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希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做梦。
眼前的小胖墩坐在一只衔接着金属弹簧的木马上，握着马耳朵使劲摇晃。
他满脸兴奋，嘴里不住叫喊：“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席希有点理解无能。
她感觉自己好像场景乱入，胖墩儿这架势跟家楼下坐摇摇车的小朋友有什么两样？
或许还是有的，胖墩儿看起来像智商不高的样子。
简称：弱智。
小胖墩坐在木马上摇得前俯后仰，他继续大喊：“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身边的视线如水般涌来，席希感觉有点丢人。
“小贾，你可别喊了！”她捂着嘴，嘘声唤着胖墩儿。
“啥？你说啥？”贾小人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你想学啊？来！跟我念！妈妈的妈妈叫什么？妈妈的妈妈叫外婆！”
话音刚落。
胖墩儿忽然从木马上一跃而下，他跑得像只八爪鱼，两只手在身侧舞得生风。
大白团子“咻”一下从席希身边过去，他滑跪在一位打扮精致的女性小人前，笑得谄媚：“请问，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说罢，他的右手捋上没几根毛的颅顶，故作一副风流潇洒的姿势。
从席希的角度看过去，胖墩儿肚子上的肉突出明显，十分扎人眼球。
滑稽得很。
面前的女性小人先是被小胖墩这一出吓到，随即立马怒声骂道：“神经病啊！”
“不是，你咋还骂人呢？”贾小人瞪圆一双小眼睛，“我就是看你漂亮，想跟你搭个讪……”
“搭你个死胖子！”女性小人胸前剧烈起伏，似乎是气狠了：“臭流氓！滚啊！”
女性小人将胖墩儿狠狠骂了一通，然后甩着长发走了。
……
“小贾，你干嘛呢？”席希上前，伸手将地上艰难起身的白团子拔起来。
“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贾小人拍拍膝盖上的灰，“我在献殷勤啊！”
这是献殷勤？
席希囧着脸，腹诽道：确定不是献丑？
“还玩不玩？不玩的话我们去吃饭。”她背着手，略有些口干舌燥：“我饿了。”
今天不到十点就让大狸花叫醒，两猫带着两人驱车来到咪咪商城。
胖墩儿说，商城新开了一家人宠游乐园，据说里面的设施超级无敌好玩。他说得手舞足蹈，将席希的好奇心勾出来。
结果，失望大过于希望。
所谓好玩的设施，不过是她家小区常见的儿童游乐设施，席希早就玩腻了。
偏偏胖墩儿非得扯着她一起，从跷跷板玩到摇摇木马，一样都不肯放过。
头顶的玻璃梯厢升升降降，巨大的悬浮广告时不时变换画面，缤纷的颜色投映在各层的防护玻璃上，形成色块。
身边的小胖墩兴奋不减，嘴里仍念叨着和其他人宠新学的童谣：“妈妈的姐妹叫什么……”
“小贾啊，你能安静会儿吗？”
人形4D音响不解，他眨巴着一双清澈的小眼睛，问道：“为啥？我念得不好嘛？”
席希假笑一声：“挺好。”
“希希，我们去堆沙堡吧？”路过沙坑，胖墩儿伸手拽住她衣角，“我还没玩过沙子呢！”
“能不能不去啊？”席希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虚，“我现在又累又渴，就想吃饭喝水……”
“难得出来玩，当然要玩尽兴了再回去啊！”胖墩儿直接扯着席希往沙坑里走，“可别说朋友不照顾你啊！等下我给你堆一个最大最好看的沙堡……”
席希叹气认命。
“啊——”游乐园某处忽然传来一声女性小人的尖叫声。
沙坑里的众人齐齐抬头，甚至已经有人站起来，急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
小胖墩拍干净手心里的沙砾，侧头朝蹲在身边的席希说道：“希希，咱们也去看看吧？”
席希点头。
……
声音的源头是从迷宫城堡里传出来的。
城堡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争相往里涌。
“这么多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席希转头看身边的胖墩儿。
“看看不就知道了？”贾小人一脸好奇，踮着脚尖朝城堡里瞧，“走！我们也进去！”
