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等到深夜的,还有谢皎皎。
宴席结束之前,她就已经派人告诉过了贺晨芝,自己心症发作,想让他来陪。
可是贺晨芝没有来。
他哪儿都没有去。
新欢旧爱,他哪个都没有选择。
谢皎皎脸色很难看,她躺在床上,躺得腰都有些发酸了。
婢女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手上一用力,扯着她的头发,她“嘶”了一声。
今日房中的婢女不算多,因为贺晨芝大婚,为了表示对新人的欢迎,也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谢皎皎让身边得力的婢女都去帮忙了。
自己身边没人,只有最心腹的华月没走,在身边服侍着,替姑娘整理明日穿的衣裳。
她见姑娘疼得皱了眉,走上前来便打了那个婢女一个耳光。
那婢女抬起微微红肿的脸,眼泪涔涔的。
谢皎皎和华月都是一愣,似是未想到是春雪。
春雪是林绪瑶的陪嫁,林绪瑶逃走之后,她就跟在了谢皎皎身旁伺候。
谢皎皎来之前派人告诉过她,成事之后,她会给自己一个通房的身份,让她做小娘,以后剩下个一儿半女的,在贺家的地位也就能高些。
可是,谢皎皎来了这么些日子,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就连从前那些林绪瑶赏的衣料,她也不敢再穿,毕竟谢皎皎深得贺晨芝的喜爱,她身边的婢女各个屏气凝神,谁也不敢惹她不高兴。
有时她病中不快,大家连艳色的衣裳都不敢穿。
华月又很是霸道,谁伺候大娘子,她分得很明白,无关人等若是敢上前造次,她不会轻饶。
这么些日子以来,她连跟谢皎皎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难得今日,她瞅准机会,这才得以凑近主母。
“大娘子,奴婢不是当心的。”
谢皎皎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反应。
华月用脚踢了踢她的腿,示意她下去。
春雪想到这机会甚是难得,若想再遇,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因而鼓足勇气道,
“大娘子,您可还记得奴婢吗?”
谢皎皎似是心里有预感她要说话,听见她的声音,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见春雪还要打她,谢皎皎制止了,
“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奴婢……从前伺候过林氏,后来,她胆敢谋害大娘子,被主君狠狠责罚了。”
谢皎皎点头,
“无妨,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若肯悔改,以后我也会容得下你。”
她的声音很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再多话,就是自己不懂事了。
可是春雪看她这样,越发心里着急,自己叛主,就是想往上爬的,若是不能,她岂不是白做这些事了,自己现在的日子,可是远远不如姑娘在时,她还是个一等女使,穿绫罗绸缎,心情不好,还能在姑娘跟前撒个娇。
“大娘子,可是,您当时说过,要给我体面的!”
“林氏房中的那瓶发热的药,可是奴婢……啊……”
华月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你疯了?敢攀诬大娘子,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春雪本来还心存疑虑,听到“攀诬”两个字,好像惊雷在头顶打响了。
她们用完她就把她丢到一旁了吗?
“大娘子,您不能这样,脏事都是奴婢去做的啊,到头来,奴婢不能这么白白地替您效了力啊!”
华月堵着她的嘴,可是她的声音还是从她指缝间漏出来,
“奴婢会告诉官人,大娘子,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林绪瑶在的时候,从来不苛待她的,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从来都认为凡是可以讲理,就算是姑娘,她若是占理,也必须为自己争取。
她之前在姑娘跟前,从来都是过的这样的日子。
婢女又如何,尊卑又如何,只要为自己争取,有什么事做不到的。
果然,她看到华月在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变了脸色。
“华月,还不放开她。”
就连谢皎皎语气也软下来,不想刚才那样冷漠疏离了。
“她也是苦命的人,你怎能对她这样粗暴。我平素哪里是这样教你的?”
谢皎皎斥责了华月,华月也低着头认了声错。
“你答应了她什么,自然要做到。否则,怎么怪她着急呢?”
她的声音虽然柔柔的,但是却好像满是关切,听得春雪放下心来。
大娘子都发了话,想必华月不会再有什么异议。
“奴婢明白了,只是这事需得慢慢谋划,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成的,不如,大娘子将她升做二等女使,再找机会慢慢筹谋。”
春雪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感激地看向谢皎皎。
还是跟了这样的主母好,一句话,便能给她荣耀。
春雪离开之后,谢皎皎脸色更难看了。
被这么一闹,她真的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不舒服了。
“华月,你去把我抽屉里的药丸拿来。”
幼年时一位宫中的老太医给她开过救命的方子,虽然制作工艺极为复杂,但是效果奇佳,胸闷难受时,含上一粒,一刻钟之内就能缓解。
她含了两粒在舌下,静静地躺下,可是,一闭眼,脑子里全是林绪瑶的脸,她的脸逐渐又和善变得狰狞,面目全非。
“华月!华月!快去找官人,就说我难受得厉害,让他赶快去请大夫。”
她的气息已是极弱了,大颗的眼泪从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仿佛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华月吓坏了,一路小跑着出去,她很久没见过姑娘这样了。
自从及笄之后就没有,入府以后也难受了几次,但都靠着这药物能缓和几分。
其实她如何不知道,姑娘有的时候故意说得严重些,是想留住大人。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哪个妻子能不希望夫君紧张自己。
可是今日,可不是玩笑,她看见姑娘呼吸都十分费力。
跑到贺晨芝的书房,她脚步未停,直直地就要往里进,虽是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事从权宜,主君会理解她的。
然而还不等她跑进去,就已经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住。
“姑娘,大人有吩咐,他头晕不适已经歇下,不许任何人闯入打扰。”
华月愣了,
“你们疯了?大娘子有事,那么担待得起吗?”
那些侍卫们见惯了这个,再加上今日大人确实有过嘱咐,因此很坚定,
“不行,大人睡了,府中素日有一位郎中值守,姑娘若是着急,大可以去找他。”
华月被气得头脑发昏,她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本想大声嚷上一番,哪怕是吵醒贺晨芝她也不怕,可是,可是主君现在有了新娶的小娘,故意晾着夫人,会不会……
会不会是他已经变了心意。
华月不敢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