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谢府家眷共一百一十二口,在三月初三前后的所有踪迹,都在这里了。”
护卫一席黑衣,在漆黑的夜里几乎看不清轮廓。
他跪在贺晨芝跟前,双手捧着一沓厚厚的纸。
主子让他去查这个,却又不提查这个的缘由,他虽不敢多问,但心里也有些犯疑,主君与娘子那样的恩爱,他是疑心什么,才会让他去查这个。
谢家关系庞杂,要想在不被他们察觉之下还查清这么多,不是易事。
贺晨芝没有接。
“你只说,有无异常之处吧。”
“回禀大人,属下发现,谢家表兄府内两个护卫,在三月初三前五日,前三日各夜间外出一趟,一次时间短,另一次时间长些,至凌晨时才回来。”
“此外,旁人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贺晨芝揉揉眉心,头很痛。
他多希望,不是这个结果。
“这两个人的名字与样貌,明日给我。”
护卫应是。
“林绪瑶的事,有消息了吗?”
护卫摇头,
“汴京已经找遍了,没有人见过她,下一步,属下会到京郊的庄子里再好好找一找,也许,小娘已经不在京中了。”
贺晨芝摆手,那护卫小心退下了。
贺晨芝觉得很累,从身到心,他都觉得有些累。
“大人,夫人刚才传话来,让小人跟您说一声,她做了碗八宝茶,您要去喝吗?”
管家替他披了件大氅,
见贺晨芝没有反应,他又小心问道,
“或者,去惊雀阁?林姑娘来了也有几日了,大人还没去看过她呢。”
“这毕竟是皇后殿下的赐婚,一直这样冷着,会不好交代的。”
自林绪婉入府,管家心细地发现,贺晨芝心情很不好。
不用大人说,他就能感觉到,以他对大人的了解,他很有预感,大人心结郁结难解,跟林绪瑶有关。
可是,他回忆了一下,大人并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所以又很快在心底否定自己的想法。
也许,还是和夫人有关。
夫人上次夜里发了急病,要大人立刻过去,可是大人没有当回事,后来次日清晨,才知道夫人当夜疼晕了两次。
贺晨芝抄了百份经文,算是为夫人祈求平安。
可是两个人,心里总是会有个结。
所以今夜,大人应当还是会去夫人房中。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贺晨芝已经走出去十来步了。
他赶忙跑过去跟上。
“咱们去看看林姑娘?”
管家有点诧异。
他没猜准,真是难得。
顾府,顾将军和夫人急急忙忙地穿了外袍,连忙问叶春是怎么回事。
“姑娘她……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只知道姑娘浑身发热,还起红疹子,不知道是不是……染上了豆疫!”
“放肆!不许乱说!”
顾夫人第一反应,是斥责,斥责过后,又是心惊。
现下汴京确实多发豆疫,若说是被传染上,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顾雪娇明明这段时间都没有出去的啊?
但是,女儿家身子弱,本来就容易生病的,更何况顾雪娇前几日还病着。
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若是染上豆疫,只怕凶多吉少。
“叫郎中!立刻给我去叫郎中啊!”
顾将军半夜被惊醒,嗓子还是哑的,但不妨碍他喊得大声。
“奴婢已经去了,周大夫马上就来,奴婢让她赶快给姑娘诊一诊脉。”
“周大夫也不行,你立刻吩咐小厮去外头,多请几个郎中过来。”
叶春答应下来,又拦住将军和夫人,
“将军,夫人,为防万一,您还是带个面罩再进去,若是姑娘真有什么,将军和夫人千万别被传染了才好。”
顾夫人点头,不由高看了她一眼,从前觉得这丫头粗粗笨笨的,如今经了一番调教,人倒是伶俐起来。
待大家到了顾雪娇的房中时,周医女已经在那儿了。
她围着厚厚面罩,隔着帘子,替她把脉。
顾将军和顾夫人站在外头,心里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顾夫人更是双手合十,口中不住地念佛。
当年丧女时,心里的滋味又被勾起来,她想起那个小小的孩子躺在她怀中时,也是浑身发着热,嗓子已经哭不出声了,但嘴巴还在一动一动地叫她母亲。
失去至亲的滋味,她不想再尝。
顾雪娇虽然从前有些不得她喜欢,但她叫自己一句母亲,自己到底有无尽到做母亲的职责。
她十分悔恨,从前,就应当再疼她一些的。
想到她刚来时候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心里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很规矩地叫了她一句母亲。
若是,若是她没事。
自己往后,定会百倍补偿她。
一刻钟不到,周医女出来,解了面罩,
“将军,夫人请放心吧,姑娘只是过敏,并不是豆疫。”
顾夫人轻轻按住胸口,眼泪掉下来了。
心里的滋味,就好像是什么珍宝失而复得了一般。
“快,快让我进去瞧瞧她。”
她走入房内,轻轻打开顾雪娇的帐帘,果然见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是红色的疹子,尤其是脸上,连眼角都长了,看着十分吓人。
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滚烫得厉害。
“还不快拿块儿凉帕子来,给姑娘敷一敷,退了热。”
“碧桃,你去看着煎药,再拿一碗温水来,给姑娘喝下去。”
屋子里的人各自领了差事,小跑着忙起来。
顾夫人这才有空问,
“过敏是怎么回事?”
叶春正拿温水用小汤匙舀起来为顾雪娇喝下去,定住想了想道,
“姑娘今日饭毕,只喝了些药,再没吃别的,而且吃的药也是素日吃惯了的,应当不会有事啊。”
顾夫人看着她,有命令她再好好想想。
“还有……还有就是……姑娘用了二哥儿给的去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