里还闪着不老实的精光:“保准比郡主您知道得多!”


    这拜高踩低,还偏偏踩到她头上的话,何霁月听着不舒服,但为撬开小顺的嘴,她抿了下唇,也没说什么,只道:“说说看。”


    “那闻折柳,不是闻相的儿子!”


    何霁月捏茶杯的指尖一紧:“此话怎讲?”


    小顺没留意到她骤然冷下来的神情,只顾着讲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的八卦,厚唇喷出好些白唾沫。


    “小的二十年前就养在相府,那会儿府上可没有闻折柳,也没有闻折柳他爹,只有闻柳青、闻相与陈主君,陈主君体弱,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


    “扶灵出京送葬时,遇到个和陈主君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嘿,您说巧不巧?真就一模一样!”


    何霁月没耐心听他扯下去。


    “所以这和闻折柳有什么关系?”


    “这正是小的要说的!那男人怀里抱着个奶娃娃,面前铺着条布,明晃晃写着四个字,‘卖身养子’!”


    讲完最激动人心的片段,小顺觑了下何霁月冷如霜的脸色,咽了口唾沫:“这娃娃便是日后的闻折柳,他爹当时与闻相只有一面之缘,他当然不是闻相的亲生儿子了!”


    何霁月缓声开口。


    “倘若你所言不假,闻折柳与他生父是后来者,为何闻相对外传,她只有一任主夫?”


    “这……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顺支支吾吾,“但小的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您可以放了……呃!”


    何霁月手中寒光一现,匕首眨眼飞到小顺喉间,鲜血喷了一地。


    “郡主,您为何要杀他?”关泽正指挥人记录小顺当堂口供,忽地听见那边没声儿了,抬头一看,才发现小顺身子抽了两下,断气了。


    何霁月抬手让陈瑾收拾残局,冷声道。


    “没什么,他知道得太多了。”


    “多”?关泽还嫌小顺说的信息量太少。


    “您平时不是不动男人?怎地今日下如此死手?要臣说,您实在反常,是在……灭他的口,替闻折柳遮掩身世么?”


    何霁月不语。


    关泽转了转眼珠:“一个戴罪的男人而已,您该不会是真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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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何霁月猛地起身:“这件事到此为止。”


    “郡主,这哪儿能到此为止,才刚刚开始!”关泽头摇成了拨浪鼓,她掰着指头跟何霁月掰扯。


    “闻折柳并非前闻相闻瑜所出,那他的生母是谁?与西越可有关联?且正是闻折柳生父陈奕出现,通敌信件才跟着开始,陈奕与闻瑜通敌一事,定有关联!”


    关泽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郡主您最熟悉西越人,闻折柳生父遗体还停在尸房,仵作未做剖解,相关证据存留妥当,他是不是西越人,您一验便知!”


    何霁月的确对西越人很了解,尤其是西越皇族。


    西越人血统特殊,头顶会有莲花状的印记,偏生西越族人头发茂密,平日里印记被头发遮着,寻常人发不现。


    而西越皇族更为隐蔽,莲花需泼上血方可显现。


    行伍中常混入奸细,她不是没指挥陈瑾剃发验过兵,甚至会对早将头皮剜下的死士严刑拷打。


    只是这回,她丝毫不想知道答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不成闻折柳他生父属于西越人,你还要鞭尸?”


    何霁月寒声:“关泽,查到这里,已经可以了,闻瑜通敌是事实,她断了头,闻折柳生父陈奕有嫌疑,也断了气,斯人已逝,这件事到此为止。”


    关泽断起案来便发了狠忘了情,连生着气的何霁月都敢顶撞。


    “闻瑜与陈奕虽死,可那闻折柳还活着,倘若闻折柳有西越血脉,便是不得不防!您若不愿,那您说说如何验,臣来!”


    何霁月推开门,迎上刺骨寒风。


    她何尝不恨卖国贼,但闻氏一族死光了,唯一一个活苗就锁在她府上。


    纵是闻折柳生父与西越有关,纵是闻折柳与西越有关,在她何霁月的眼皮子底下,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就剩闻折柳一人了,真查出什么,也只能罚在他身上。


    可他自幼养在中原,说的是中原话,吃的是中原食,交的是中原友,没准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就因为他生父与西越有关,就要至他于死地,他何其无辜?


    “闻瑜通敌,其主君亦有嫌疑,已满门抄斩,我怜其幼子无辜,救至府中,至此,事终。”


    不等关泽辩驳,何霁月已然扬长而去。


    她向来爱刨根问底,幼时碰到一句言简意赅的诗,她都追着闻折柳问作者为何不多写几个字,闻折柳答不上来,撅着嘴让她找已故的诗人问去。


    她便跑到藏书阁翻找诗人的相关书籍,将她的其它作品也读了个遍。


    可唯独此事,她不想再查下去。


    她相处了十几年的竹马,是她最恨的西越人?而他装得这样天衣无缝,连与西越交战多年的她都看不出来?


    不可能,话本子都不敢写。


    心烦意乱,何霁月没直接策马回府,而是跑到京郊皇陵,在外守了先长公主一夜。


    母亲,她到底该不该彻查闻折柳?


    清冷月光水般倾泻,何霁月想吟诗作对,却只能想起府上那冷如月的病美人。


    难道她真如关泽所说,栽在男人上了?


    陈瑾远远看着何霁月黯然神伤,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若非她传关泽的令,郡主此刻定在与闻折柳缠绵,而非跑到长公主这儿吹冷风,是她硬拉着郡主出府,方惹得郡主伤心。


    陈瑾正思索该如何道歉,何霁月才会轻点罚她,忽地见府中信鸽飞来。


    拆下信件一瞧,她大骇。


    “郡主,府中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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