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容棠惊讶地放下银匙,“陛下来过?”
烟雨连连点头:“陛下见娘娘不在寝殿,便问奴婢您去哪了,奴婢照实说了后,陛下便不许人通传,也不许奴婢跟着,独自往小厨房去了,在那边待了片刻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奴婢瞧着陛下的神色倒还正常,却也不明白陛下心中是如何想的。”
容棠面前正摆着一碗银耳莲子百合汤,是她晚间再度尝试做出的汤饮。她满意地抿了抿,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清香和微甜,暗自欣喜于自己的长进。
她听了烟雨的话,握着银匙若有所思:“陛下是听到了我们在小厨房内说话的声音吗?可我们并未说什么不妥当的话,我只不过是在向拂云请教问题罢了。”
烟雨忧心忡忡:“陛下会不会不喜娘娘亲自下厨,觉得......觉得有失体统和规矩?”
容棠神色微微一滞。皇家最重视规矩和等级,萧凛是不是觉得她这样做太失身份,哪里像一个贵妃该做的事情,因此心中不悦才拂袖而去的?
其实她并没有觉得入庖厨之事便一定是为奴仆者才能做的,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隐士不也都乐于此事?况且京中不少大家府第,女儿家私下小聚,也会有心灵手巧者亲自做些精致点心分与众人。
但是对萧凛来说或许就不一样了吧。毕竟他自小养尊处优,又受皇家礼教管束,上下尊卑之分一定很是鲜明而森严,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泾渭分明,皇权不可逾越。那么在他眼中,怕是觉得自己入了宫却丝毫不遵守宫中的规矩,做事太过随心所欲?
她顿时觉得碗中的汤饮也不香了,恹恹地放下了银匙:“陛下不会已经在心里默默给我记上了一笔吧?”
烟雨道:“但陛下其实并未有动怒的迹象。”
“为君者大多喜怒不形于色,陛下即便真的生气了,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便大发雷霆的,”容棠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福宁殿试探试探他的态度,瞧瞧他是不是对我不满了。”
“眼下天色已晚,娘娘不如明日再去吧。”岚月道。
容棠点点头,将碗中剩下的汤饮喝完,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但凡多留一会,便能享此口福了。”
烟雨:“......”
*
第二日,容棠依样葫芦用汤盅装了些汤饮,又备了一小碟艾草茯苓糕,装在食盒中,怀揣着心事去了福宁殿。
内侍进去禀报时,容棠站在廊下,思索着待会该用什么话术对萧凛解释自己不请自来的缘故。
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以真情打动他。这样萧凛即便有什么不满,应该也能看在自己一片心意的份上,转怒为喜吧?
“娘娘,陛下请您进去。”程良全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向里间比了比手。
容棠深吸一口气,提着食盒迈步进了内室。
这是萧凛素日读书休憩的西次间,她举目一望,便见萧凛正盘膝坐在窗边榻上,翻着案几上的书。听见她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
“贵妃怎么忽然来了?”萧凛不动声色地看向她,“有何事要见朕?”
容棠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佯作羞涩地低下头去,低声道:“臣妾只是......想陛下了。”
萧凛正端起茶盏,刚咽下一口茶,冷不防听见她这样直白的话,饶是心中有所准备,还是忍不住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
“陛下怎么了?”容棠一慌神,连忙快步上前,替他拍着背顺气。只是她甚少做这样的事情,加之一时间没有控制好力道,掌心接触到萧凛后背时发出了清晰的闷响声。
萧凛只觉得后背一阵麻木,那力道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肺都拍出来了。他暗自咬牙,倏而侧过身,一把抓住了容棠正欲再度落下的手,哑声道:“......别动。”
她的手腕莹白柔软,他握上去时情不自禁心神一荡,指腹下意识轻轻按压着那里,只觉得触手处温软如凝脂,又如璞玉。
容棠身形僵住,呆呆地看着他。
萧凛很快回神,仓促地咳嗽了一声,移开目光道:“......有何事?”
容棠努力忽视面上泛起的微热,说道:“臣妾为陛下准备了点心和汤饮。天渐渐热了,不知陛下胃口如何?”
她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取了出来:“这是银耳莲子百合汤,养心安神,润肺止咳——方才听陛下咳了几声,不知是不是着了凉?这是艾草茯苓糕,快到端午了,臣妾便借了这股东风做了应季的点心,能安神养胃,助陛下夜夜好眠。”
容棠一口气说完,这才有些忐忑地看向萧凛,观察着他的反应,不错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萧凛望着面前的点心,眸光微闪,半晌没作声。许久,他意识到身畔的人正略有些紧张不安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软,伸手拈起了一块糕点慢慢咀嚼了起来。
浓郁的艾草清香扑鼻而来,糕点松软,口感绵密,清甜而又不会让人觉得腻味。
“陛下,好吃吗?”容棠期盼地看着他。
萧凛对上那双似水般澄明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容棠见他眉眼舒展,并无半分不悦,甚至可以说是吃得很满意,这才放下心来,笑盈盈道:“陛下喜欢,那便证明臣妾没有来错。”她说着,便动手将汤盅端了过来,揭开盖子,同时递上了银匙。
银耳炖得极软烂,莲子和百合的香气融在汤饮之中,丝丝缕缕钻入鼻间。然而萧凛却没有去接,而是定定抬眸,盯住了容棠掩在衣袖下的手背。
莹白如玉的皮肤上有一小块淡淡的红肿,并不显眼,但却还是被萧凛敏锐地发现了。
他眸光微凝,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抬手抚了上去。
容棠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手中的银匙叮当一声落在了桌上,身子也随之一晃。
她惊讶道:“陛下——”
“怎么回事?”萧凛神色微沉。
容棠下意识想遮掩:“臣妾没事……”
他转念一想,很快明白过来:“......是在厨下时烫伤了?”
