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消失了?”金言奕问道。
“侍卫也说不清楚,这个侍女终日在马车上伺候公主,可能是进入历国之前就消失了,具体情况,可能只有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女们清楚了。”承影说道。
金言奕把礼单放在桌子上,轻声道:“她们说是进入历国之前就消失了,实际可不一定,若是跟着和亲队伍一起来了,又趁人不备,偷偷溜走了,这人会是什么普通侍女吗?”
“皇室公主来和亲,盛国本就感到屈辱,借着和亲的机会,把细作送过来捣乱,也不是没有可能。”承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嗯。”金言奕点了点头,“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女,单枪匹马的,能做成什么事?难道她在历国还有内应?”
“贝勒爷想要追查下去吗?”承影问道。
金言奕思量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阿玛现在病着,没有精力管这种事,要是为了一个失踪的侍女就上奏给皇上,皇上又会嫌我办事不利,还是算了吧。”
“这毕竟是两国联姻,涉及到细作也不是小事,皇上应该不会怪罪您的。”承影说道。
金言奕轻轻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抬起眼皮,“你要如何证明那个侍女就是细作?公主要是蓄意隐瞒,你要如何追查?又要如何追捕?”
承影见金言奕不想管这件事,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贝勒爷说得是,是奴才考虑不周。”
“承影,我知道你想让我趁着阿玛大婚,好好表现一番,让皇上能多重视我一些,可你不了解皇上,他眼里没有我这个人,我再怎么努力,也于事无补。”金言奕说道。
承影低着头,没有说话,金言奕伸出手,承影把他扶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卧房走去。
林香艾在床上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宅院,陌生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心里充满了不安,她起身穿上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听到有人进了房间,赶忙拿起帷帽戴上。
杨瑜一走进卧房,就看见林香艾戴着帷帽,直直地站在床边,她眉头一皱,把茶水放在桌上,走到林香艾身边,把她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在房间里就不要戴帷帽了,免得引起别人怀疑。”杨瑜小声说道。
失去了帷帽遮面,林香艾很惊慌,转身背对着门口,“被人看到脸,认出来了怎么办?”
杨瑜拉着林香艾在椅子上坐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我已经传了公主的命令,除了我、喜妹和竹青,任何人都不许进到屋里来,不会有人看见的,你冷静点儿,越慌张越容易露出破绽。”
“哦,好。”林香艾小声答应着,内心还没静下来,就见侍卫李长风冲了进来,杨瑜忙站起来,挡在了她身前。
李长风觉得杨瑜的举动很奇怪,但也没来得及细想,便探头向她身后高声嚷道:“公主殿下,我听说香艾姐姐不见了,是真的吗?”
林香艾赶忙起身去拿帷帽,只看背影,李长风就觉得这个人的身形要比公主单薄许多,他推开杨瑜,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你是谁?殿下呢?”
杨瑜一把捂住了李长风的嘴,低声道:“小点儿声!别喊!”
林香艾手中拿着帷帽转过身来,紧张得直结巴,“我,我,我不是……”
李长风见穿着公主衣服的人是林香艾,心生疑惑,他扒开了杨瑜的手,奇怪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公主殿下呢?”
“你小点声!”杨瑜狠狠瞪着他,低声说道:“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公主殿下,你要是宣扬出去,让别人知道了,殿下肯定会记恨你的。”
李长风想了想,把剑收入剑鞘内,小声问道:“公主呢?”
