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发制人总没错,这可是某人教的。
“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本王解释一下,亲王?”
白衍屿神情冷漠,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井谂听到称呼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要露馅了。
仔细想想还是选择嘴硬,“你听错了。”
可面前的男人并不买账,“本王没有耳背。”
昨夜,白衍屿用剩下的一株生治花把井谂大致治好后,想起之前夏晴没说完的话,于是把她召到后花园,“那天被打断的话再说一次。”
夏晴单膝跪在地上,月光下她的影子显得坚定又脆弱,刚步入冬天,风中还带着寒意,她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夜行服,只为在白衍屿需要她时能第一时间出现,执行命令。
“在二王子井泽言失踪后,大王子井谂与贴身暗卫也相继失踪,调查得知,他似乎是得到什么消息,离开二级岛时被人追杀,最后的气息消失在三级岛。”
夏晴说完就静静的跪在地上,也不急等他回话。
树上飘下一朵桃花,白衍屿一伸手正好接到,淡淡的花香飘飘然,把故事串联起来,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你不是应该先解释吗?”白衍屿握着双翼往前一毫米,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但井谂听得出话里的威胁。
井谂灵机一动,抬头道歉:“我很抱歉隐瞒你。”
“抱歉,还有呢?”
白衍屿又把刀往前一毫米,已经碰到皮肤了,甚至能看见压出来的红印,他第一次见到皮肤这么薄的人,“解释。”
井谂眼神里充满算计,“你要什么解释?”
“你之前认识本王吗?”
这才是白衍屿一开始疑惑的问题。
井谂见他像以往经历一样不记得自己,一时间有些心里五味杂陈。
甚至是有些恼火。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两人才见面几次就动起手,曾几何时他就尝试过透露自己的身份,可换来的只有死亡。
因为背后有人在看着一切。
但如果这次必须要制造谎言才能保护所有人,他愿意承担责任。
“来之前调查过,我认得你。”
白衍屿疑惑说:“你到底是谁?”
井谂盯着他的眼睛思考片刻,组织好语言道:“我是井谂的贴身侍卫。”
白衍屿垂眸,他猜不透这人的意思,他刚才道歉的话,难道不是在承认自己是井谂吗?
但夏晴昨晚也说过,失踪的是井谂和他的贴身暗卫,如果他真的是井谂,千年来唯一的极品山茶花,未来山茶国的领主,绝不可能屈尊成为自己的奴。
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骗人的。
白衍屿将刀往后撤些,“他在哪。”
井谂知道这个他是指自己,虽然不知道白衍屿为什么找自己思考片刻,还是决定不伪造了,否则下次又要更多编造谎言,“无可奉告。”
白衍屿一怒之下,将刀再往前压,喉结下已经被割出一道痕,血液一点点流出。
但是井谂知道他没有真的动杀心,想赌一把。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井谂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刀又松开些许,他又道:“如果你愿意和我联手,我可以帮你。”
白衍屿从来不相信口头之言,但是面前这人的眼神太过坚定,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如果真的能帮忙,赌一把也无妨。
“你如何帮本王?”
很好,扯开话题了。
井谂抓住白衍屿抵在脖子上的手,“你们在找黑珍珠,对吗?”
白衍屿想听听井谂知道多少,自己调查几天都没有套出话,他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怎么会这么凑巧?
“你跟踪过明川山了?。”
井谂纳闷,怎么这个没说完又换一个话题,不过他更好奇白衍屿是怎么知道的,他明明在城堡安排了荆棘,回来的时候也没人发现才对。
“你知道我出去了?”
井谂终于在白衍屿脸上看见淡淡笑意,但……更像是一种嘲笑。
“你以为,这点动作瞒得过本王?”
白衍屿另一只手摸上井谂的耳垂,痒得他后背发麻,大拇指摸上那三片花瓣,语气像是威胁但又太过于平淡,“你最好真的不是他,否则……”
他用力一按,“本王必定把你,千刀万剐!”
井谂跟着白衍屿离开了狱牢,房间也被安置在白衍屿隔壁,说是方便两人交流,实际是为了监视自己吧,井谂心里清楚,他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关上门那一刻他捂着肚子蹲在门后,这是老毛病了,特别难过的时候就会犯胃病,小时候没有治好,现在落下病根了。
井谂紧紧咬着下唇,太过用力都出血了,本来就有点发白,在月光下看起来还有点渗人。
他当然知道白衍屿发现自己出去了,不表示一点惊讶怎么骗过他?
