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陆元昭是被陆灕摇醒的。
“妈妈。”陆灕小心地晃了下陆元昭的手臂,“爸爸要走了。”
走了?陆元昭缓缓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她巴不得沈淮序早点走,可在孩子面前,还是得做做样子。
“爸爸要走了?”陆元昭没睡醒,打着哈欠把女儿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爸爸在院子里。”陆灕说:“问荔枝妈妈醒了没,让我和妈妈说声。”
“好。”陆元昭摸了摸陆灕的头,想找个理由支开陆灕,“大舅舅呢?”
周自恒昨晚加班,回来时都九点多了。
“舅舅刚刚去上班了。”
“那荔枝去和爸爸说再见,再帮妈妈去看看大姨醒了没好吗?”
陆灕点点头,撒开小腿往外跑了,走时门没关紧,陆元昭听见她朝沈淮序说了声爸爸再见。
陆元昭翻身下床,刷了个牙,随意地在睡衣外裹了件羽绒就从房间里出来走到院里,头发还凌乱地搭在肩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沈淮序换了身羊绒大衣,站在院子的廊下,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陆元昭站在檐下哈欠连连地听他挂完电话,才吐槽道:“沈总排场挺大啊。”
“走了还要我起来送你?”
“没有。”沈淮序放起手机,还是平时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荔枝说为什么爸爸去上班不和妈妈打招呼,我就问荔枝你醒了没。”
他也想在陆灕面前做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模样。
“嗯,醒了。”陆元昭两手插在口袋里暖手,“你自便吧。”
沈淮序站着没动。
陆元昭知道他是在等陆灕,也没阻止,就这样跟他远远地相隔着闲聊,“这次准备在京城呆多久?”
出于私心,她还是想沈淮序快点回新加坡去。
“元昭。”沈淮序顿了下,晨光将他的眼眸映出一层淡淡的琥珀色,他轻声说:“我不回去了。”
陆元昭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没睡着的错觉,她心下诧异,但还是在面上维系着云淡风轻。
她和沈淮序领证的第二个月,沈淮序就出国了。
沈家的人说是派他去开拓海外市场,陆元昭也只得当他真的去接管海外分公司了,其实沈淮序去哪儿对她而言都无关紧要,他们的婚书说到底就是一张白纸,她只求沈淮序别打扰自己的生活就好。
那时候沈淮序一年到头也就过年时回来一次,一次待个十来天,陆元昭也无所谓,留给沈淮序几天时间和陆灕相处,剩下时间就借口回娘家过年,带着陆灕回了杭城。
说到底还是为了躲沈淮序,结婚四年,他们睡在一张床上的时间十根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但陆元昭仍旧不习惯。
哪怕她曾经为了怀上陆灕,与他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我明天带荔枝去我妈家。”余光中的陆灕已经从齐祺的房间出来,陆元昭的声音柔和了些,说:“你要想见荔枝,等过了周末吧。”
“我妈也有段时间没见到外孙女了。”
“好。”身侧的人总算有了点反应,沈淮序撇过头,对着不远处向这儿跑来的陆灕展露出一个父爱的微笑。
“小荔枝。”陆元昭回过神,牵起女儿的手,“我们送爸爸出门。”
母女二人和沈淮序并排走着,俨然一副宜室宜家。
吴睿不知在外头等了多久,见沈淮序出来,连忙下车给沈淮序开车门。
“小荔枝,爸爸去上班了。”
“爸爸。”陆灕牵住他的手不放,“爸爸下次什么时候来看荔枝和妈妈。”
“……”陆元昭笑了笑,摸着女儿的头,安慰她,“等过了周末,你问问爸爸什么时候有空。”
“爸爸过了周末就来看荔枝。”沈淮序抬眼瞥陆元昭,见她神色没什么异样,才蹲下身和女儿说:“在这之前,小荔枝要在姥姥家乖乖的好不好?”
