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游听她这番话脸色确实难看,他推测他早已知道自身死亡,只是明日来临,记忆被完全清空。
他突然想起笔记本上那横字“临游,要记得写日记”。
——或许写日记确实是个很好的记忆途径。
楚攸好奇地打量他的脸,“你为什么身上没有怨气?”她上下打量着周围,“而且你外形和正常人一样。”
心里想着写日记,临游只分给她一个淡淡的眼神,“因为我是人。”
楚攸又是一塞,她觉得她不适合和这人聊天,话题全被堵死了。
她转移话题,从侧面打听消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临游没说话,他长腿一迈,走下楼梯,用行动证明他打算怎么办——回家。
笑话,都成鬼魂了,还待在学校考什么试?!
楚攸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高冷碎成粉末,她在原地愣了很久,直至备考铃打响,才把表情恢复如常,回到班级。
她回来时教室已经坐了不少别班的人,她连忙拿走桌上的笔袋,侧头发现林昭辞靠在窗边的门口,似乎在等人。
她犹豫了一番,还是把见过临游这件事吞进肚子,收口如瓶。
楚攸说:“辞哥你怎么还没走?”
林昭辞说道:“在等人,有见到临游吗?”
楚攸顿一下,心想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又想到临游那张矜贵冷淡的脸,“没有。”
她昧着良心问:“临游是谁?我们班有这人?”
“我后桌,那么大一个人,你们一个两个都看不见,全瞎了?”
楚攸冷漠脸微微扭曲,她露出个难看的笑,懒得搭话,转身就往自己的考场走。她回来得有些晚,夏盈盈没等她,估计早就在考场上等待着。
林昭辞又等了会,一直见人没回来又马上开考,皱着眉走向考场的方向。
考试时林昭辞难得的发起呆,手转着笔,视线盯着试卷上的题目,思绪不由地飘去远方。
临游到底在哪个考场考试,这人存在感怎么这么低,连杨惟都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转着笔的手一顿,他突然想起来,临游来到这个班的一两个周,杨惟从来没叫过他去过办公室,就连同班同学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杨惟不会是这么马虎的班主任,近两个周没为转学生考虑。
他思绪翻滚,突然想起来前些天自我介绍,临游似乎是鱼的记忆力,每天都在忘事忘人。
就连林昭辞这张极具特色的脸都被忘得一干二净,林昭辞除了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这张脸还是太大众了些。
林昭辞想到临游那张冷漠得如万年寒冬的脸就牙疼,他也是闲得慌,一定要和临游凑在一起。
这些天热脸贴冷屁股,倒贴得他脸疼,这事要是被许知言知道,下巴能被笑掉,想到这牙更疼了。
可能是他许久未动笔,监考老师认识他,下来看了眼是什么情况。
看了眼他卡着的题,有些疑惑不解,这题很难吗?连林昭辞都卡这么久?而且这不是语文吗?还不快点写!
监考老师想到的,林昭辞自然也能想到,他终于勉强地把临游抛之脑后,继续动笔赶时间。
——
考完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临游,回到教室放好东西依旧没见临游回来。
教室里的人还在对答案,林昭辞没参与进去,语文有什么好对的。
他上讲台拿走考试前交上去的手机,拿完转身就出了教室门,“诶诶诶!辞哥辞哥,先别走啊!你先告诉我第三题是不是选B!”身后的梁有康大喊。
“选A。”林昭辞低沉的声音遥遥传来,下一秒背影就消失不见。
选C的路远,喃喃地骂出声:“我操……?”
尽力同梁有康争执的夏盈盈:“我靠,我选D……”
许合看向楚攸,“攸姐你选什么?”
“选A啊,这不是很明显吗?”
许合:“……”
其余几人全破防骂出声,“我操,这哪明显了?”
夏盈盈尖叫:“啊啊啊啊楚攸我求你闭嘴!!!这才三道选择题老娘错了两题!!!!”
路远崩溃:“你蒙的吧,认真写不可能对那么多。夏盈盈别乱叫,老子全错!!!”
楚攸摆手,“欧皇的运气吧。”
……
ZC:[你在哪?]
小鱼:[在家。]
ZC:[你没考试。]
林昭辞眼神昏暗盯着临游发来的消息。难怪找不到他,原来是没考直接回家了。
小鱼:[嗯,没考。]
ZC:[没去找老师问考场号了吗?]
小鱼:[没找。]
ZC:[?]