容棠解释道:“只是一时不慎而已,没有大碍。”她自认为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伤,也已第一时间涂了药,若他再晚几日看见,兴许已经痊愈了。然而萧凛却垂眸盯着那里,久久不曾说话。
她轻唤道:“陛下?”
“往后,你莫要再做这些事情了。”萧凛吩咐程良全去取一瓶膏药来,随即对容棠道。
容棠心一颤,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他修长的手指握住小瓷瓶,指尖挑起一团药,按压在她手背上。
萧凛从未为旁人上过药,因此动作有些笨拙,但好在还是顺利地将药膏涂上了。只是他错误估计了容棠的伤势,以至于在她手背上留下了一大团药,揉了许久都不曾彻底融入皮肤,以至于原本清凉的药被他不断重复的动作渐渐按揉得温热起来。
容棠没想到他会亲自为自己涂药,本能地想要躲开,却拗不过他的力道。她抿唇,轻声道:“多谢陛下。”
那团药彻底揉开了后,萧凛不动声色弯了弯略有些酸的手指,这才重新看向她,温声道:“你是贵妃,实在不必为了朕......做这些又苦又累的事情,甚至还受了伤。”
他浓黑的眼睫轻轻一闪,眸光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柔和的怜意,道:“你的心意,朕明白。”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容棠张了张口,却还是把解释的话吞了回去。
她其实想说,她兴冲冲地琢磨这些饮食烹调之事并不是为了他......只是想让自己在宫中的日子不那么单调无趣,也希望自己即便入了宫,却还是能享受到闺中时那常常向往的意趣。
但既然天子发了话,她又何必去反驳?索性就将错就错,让他觉得自己对他的真心苍天可鉴,总归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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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坏处的。况且,这和自己入宫的筹谋也不冲突,对天子来说,只要自己表现得对他一往情深,他总归还是会有所触动,从而对自己也多几分眷顾吧?这样,她才能更加顺理成章多多与他接触,对他的起居饮食、心绪身体更加了解。否则若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贴上去,他不理不睬,不为所动,那么自己的目的便也达不到了。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意识到萧凛并不是个毫无人情味、冷若寒霜的皇帝,他也有温和柔软的一面。这样的君主,若是以真情打动他,应当还是颇有胜算的吧?
容棠想到这里,愈发坚定了自己日后的目标和打算。她微低了头,从萧凛的这个角度看过来,便以为她是在害羞,因而不好意思说话。
他的心好似被什么轻轻撞了撞,又酸又软,却又隐约有一丝甜意。
容棠轻轻挣了挣,道:“陛下,先尝尝这百合汤吧?”
她这么一动作,萧凛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腕,连忙松手放开,轻咳一声,拿起了银匙,舀起汤饮。
殿内静悄悄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萧凛将汤盅中的汤饮尽数喝完,这才搁下银匙。侍立在外的程良全很快捧来茶水,服侍他漱了口净了手,这才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陛下,臣妾今日来还有一事,便是关于端阳那日的阖宫赏赐。臣妾翻找了从前的旧档,拟了今年的节礼单子,请陛下过目。”
她又道:“臣妾查阅了近年的端阳旧例,特来请陛下的示下:不知今年是否要在宫中设宴,请皇室宗亲入宫?”
尚宫局和尚仪局的人前来禀报此事时,容棠也拿不定主意。先帝在时并非年年端阳都有宫宴,而萧凛登基至今,尚未设过一次。
萧凛微蹙眉,说道:“不必了。若是设宴,难免又大张旗鼓,形形色色的人皆入宫来了,吵闹得很。循例赏赐些物件下去便是。”
容棠应了声是。
萧凛看着她肃容回禀正事的样子,忽然问道:“贵妃尚未入宫时,这端阳之节都是如何过的?”
容棠一愣,说道:“臣妾会和家父家母一道用蒲艾簪门,虎符系臂【1】,在家中一同吃粽子,或是出门走动,买些精巧物件,偶尔去京郊看看划龙舟。”
大燕朝的商贩和手艺人们会在端阳当日售卖一些五色丝线编成的香囊香袋,大街小巷也会卖各式各样的粽子,除却传统的黍米馅,还有火腿、猪肉、核桃、蜜枣,甚至还有各类蜜饯,形态各异,玲珑可爱。亦有些店铺会邀请大伙儿来比试,看谁能仅吃几口便猜出粽子是什么馅的。若是粽子吃絮了,还可以饮些雄黄酒,再吃些樱桃桑葚等果子,既能祛毒辟邪,又能解腻。
她想到从前在家中过节的情形,面上显出神往之色,不由得又是怀念,又是不舍。
萧凛看着容棠笑意盈盈的模样,却从她眼底捕捉到了几分别样的情绪。尤其是她说起外出四处游玩的情形时,那雀跃和欣喜的模样,生动又俏皮。
他心神一晃,想起贵妃毕竟也只是个青春年少的女儿家,在宫里待久了,或许也盼着能出宫走走。待端阳一过,他便预备着要去行宫,此行虽以避暑为名,但实则别有用意,需要在外待一些时日,怕是不方便带着她一道,如此一来,她岂不是会闷坏了?
左右端阳那日宫中没有什么宴饮之事,不如......
萧凛喉头一动,开口道:“说起来,朕登基至今,还未多多去民间走走,探访一番,不知百姓们都是如何过节的,将来如何与民同乐?”
容棠不解其意,微觉疑惑地看着他。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2】’,朕思来想去,觉得为君者不该总是高高在上,而应该走出庙堂,如此才能听一听百姓们的想法,从而更好施政,”萧凛说道,“朕想借着端阳之节微服出宫四处走走。”
“贵妃......”他轻咳了一声,“随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