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月心中不安,得空叫穆青赶马去了趟苏家府邸,想要再问问那枚玉佩的事情。
去时路上碰巧下起雨来,细密雨丝编织成网,路上已经濡湿一片,她掀开帘子伸手探了探,雨滴砸在手心,有逐渐变大之势。
怕路滑马车不好走,到地方后,秦怀月让穆青在外头等着,自己一人拿起纸伞走入巷里,叩开苏家的门。
只是这次来的不是那位嗓门极大的嬷嬷,而是苏奕本人。
见她来,苏奕眼中露出欣喜神色:“怀月姑娘怎么今日来,快请进。”说完侧身为她让开一道:“今日家父也在府上,若有急事,也可一道同叙。”
秦怀月应下来,随他一道进入内院,几位丫头见状来迎,恭敬收走她的纸伞,秦怀月粗略扫过院内其他家丁,心中疑惑:“怎么今日苏公子亲自来开门,之前府上那位嬷嬷呢?”
“王嬷吗,之前犯了错事,被家母打发走了。”苏奕浅浅代过,步伐如旧。
听他潦草带过,秦怀月不好再问,只好缄默与他并行,顺势观察起他来。
与苏奕有大半年不见,没想到他变了不少,眉间不见往日忧愁,体魄也相比从前健壮不少,虽说冬日穿棉衣多些,但能明显看出他身下肌肉的壮硕。
苏奕将她带到后院,虚虚指了指前方。
秦怀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苏家后院有一片练武场,难怪都说苏家占地颇多,她在前院却难以察觉,原来大多辟作习武场地,供这俩父子训练来用。
武场旁边种着一片梅园,现在已是晚春,枝头有零星几朵花未谢,秦怀月随着苏奕走入檐下,细密雨丝遮蔽视线,只见一道遒劲身姿站定木桩前。
飒飒间刀光剑影,铮然几声轻响后,那人木桩被劈砍开来,断面光滑直坠地面。
听到身后有未曾听闻的脚步声,苏安通猛然转身,瞬时一道饮血多年的杀气袭来,秦怀月只觉得被这气息镇住,停下脚步。
苏奕见秦怀月被这道杀气震住,连忙上前向苏安通解释:“父亲,这位就是姐姐家信中说过的那位检讨,怀月姑娘。”
苏安通听完,这才嗬笑两声,收回方才的杀气,回归一副慈和形象:“我回京时,曾去梅咏宫一趟,听梅儿说起过你,没想到今日在此相见。”
其实听到这名字,秦怀月有猜测到是谁,苏奕还是为她解释一遍:“梅儿就是我的姐姐苏妃,本名苏湘梅。”
秦怀月点头,朝苏安通行礼:“早听苏妃讲苏校尉英勇,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两人借由秦丞相的缘故寒暄几句,苏安通还有些要紧事,叮嘱苏奕好生招待之后就离开后院。
目送苏安通离开后,秦怀月朝向身旁,酝酿起今日来此的目的:“苏公子看起来精神不少,是有什么好事吗。”
苏奕闻言,面上露出惊讶:“何以见得。”
“我得空去昭嫔娘娘处,见她时常欢笑,想来是有好事发生的缘故,那大多是与你有关了。”
听面前女子如此直接出口,苏奕面上有些薄红:“是……自那之后,我知道芸蝶并非绝决,所以不再如从前那般颓废。”
“如今鞑靼氏族在西北活动,战事吃紧,我也该未雨绸缪些,这才随父亲每日习武。”
秦怀月心下了然,难怪这两人看起来都精神不错,只是想到这里,她不免担心那玉佩的事来。
斟酌一会,秦怀月还是敛着袖口,开口道:“苏公子莫怪我想得多,实在是我要说的事情,与时肃之死有关。”
“时大人与父亲同是战友,那日入京时,我随家父一道去看过他。”想到当时情形,苏奕难免有些伤感:“只是没想到发生这等事情。”
秦怀月点头道:“我今日来是为一件怪事。”她眼中一改往日和气,拧眉看向苏奕:“你的玉佩当真没丢?”
苏奕知道,秦怀月就此事来找过他一次,听闻此话心中一紧,只得说出真相:“实不相瞒,被家母赶走的王嬷,也与此事有关。”
“那日姑娘提醒后,我也怀疑起这事来,既然那人偷走,为何还会被我捡回来。”苏奕生出懊恼之色:“直到我发现这家佩被造伪。”
他家中玉佩用的都是上好和田料,毫无杂质,这串虽然极为相似,但细看镂空处,会发现几处杂色,根本不是原本那条。
“平日里会帮我收拾屋内的只有王嬷,母亲嫌她手脚不干净,这才将她赶出苏家。”
秦怀月心中一紧:“你可知王嬷现居何处?”
苏奕不知秦怀月为何如此焦急神色:“应当是城隍庙附近那家,姑娘为何如此慌张?”
“时肃死之时,我刚巧在当场,正看到那自戕的贼人,怀中掉出你这玉佩!”
但偷玉佩那人的身形,与自戕那人并不相同,秦怀月心中不安,道出猜想:“以那日花船发生的事来看,只怕你们是被林家盯上了。”
被这样一说,苏奕也沉重起来:“怀月姑娘,实不相瞒,那日花船竞价,我府上被带走的家丁唐峰,正是王嬷的孙儿......”
说到这里,苏奕向秦怀月拱手:“多谢怀月姑娘,苏某做事不周,这才引了这等祸端,我这就去与家父商量。”
“等等!”