他那身羊绒大衣看着就价格不菲,俯身时大衣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拖到地上,可他好似浑然不觉。
“嗯嗯。”陆灕在沈淮序的脸上亲了一口,点头说:“荔枝也想奶奶了。”
在她们那边,无论是祖母还是外祖母都喊奶奶,陆灕从小跟着陆元昭,也遵从了陆元昭一些称呼上的习惯。
沈淮序自然知道陆灕口中的奶奶指的是陆凡枝,点点头,叮嘱陆灕要听妈妈的话。
陆元昭站在一旁看着沈淮序上演父慈女孝了两分钟,可算是把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送走了沈淮序,陆元昭把陆灕送回房间,给她腾了个安静的环境写寒假作业,让阿姨泡了杯茶送到书房,自己拿着手机往书房走,瞧见裹着长羽绒鼻梁上架只墨镜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阳台的齐祺,意外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齐祺抬起墨镜瞪她,“不是你让荔枝把我叫醒的?”
“我以为你今早要上班。”陆元昭在她身边的藤椅上坐下,“那我让阿姨把早饭给你端过来?”
“我下午有空去公司看两眼就好。”齐祺打了个哈欠,问:“你前夫走了?”
“走了。”陆元昭说:“你昨晚去哪儿了?”
“会所出了点事,去处理了下。”
陆元昭拆穿她,“处理到凌晨才回来吗?”
昨晚陆元昭在书房办公到十一点,就见齐祺接了通电话,神色匆匆地和自己交代了几句,人就没影了。
陆元昭认床,这两天换了个地方都没睡好,凌晨醒过一回,哪怕齐祺再蹑手蹑脚地回来,那点响动还是落入了她的耳中,但她没吭声,坐在房间的沙发椅上玩了会儿手机,有了点困意才上床睡觉。
齐祺干笑几声,坐起来,凑近问她,“下午什么安排?”
“还剩两篇论文要改。”
“你一会儿去改完呗。”齐祺玩着指甲,安排她下午的行程,“要不要下午去我会所看看?”
陆元昭挑了下眉,“你不去公司了?”
“我爸说你难得来一趟,让我多陪陪你。”齐祺乐于当甩手掌柜,“也多亏了你,齐总才肯高抬贵手给我放几天假。”
“那我得谢谢姑父。”
“别打岔。”齐祺制止她,“新招的接待长得都还不错,还有几个还是大学生出来兼职的。”
“……”陆元昭在手机上回了几条消息,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算了吧,我又不喜欢这款。”
“是是是,你就喜欢江聿那样的——”
陆元昭从小就喜欢身上自带的书卷气息的男生,那个所有人都为之惋惜的初恋——那个历史系的高材生江聿,恰好完美地贴合在陆元昭的所有审美点上。
不然陆元昭怎么会当年在酒吧只看了一眼,就一眼相中传闻中的沈家长子沈淮序。
还不是因为沈淮序那张脸,在陆元昭眼里,和早逝的江聿如出一辙。
“行了。”陆元昭眼底清明,那些旧事早已随着时间尘埃落定,也没必要拿出来反复惋惜,她冷静地提醒,“往事就别再提了。”
“那我不说这个了。”齐祺知道陆元昭闭口不谈的原因,改口道:“不过我倒是特地按照你的喜好去找了几个,你真的不去看看?”
“算了吧。”陆元昭连忙拒绝,“我早不喜欢这款了。”
“不过姐——”阿姨端上来焦圈和豆汁,放在藤椅旁的小桌边,陆元昭喝不来这个,把那碗豆汁推远了些,夹了块山楂糕放嘴里,“我妈又要给我介绍对象诶。”
齐祺慢悠悠地拿筷子,对此早已见惯不怪,“介绍对象而已,又不是让你结婚。”
周砥早些年外派出国,陆凡枝也跟着去了,一双五岁的儿女就这样留在杭城给退休的老人养着,大概出于愧疚,陆凡枝这些年来总是变着法子安排陆元昭和各色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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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质青年见面,生怕她后半生孤单。
陆元昭离婚后亦是如此。
齐祺劝她,“其实我觉得你挑个看得过眼的谈谈的也可以。”
男女之间的关系吗,玩玩就好,又没说一定要负责。
“我哪来的闲心啊。”陆元昭皱着眉,看齐祺吃饭,“我现在应付一个沈淮序已经够烦了,你还让我去应付别的男的?”