“千刀万剐?白衍屿,你真是......一次比一次狠心了。”
又是新的开头,井谂重新回想此生所有经历的事,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白衍屿会对自己有这么大恶意。
仔细想想这次自己也没惹到他吧。
但他搞明白了一件事,白衍屿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先不管把自己救回来是不是巧合,他在城堡后花园那天就发现自己了,十八学士的花香一定引起了他的注意。
井谂猜明川山绝对没有把去过山茶国的消息告诉过白衍屿,否则在大殿上他完全可以说出来。
而白衍屿知道明川山有问题,绝对是黑珍珠失踪的期间,他露出马脚被发现了。
带自己去大殿的原因八成是想看两人的反应,只要有一点不对劲,光是隐瞒与山茶国私联一事,白衍屿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治他的罪。
井谂抱膝低下头,从出生起算计到现在,重来一遍的人生,他确实累得够呛,“白衍屿,你又算计我。”
其实在井谂离开城堡后,白衍屿到食堂遇到白衍浩,让他吃完饭到房间来一趟,却在话里行间透露自己要去狱牢,如果等不到就回去。
白衍屿掐准了时间,等井谂回房间时正好碰上等他的白衍浩,这样一来,井谂肯定会过来。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至于那根毁坏的长笛,白衍屿应该是不知道它的作用,不然也不会修好了送到自己手上。
井谂抚摸着手镯,闭上眼,“长情。”
突然,手镯发出蓝色光芒,下一秒就变成一位扎着马尾的粉发金瞳少年。
“殿下。”长情单膝下跪,左手握拳伸出大拇指,右手张开,两手相交拇指相扣,放于胸膛中间,像一只左独翼的鹰。
这是山茶国左翼党的独特行礼方式。
“我说过不用这样,你不欠我什么。”井谂累了一下午,晚上实在没有力气折腾,他也不想跟长情讲道理。
长情依旧跪着不起,“长情的命是殿下救的,理应如此。”
三年前伐兰那场战争,井谂在战场上偷偷将仅剩一缕魂气的长情带回来,谁知道没过多久就被井暗发现了。
还好当时井谂替他求情,让他寄宿在自己的长笛里,井暗这才放过他一命。
他将笛子给井谂时还特地交代:“绝对不要相信楼兰人的话,任何承诺任何誓言,都是骗人的。”
长情没有之前的记忆,只知道自己来自楼兰,因为寄宿在武器上,他没有寿命也不会死亡,活着的使命就是保护井谂,铲除一切危害。
井谂安静了几秒,突然问道:“你怎么样了?笛子被毁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也要忘记我了。
“我是魂灵,殿下还在我就不会死,您大可放心。”长情说话的语气似乎还有点委屈,井谂听得出来,他不太喜欢这个镯子。
“等回家了,给你做个和之前一样的笛子。”
长情抬起头,眼睛微微睁大,“真的吗殿下?”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长情低下头心里窃喜,他当然相信殿下不会骗他,只是……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走?”
井谂把脸侧到一边,枕着膝盖,声音低沉而平静:“这里有泽言的线索,作为交换,我答应了白衍屿寻找失踪的守护神。”
“守护神失踪了?”长情的声音中带着惊讶。
他作为魂灵的记忆力,守护神的重要程度比任何都重要,更何况如果失踪的守护神并没有苏醒,那就有可能被占有。
一旦被心怀不轨的人占有,变成专属守护神,那就不能用天灾这么简单形容了。
一旦长情回到武器内,就会屏蔽一切消息,除非井谂主动召唤,或者是他感受到危险。
井谂肯定不能告诉长情自己跟白衍屿契约的事,只是他也不确定会不会被长情感应到或者受到影响。
“泽殿有【国王】权限,肯定有自保的能力,就算失踪不是还有您吗?只要您安全活着,那领主之位……”
井谂握紧手镯,长情瞬间说不出话。
他的声音坚定:“我从未想过继承领主,那个位置应该是泽言的,我拿了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是小时候他从叔叔那听见的,一群人在商量着未来的领主之位,他们必须培养一个能比井暗强的。其中一个叔叔就说——
“井谂虽是千年来唯一的极品,但阶级不过【皇后】,就算他是大亲王?怎样,历国十代,哪有让【皇后】继承位置的道理,那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长情想开口,不是的殿下……
井谂想到以往所有的努力,每到关键点都付之东流,继续说:“我对守护神没有兴趣,况且泽言比我更适合当一国之君,他各方面都比我强,皇后哪里比得上国王呢?”
不是的,殿下你不比任何人差……
“我只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离开。”井谂已经厌倦一切,所谓的继承人,还是保护国家,他能做的都做过了。
井谂并没有表面上看着坚强,他改变过无数次想法,但最终的结局就是看着谛安星毁灭,或者肉身死亡。
已经不知道多少个轮回,他再也不想承受这份孤独了。
长情停止挣扎,他知道井谂在山茶的日子有多压抑,如果不是自己护着,井谂这三年都不知道要颓废成什么样。
“既然没事就先回来吧。”井谂声音温柔,安抚着长情。
他松开手镯,长情没有了压制便能自如说话:“殿下,您心不在皇位无碍,但是我一定会让您坐上那个位置的。”
手镯发出一秒钟粉色的光,长情瞬间消失在原地。
井谂感觉到一丝不妙,三年间长情从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他想再叫长情出来,但终究还是没开口。
长情被困在花器里,又能做什么呢?