ZC:[为什么不找。]
燥风拂面,林昭辞一阵烦躁,蝉鸣藏在榕树树梢里,传出迷蒙的吱声。
林昭辞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临游一直没有回消息,他问题发出去像沉入海底,没有任何音讯。
他把手机塞进裤兜里,朝小区走。
临游不是故意不理会林昭辞这问题,这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地板上除了之前翻出的笔记本,还有乱七八糟的银行卡和一堆证件。
银行卡是他刚翻出来没多久,被他随意地摆在地上,看着地上来自不同银行的卡一时失神。
他不清楚每张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银行卡密码他也不清楚,拿来似乎一点用也没有,毕竟他都死了,银行卡这种东西早就冻结了。
……临游捡起这堆银行卡随手扔进打开的抽屉,日记本没翻到,反而多了一堆没什么用的银行卡。
临游叹息,翻开唯一一本笔记本,开始一一记录今天发生的事,希望明天他能靠自己的日记想起昨天发生的种种。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按铃声,临游动笔的手一停,抬起低了许久的头,有些酸痛。
边按着脖子边走去开门,咔擦一声,缝隙之中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林昭辞站在门口看着他,有些沉默,发丝垂下来,显得有些低气压。
“怎么了?”临游犹豫不决,他不是很喜欢别人进入他的地方,见到林昭辞似乎是有事要说,侧身让道。
林昭辞轻笑,阴郁散去,他踏进门站在临游面前,“不喜欢我进去?”
临游松了门把,迟疑说道:“是有点,屋里边很乱。”看了眼没动作的人,“不介意就进来吧。”
临游领着他进来,屋里凌乱并不只是婉拒林昭辞,刚刚把家里翻了一遍,就将就坐在地上写日记,散落一地的东西没放回原处。
他走到刚坐的位置,把地上的笔记本捡起来,合上收回茶几的抽屉里,同乱七八糟银行卡待在一起。
林昭站在他身后,打量周围,临游家很大,摆设却极少,空出的位置显得空间特别广,天花板上的欧式华丽精致的吊灯高挂。
客厅侧的落地窗前摆着招财树,简约白灰的茶几上只有几个空的水果盘,说是乱,也没有到凌乱不堪的地步。
他看着临游的侧脸,长睫下垂,正蹲在沙发和茶几间过道收拾地上散落的纸和证件,林昭辞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是房产证和身份证之类的东西。
临游把这些东西收进第一层茶几抽屉,起身看向杵在他身后许久的林昭辞,“我家很空,没什么饮料。”
他转身进厨房拿了两瓶冰水,“只有纯净水。”
林昭辞倒是无所谓,他坐在沙发上,修长的腿微伸,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没事,我来找你不是喝饮料的。”
临游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那是什么事?”
林昭辞把玩着矿泉水,问道:“你为什么弃考?怎么不找杨惟?”
临游有些惊讶,不答反问:“你问这事干什么?”
“临游虽然这是月考,但是还是会被记录档案里的,随便弃考对你的未来还是有影响的。”
临游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能有什么未来,未来就像是一团看不起散不开的迷雾,糊住他看向未来的视线。
记忆的丢失,永远的刷新,死亡的原因这一切种种把他困在迷茫的囚笼里,失去自我。
临游不想什么未来,至少他现在不想。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房间拿起自己身份证看到的出生日期,唇角淡淡下扯,记忆流失让他把班级都找错了。
他比林昭辞小了一岁,他应该在高一来着,结果找进高二的教室。
临游没由来的烦躁,明天来临记忆又重新刷新,他依旧什么也留不住。
“……”
两人间沉默,林昭辞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关心临游了,事情朝着不明方向发生。
“咳,我只是关心下朋友,不是再说教你。”林昭辞眨下眼,突然靠近临游的脖颈。
热气扑撒在临游的下巴,临游有些不自在地移开。“没事,我没生气。”
“但这事你还是问下楚攸吧。”
“楚攸?你和楚攸都怎么熟了啊?居然比我还熟。”林昭辞喉咙间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
临游应了声,“她会告诉你的。”
林昭辞桃花眼下垂,笑道:“你怎么确定?”
“你说是我让你说的就行。”临游话音一顿,又道:“你还是考完再问吧。”
林昭辞起身,站在他身前,“我们吃午饭吧。”
见临游脸色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临游沉默良久,说道:“我家没菜。”
林昭辞挑眉,走向厨房,“我没让你吃隔夜菜,我做饭给你吃,我会做饭。”
怕临游不信他,还特意强调道:“放心,我真的会做饭。”
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临游眼睁睁看着他打开厨房,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