“沈淮序不是快结婚了吗。”齐祺说:“他结婚后应该会减少和荔枝的接触吧。”
“可是沈淮序跟我说——”陆元昭蹙眉,苦着张脸,“他不结婚。”
齐祺呛了下,她抽了张纸巾擦嘴,才说:“厉害。”
“合着你们还得再纠缠啊。”
其实她都想劝沈淮序,赶紧听他妈的话去联姻,老是纠缠陆元昭终究没什么结果,陆元昭心里当真没他。
可沈淮序就跟不撞南墙不回头似的,拒了一次又一次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
“不过元昭——”齐祺看了房门一眼,陆元昭的房门紧闭,陆灕还在里头写作业,确认陆灕不会听见后,才问她,“我其实很好奇,你当年是怎么看上沈淮序的?”
在齐祺眼里,沈淮序除了长相上和江聿沾了那么几分像外,性格和江聿却是截然不同。
江聿谦和有礼,温润如玉,而相较之下,从小作为沈家长子的沈淮序,为人严谨刻板,表面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矜贵模样,实则对人对事都有着一种不欲宣之于口的掌控感。
这还是齐祺接管公司这几年来,和沈淮序几次合作中发现的。
他和江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若说江聿是带着春日暖阳的和煦清风,那沈淮序大抵是高悬于半空暗红如铁锈的血月。
“就是看上他的基因了。”陆元昭说得很直白,“当时只是觉得,他适合被我借|种,当我孩子的父亲。”
“可你们最后不还是结婚了。”齐祺认真地问:“四年,真就没半点感情吗?”
以陆元昭倔犟的性子,要是真不愿意,怎么会答应和沈淮序结婚?
“不知道。”陆元昭难得的没能给出明确的答案,“反正我没有。”
“少来。”齐祺一语道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当年见到沈淮序没有一点心动,你根本就不会跟他上|床。”
记忆好似一张装进盒子里多年的卡带,那一帧帧泛黄的老电影,在陆元昭的脑子里,缓慢地回放着从前。
淡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院角尚未开放的玉兰树,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陆元昭眯了下眼,仿若在光影中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那年她二十四岁,在硕士毕业前夕,被陆凡枝喊回京城。
那时正是开春,不知是不是自己来之前的几天接连下雨,陆元昭回到四合院时,眼前的这颗玉兰树已经谢了一地。
她惋惜地蹲在这一地残花边瞅了半天,最后在齐祺电话的接连催促下,扔下行李化了个妆,坐上齐祺派来接她的车,去了她朋友新开的酒吧。
酒吧的灯光斑驳地罩在每个角落,好似在嘈杂的人声交错中蒙上一层薄雾。齐祺坐在她边上,和她姑父发小家的孩子聊了闲聊,陆元昭坐在卡座上闷得慌,借口去上厕所想去透透气,途径吧台时,就看见一个颀长的男人,端着杯鸡尾酒,偏斜地靠在吧台边。
深灰色的卫衣松垮地罩在身上,衬得肩线干净利落,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银边眼睛夹在高挺的鼻梁上,刘海随意地中分,余下一点垂在额前。
看上去像是个刚溜出学校跑这里来喝一杯的大学生。
不知是不是酒吧的灯线作用,陆元昭感觉自己恍惚了下,她凝滞呼吸,站在原地,将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那个温文儒雅的青年重合在了一起。
在某个极为短暂的一瞬间,她好像真的看见了死在三年前的江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