所谓的城堡其实就是砖砌的斜顶粉墙，只有墙面的外部刷了漆，但内部仍是一块块糊了水泥的红砖。城堡内的空旷处用厚厚的模板建成迷宫，板上贴着些假花做点缀。
实话说，很粗糙。
不等席希多观察，胖墩儿扯着她的衣角，一个劲儿带着她往人群里挤。
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比胖墩儿还胖的，没有。
靠着自己的横向面积，他硬生生在席希面前挤出一条通道。好在周遭的人都顾着瞧热闹，没有人在意他们。
越往里走，听到的声音越清晰。
人群的中心，一位打扮得精致的女性小人，抬着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踩向地上人的胸腹。
“是刚刚那位女士。”贾小人凑近席希耳边，轻声道：“就是前面我献殷勤的那位！”
女性小人的身后站着两位身形略显壮硕的男性小人，在他们的脚下，蜷着一位衣衫凌乱的短发小人，正背对着席希二人。
短发小人有一头亮眼的红色头发，人群里独一份的异色。
“嚯~是繁育人啊！”贾小人忽然来了兴致，“好久没见过繁育人了。”
“什么是‘繁育人’？”席希压低声音问。
贾小人“啧”一声，无奈道：“让你多读书……”
尖锐的女声打断胖墩儿的话：“你这个低贱的繁育人！谁允许你来人宠游乐园的？繁育人就应该待在繁育笼里生垃圾！”
高跟鞋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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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狠狠踹向红发小人的脑袋，但他及时伸出手臂护住，女性小人没得逞。
“你还敢反抗？”女性小人气急，脚下的动作愈发用力，盖在腿部的裙摆时不时掀起，“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繁育人只知道发.情生垃圾呢！原来不是啊？”
看热闹的人群围成一个圈，没有人上前劝架，连出声呵止的都没有。
“大哥，二哥，摁住他！”女性小人发话。
两个男性小人一左一右，将红发人从地上提起，然后架着红发人的胳膊，固定在女性小人面前。
红发人的脸上青青紫紫，但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年龄不大的男孩。
“这下我看你往哪儿躲？”女性小人再一脚踹向红发男孩腹部，直将男孩踹得呕吐。
但他躲不开。
席希有些不忍，她身形一动，就被身边的胖墩儿拽住手腕。
“希希，你要干嘛？”
“当然是去劝架，再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贾小人难得严肃，他冷着一张脸，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加大，“不许去。”
“为什么？”席希反问。
“希希，你要是去了，你也会成为被打的那个。甚至，你的下场会比那个繁育人更惨！”
席希不理解，劝架都会挨揍？
这跟霸.凌有什么差别？
“我知道你看不惯，但繁育人生来就低自然人一等。”贾小人的语气略有些无所谓，“挨打而已，又不会死。”
红发男孩被踹的地方已经渗出血，但他仍一声不吭。
“你看，他都没有求救。”贾小人眼中的轻蔑明显，“希希，你是自然人，和他们那些低贱的繁育人可不一样，你别自降身份！”
“小贾，这是歧视！”席希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是繁育人又怎么样？就该被欺负吗？”
二人的争论被周围人关注着。
席希身侧的中年女性小人插了话：“小姑娘，你是头一回出门吧？”
贾小人抢话作答：“阿姨您好，我朋友之前都在家待着，这是头一回出门。”
“难怪呢！”中年女性小人扬着笑脸，“你们平时不跟她说‘繁育人’的事儿啊？”
席希周围开始有人跟贾小人搭话，那架势，就像村口闲聊的大妈大婶们——
“嗐！虽然咱自然人出门少，但该知道也得知道！”
“阿姨您说得对，回去我就给她都说清楚……”
席希的注意力都在人群中心。
红发男孩仍在挨打，哪怕被人提着，他也已经站不住脚。他的脸被扇肿，唇面裂开，渗了血。
席希再也忍不了。
都是一个国家的人类，她不懂为什么还要分三六九等。
同胞不就应该互帮互助吗？
趁着贾小人微微松了力气，席希猛猛将手一抽，冲进人群中心。
“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