秦怀月厉声呵住转身就要离开的苏奕:“西北几家少将鏖战多月,战线依旧僵持难以推进,林将军又远在北方,倘若继续下去,圣上迟早要让他上前线坐镇……你若是还有抱负,就早做准备。”
真到那时,林必先有此番功劳,在朝堂前只会更得圣上庇佑,林高轩与林贵妃也只会继续这般做派,任谁人来也无可奈何。
秦怀月已经尽量提示苏奕,倘若真有那天,他最好能领兵亲自上阵,为自家博得一线生机。
她并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只是不管怎样,提醒他一声也无事,权当报答当日昭嫔替她解围之恩。
苏奕眼前一亮,确认道:“姑娘这是……”
见他立刻明白自己的意思,秦怀月郑重其事朝他点点头,她拜别苏安通时,看到了后院武场那些木桩劈砍痕迹,以及标靶上的层层坑洞,这些痕迹并非一日所能形成,想来苏奕费了相当多的时间在练习上。
可她一任翰林院写书教诗的检讨,舞笔弄墨最多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再多也是百般不由己,既然已经提醒到苏奕,她也便沉一口气与其辞别,握起纸伞找穆青打道回府。
“小姐,不上车吗?”穆青见秦怀月撑伞从苏府出来后,只站在定定看着马车轮毂,疑惑出声。
秦怀月轻声应,却并无动作。
按理说苏家鲜少有人来往,今日雨水大,她来的急些,门口溅起的泥印合该只有她这一道。
而眼下,另一道轮轧压在她们马车轮毂之下,看方向,应该是拐去了其他地方。
“来了。”秦怀月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府门的方向,将伞递给穆青,径直掀开帘子坐上马车。
苏家府邸偏院中正点着一根梅蕊香,弥散出些甘松的香气,柔和飘忽晃荡到空气中。
苏安通用小厮送来的布将剑刃擦拭干净,放入鞘里,剑头滑行片刻,在静谧氛围中,发出一道嘶嘶然极为细腻的清响。
他转身看向窗边的玄衣男子,从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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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开始,他就捏着枚月色棋子坐在这里,定定盯着院内雨幕里颤动的梅枝沉思。
苏安通将刀放在桌上,背对他道:“之前就羌州之事,方御史就已经与我谈过,今日冒雨前来,又是为何?”
方明川笑笑,朝安通恭敬道:“上次与您这局棋厮杀多回有胜负,回府后方某茶饭不思,今日有空,特来与您再续。”
苏安通捏起玄子,入座方明川对面:“刚与丞相之女相见,倒勾起我的回忆来,那年与丞相小聚,云氏带她来见客,我瞅她还只是个娃娃。”
想到秦怀月那副小个子学大人的样,苏安通有些忍俊不禁:“那时虽说她只有十一二岁,出口却是一派老成,说话拿捏分寸,年纪轻轻跟大人似得精明。”
“她从前也是如此?”方明川笑道。
“苏安通点头沉吟:“那年你父亲得以入京述职,正是因为她的缘故。那日太后特地叫来圣上,让他听怀月讲述灾区情状,孩子比大人少些人情枷锁,她不但讲的透彻,还写了一纸陈情状以供圣上查阅。”
方明川摩梭几下手上的圆月棋子,面上笑容更甚:“果不其然,她自小便是这般做派。”
他捏起白子落下,对面的苏安通深沉看着那处并不行动,沉声道:“你今日来,不光是为了与我对弈,更因为林千峰家的小儿,那日就我府上小厮花船闹事的缘故吧?”
“此事一出,我自知已被林家做局,只得让妻子将唐峰与王嬷打发走,想来自我入京后,林家散播的流言从未断绝,如今落得无人问津,倒也算清净。”
苏校尉驰骋沙场多年,从不计较这些闲言碎语,嗬笑一声抬眼看过来:“当年我负伤回京,你帮过我不少忙,若有顾虑,尽管说便是。”
“我早知瞒不过您。”方明川眯眼笑看对方:“今日前来,是问问苏校尉有何打算。”
苏校尉顿了一顿,沉默将手中的棋子落入棋盘网格之中。
纵横十九条线,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黑白圆点落入其间,仿若人生浓缩在这小小四方结界,你进我退,此消彼长,闪躲腾挪。
黑白厮杀只间,棋局已定,无力转圜,苏安通收回手上攥了许久的黑子,丢入盒匣中,释然道:“你倒是一点不谦让。”
他观遍棋局,畅笑几声道:“都说围棋最能堪破心性,你从前几次与我对奕时只顾强取,如今倒懂得些以退为进。”
与它日不同,自从在宫内上值,方明川的确被磨了不少心性,他沉思片刻,指尖在桌上微捻:“毕竟……若是一直不争不抢,哪来得赢?”
苏安通长叹一气:“即便如此,白子围追堵截,我哪怕弃子取势,也毫无办法,到头来落得无一处可用,难以回还。”
话音未落,天际一道雷发出炸响,门外有忙活的小厮喊道:“真奇了,今日这雨水可真大。”那人说完,步音渐远,声音从两人耳畔隐去。
苏安通视野在棋盘上久久不转,方明川随他看向这四方界上的圆点:“若人生也如这棋局一般变故……苏校尉也甘愿?”
室内沉寂,只有窗外雨声打在窗台,对局几回合下来,苏安通也终于愿意直面这个问题,再抬眼看向方明川时,双目充斥刚毅。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苦练十几年春秋载,刀为一人挥向敌,武将天生的使命就是为国而战,自从受先皇之命走上这条路,他就再不曾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哪怕当做一颗为赢而设的废棋。
方明川不再试探,转而敛起唇角,换上一道了然神色,沉默半晌才道:“有您在,是圣上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