杨瑜去把门关上,走过来向李长风解释了原委,李长风马上就要出去找公主。
“等等!”杨瑜赶紧拉住他,低声嘱咐道:“你要去找,也只能悄悄地找,公主想要自由,她才是最不想暴露的那个,你要是为公主着想,就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李长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林香艾走过来,向李长风鞠了一躬,“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拜托你一定要找到她,好好保护她的安全。”
“我会的,香艾姐姐,你们多保重。”李长风拿着杨瑜塞给他的钱袋,开门走了出去。
杨瑜见李长风走了,从卧房走出去,和外面的竹青对视一眼,又从门口伸头向外探看,见院子里的人都在各自忙碌,没有人在墙根附近,才放了心。
回到了卧房里,杨瑜看到林香艾正在桌边倒茶,忙过去制止了她。
“你不要乱动,想要什么,动动嘴就好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有我们伺候,这里是驿馆,不是马车上,外面到处都是历国的人,别让她们看见了。”杨瑜一边拿过茶壶给林香艾倒茶,一边说道。
“嗯。”林香艾应了一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杨瑜把茶杯递到林香艾的手上,“别想太多,使者已经进宫了,明天你就可以传令让他们回盛国去,到时候,我们就都安全了。”
林香艾默默点了点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听了杨瑜的这番话,她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
竹青在卧房相对的房间里准备了笔墨纸砚,旁边铺设长兴公主的写的课业一篇,让林香艾过来对照着公主的字模仿,万一以后有需要写字的地方,也好有个应对。
林香艾提起笔来,手有些哆嗦,上次握笔都是十多年的事了,那时,她常粘在父亲身边,父亲写方子或者看医书的时候,也会顺便教她几个字,如今,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林香艾左手抓住右手手腕,才稳住了手,照着公主的字在纸上描画,每一笔都写得歪歪扭扭的,笔顺也写得乱七八糟,完全不像是会写字的人。
杨瑜和竹青的神色都变得严峻起来。
“以后有需要写字的地方,就都让竹青写吧。”杨瑜说道。
林香艾抬起头来,冲竹青抱歉地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给殿下代笔,不算什么,只是,殿下不能不识字,我找本千字文来,从头开始教起吧。”竹青说道。
“嗯。”林香艾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喜妹走进堂屋,见人都在这边,她也走了进来,语气轻快地问道:“在做什么呢?”
竹青在指导林香艾写字,杨瑜迎上去,“怎么样?有探听到什么消息吗?”
“当然了。”喜妹脸上笑嘻嘻的,“有我出马,怎么会空手而归。”
杨瑜打了一下喜妹的胳膊,皱着眉头训斥道:“别废话了,快点说。”
“这么凶干什么。”喜妹揉着胳膊,撇了撇嘴,“跟文书上写的差不多,王爷今年六十七,有一个嫡福晋,两个侧福晋,六个侍妾,虽然有一堆女人,却还是子嗣凋零,膝下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今天过来迎接公主的就是王爷的儿子。”
竹青神情凝重,“老王爷这么好色,恐怕身体早就坏了。”
“可不是吗,听说王爷现在正生着病,连床都下不了,连婚礼都可能会延期呢。”喜妹说道。
六十七岁,林香艾停了笔,她想起爷爷死的时候都还没有到六十岁,现在她要嫁给一个比爷爷还老的老头子,一个陌生的、苍老的男人,真是可怕。
当初听说了和亲的事,她只觉得公主很可怜,现在可怜的人,竟变成她自己了。
不过,要不是公主,她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公主已经离开了,这是她唯一能报答公主的机会,她希望自己替公主嫁给王爷之后,公主能过得自由、开心。
竹青把手轻轻搭在林香艾的肩膀上,“别害怕,您是一国公主,成亲之后,和嫡福晋平起平坐,不会有人为难您的。”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同意让公主殿下……”喜妹还没说完,杨瑜就捂上了她的嘴。
“到了这边,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说话了,喜妹,尤其是你,千万要注意,一不留神,我们就都要脑袋搬家了!”杨瑜低声训斥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行了吧。”喜妹拿开杨瑜的手,轻声嘟囔道。
林香艾低下头,继续练字,巨大的不安又从心里滋生出来,她能应付得了这一切吗?她一个乡野郎中的孩子,被卖后为奴为婢十多年,她真的能替代得了金尊玉贵的公主而不被发觉吗?
她觉得心里茫然一片,如同身处漫天大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所幸,这天见过金言奕之后,再没有王府的人过来找她,第二天,使者来向公主复命,说了婚期可能会推迟的事,杨瑜传公主的话,让使者先行回国,使者不肯,定要等到公主大婚之后再回国,杨瑜她们也不好强迫,只好让他们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在驿馆住了三天后,听说王爷的病突然大好了,林香艾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公主大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