井谂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走到一旁打开衣柜,全是新衣服,看来白衍屿早就打算让他住进来了。
他随便找了一身宽松的白色真丝睡衣换上,就上床休息了。
今晚睡得很快,也很安稳。
井谂睡前想着,明天起来后跟白衍屿商量一下对策,越快找到泽言越好,守护神的事能帮一点是一点。
十八学士确实罕见,但他对当领主和花神都不感兴趣。
品种越稀有,获得的特殊能力就越独特,出生觉醒权限的可能就越高。
千年前的一代花神只有一位,那现在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白衍屿,自己何必去争那不可能的东西。
半夜,长情悄悄从手镯里出来。
他坐在井谂床边,手指从他的眉毛划到眼尾,最后停在了嘴角处。
长情摸上井谂的脸,声音淡然却带着一丝坚定:“殿下,您是长情心中最有资格成为领主的人,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你,这种肮脏的事情……让我来就好了。”
下午在白衍屿赶走弥野之后不久,御之策正好跟随队伍进入城堡。
他本想趁机找个理由偷溜,谁知道……
“屿王有事处理,请各位稍等片刻。”弥野对着领队的男人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批人我们都仔细查过,身体素质强,底细干净,屿王还有必要再看吗?”男人似乎很不服弥野,语气中充满挑衅。
弥野道:“屿王说,请各位稍等片刻。”
“你!”男人抬头看着头上的太阳,竟让他们站在大太阳底下等,于是气愤道:“就不劳烦屿王了,我等有事自会通报领主!”说着就要往弥野身后走去。
弥野出手阻拦,“话不过三,请各位稍等片刻。”他的声音中带着**裸的警告,仿佛在提醒男人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正想出手,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在干什么?”声音清脆而悦耳。
弥野转身鞠躬行礼,“属下见过公主。”
男人和队伍一行人闻声,急忙跪地行礼,“见过公主。”
御之策朝白衍雪看过去,愣在原地。
刚刚路上还在想怎么找到她,这么巧在这碰到了。
他悄咪咪地从最后排往前站了点,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不用行这么大礼,哥哥们又不在。”
弥野起身,“您是公主,理应如此。”
白衍雪看见旁边的队伍,往后面望去,好奇问道:“这么多人,你们是要做什么?”
男人往后看一眼,回答说:“回公主,最近有异国人混进月季国,我等奉领主之令,招一批武力强大的普通花民进城堡保护各位安全,尤其是公主和小王子。”
“这样啊……”白衍雪慢慢往后走去,眼神中带着思索。
白衍雪最后停在御之策身旁,低下头看他,心道:这个人的发色怎么那么像……
“我想要这个。”白衍雪指着御之策说,声音中带着一丝果断,“把他给我。”
没等男人说话,弥野上前抢先开口:“公主,这批花民是领主要的,甚至不用屿王检查,可见其重要性。”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家伙刚刚不是还说需要检查吗?
白衍雪转身,裙摆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御之策隐隐约约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是一种让人心情愉悦的甜味。
她对着男人说:“我说了我就要他,你敢拦我吗?”
有一瞬间,弥野竟然在白衍雪身上看到了白衍屿的身影。
男人为难地看着白衍雪,领主说要一个不落送到禁地,这半路跑出个公主,该如何是好……
弥野鞠躬道:“全凭公主之意。”
“这……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属下不解,公主为什么要他?”男人发出疑问,被弥野这小子摆了一道啊。
“你就跟父王说,我只要这一人,父王那么宠我,肯定会同意的,当然也就不会为难你了。”白衍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狡黠,仿佛在为男人出谋划策。
“至于为什么……”白衍雪侧身,手指挑起御之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她满意地笑道:“他长得漂亮,本公主喜欢。”
白衍雪把御之策带到南楼三层的书房就出去了。他一个人闲着就想到处看看,书房里五六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书。他拿起第一本:《极乐之国》。
翻开里面,第一页只有一句话:
在极寒长情中抛弃爱恨,方可通往极乐。
书还没翻到下一页,御之策就听见白衍雪的脚步声,赶忙把书塞回去。还好在最后一秒回到沙发上,这才没有露破绽。
白衍雪拿着一堆甜点偷偷摸摸进来,放到桌上,随后拍了拍手,坐下时才想起还有人在。
她靠近御之策,威胁道:“你别出去乱说,我可没有偷吃零食。”
御之策没反应过来差点碰到她,刚要开口,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要是一会被认出来就不好办了,于是点点头。
白衍雪往嘴里塞一块马卡龙,残渣沾到了嘴角上,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叫什么啊?”
御之策手指着喉咙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啊?你不能说话啊?”白衍雪惊讶的看着他,以前也没遇见这种情况啊。
不过既然不能说话,应该就不是在地下城遇见的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