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娇乘轿回家时,见到管家顾安耷拉着脸从父亲房中出来。
“三姑娘。”
官家见到她,眼里似乎燃起了几分希望的光,
“这,二哥儿和主君刚吵了一架,幸而姑娘没赶上,可吓人了。”
顾雪娇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脸上满面愁容,不禁替他觉得发愁。
“为了春闱的事吗?”
“是啊,总归是二哥儿还想考,可是将军又不让。”
“说来也是,二哥儿开蒙得那么早,读书又那么用功,怎么就一直中不了呢,想是运气还不到,说不定明年就中了,这种事,哪有人说得准呢?”
顾雪娇也没心情应付他,叫叶春将新收的婢女带过来给管家看。
顾安皱了皱眉,这种事,寻常都是大娘子在管,但是,姑娘在顾家的地位他一清二楚,更不用说现在大娘子也和姑娘十分亲近,自然不敢说什么。
“这人你好好调教一番,然后派到我房里去,我最近在学着看账本,想要个安静的人帮我理一理这些账目,春雪不会说话,也不必担心旁的,你便好好教教她规矩吧。”
顾雪娇觉得,费心想的理由,倒不如根本不想,毕竟自己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家底优渥,父母宠爱,做出些没有道理又兴师动众的事才显寻常。
交代完这些,她往卧房里走,春末的天气有些反复无常,她今日有些穿厚了,想要赶快回去换身衣裳。
叶春难得地安静着,顾雪娇回身看她,觉得她有点不高兴。
“怎么?在为二哥哥难过吗?”
叶春点点头,
“二哥儿肯定很难过,要不姑娘你去劝劝他吧,这不也是缓和关系的一个好机会吗?”
顾雪娇想了想,
“二哥哥现下大抵是和母亲在一处,未必想要见我,不如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再说不迟。”
进了屋,她拆下发间的钗环,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又洗了把脸。
这几日日头渐渐毒了起来,刚才在人前晒了好大一通,她觉得自己都有些晒黑了。
好在有上好的珍珠粉,她在脸上厚厚敷了一层,在美人榻上躺下,开着西边的窗子,微微凉的风吹进来,惬意舒适。
“要说今日也真是险,若非遇着贺大人,谁也不知道那个书生会不会伤着姑娘,奴婢听说,去年放榜的时候便有一个,说是那人考了五年还是没中,回去的路上一气之下跳进河里淹死了。”
顾雪娇蹙眉,
“这也不能怪他们,想来这些读圣贤书的人,素日也都是知书达理事事有礼的,这种打击,确实叫人难受。”
她本来对那书生的行径十分恼怒的,但后来想到了顾谭,他想必也是一样的痛苦。
“不过,幸好,有贺大人。”
叶春笑笑,
“姑娘是有福的人,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出手相助。”
顾雪娇没理会她的奉承,
“贺大人与……谢氏相处得如何?”
叫出谢氏这个名字的时候,顾雪娇人愣了一愣,从前,她只能尊称她姑娘,或是为了讨好贺晨芝,而叫她主母。
她甚至都不敢妄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称呼她一句谢氏。
“谢氏身体弱,据说,在贺家不得长辈们喜欢,不过贺大人对她很好,惯例是体贴入微的。”
“至于那位新来的小娘,她的境遇不大好,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没听说贺大人有待她参加什么宴会。”
顾雪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想起那些日子,她坐在贺麟钰身边帮她打扇子,看见贺晨芝隔着纱窗望着他们。
她曾经也觉得那是一段好光景的。
也不知道贺麟钰现在的日子好不好,不过,想来贺家家大业大,婆母又很喜欢男孩,或许,贺麟钰会被养在林绪婉身边。
她觉得林绪婉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对孩子,想必会是尽心尽力的。
想着这些前尘往事,她不自觉地睡着了。
贺家,贺晨芝回了府。
“官人,今日难得见你这样高兴。”
谢皎皎迎出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她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眼里似乎总敛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娇羞温柔,尽管朝夕相处多日,他还是会被她的容颜惊艳到。
“适才去看榜,在榜上看到了贺玄的名字,我心里确实很高兴。”
谢皎皎笑意更浓了,她吩咐下人们去准备午膳,自己则是亲自替贺晨芝更衣。
凑到他身边时,贺晨芝嗅到她身上似乎有淡淡的药香。
“怎么,身体又不舒服吗?”
贺晨芝莫名觉得很紧张。
“没有……”
“主君,奴婢恭喜主君,适才郎中过来诊脉,娘子她,已经身怀有孕了!”
华月跪在贺晨芝面前,喜笑颜开地将此事回禀。
贺晨芝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全是激动,
“这可是真的?”
谢皎皎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
“自然,华月这丫头最快,妾身本来想着,等三个月的时候再说的,否则,总是怕出什么问题。”
贺晨芝连忙扶着她坐,又是连连问她的口味喜好,吩咐管家将这事赶快去告诉母亲。
贺夫人与谢氏不大和睦,虽然她一贯有修养不肯撕破脸来争吵,但两个人每每见面,气氛都是很微妙,贺晨芝想到,若是谢氏有了身孕,母亲和她的关系定然能够缓和些许。
饭毕,两人正坐着闲谈,属下入内,告诉贺晨芝说衙门里有事,催着他快些回去。
贺晨芝也就没有再多留,复又嘱咐几句,便出了门。
“大人,那几个人的行踪,属下已经摸清了。”
“其中一个叫苏墨的,在谢家的绸缎行做轿夫,属下查到他在三月初一至初三曾离开了谢家,说是他回家探亲。”
“但是,三月初二那日,曾有人看见他在铁匠铺中出入。”
贺晨芝几乎要将此事忘了,下属这么一提,他方才想起来,这些错综复杂的官司,他现在很不想听。
三月初二……
三月初二?
贺晨芝忽然想起,那天是谢皎皎的生辰来着,那日他带着她去校场骑马,而那一日,她身边的婢女也告了假,说是闹肚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