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学校的日子比阮玉书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经常会有好奇的同学围在他座位旁边问东问西,但阮玉书能感受到他们没有恶意,所以总是好脾气地“接待”他们,遇到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也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换个话题。
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这个安静、漂亮、脾气又很好的新同学,因此阮玉书的座位旁一直络绎不绝,经常放了学还有人缠着他说话。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之后,他的同桌忍无可忍,拍了拍正兴致勃勃跟阮玉书说话的某同学的肩,冷冰冰的说:“让开,挡道了。”
那同学正在兴头上,直起身后正准备发脾气,抬头一看拍他的人是沈曜,火瞬间憋在了喉咙口。
他缩了缩脖子,默不作声地走了。
其他几人在沈曜的目光注视下也默默离开了。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沈曜迅速将他自己的东西移到外面,然后朝阮玉书点了点桌面,“你坐到里面去。”
没错,阮玉书的同桌就是沈曜。
许是沈叔叔提前打过招呼,陈老师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的情况,所以转学来的第一天就将他安排在了沈曜旁边坐着。
沈曜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由着他坐下,只是像在家里一样依旧不怎么搭理他。
他不搭理自己,阮玉书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凑上前说话,一直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尽量不打扰到他。
听到他的话,阮玉书愣了一下,然后乖乖地把自己的东西挪到里面去。
两人调换位子后,来找阮玉书说话的人明显变少了。
阮玉书暗暗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和好奇,能够安安静静的学习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状态了。
姜维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后桌变了个人,他咦了一声:“你们怎么换位子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曜将他的手扒拉开,“你能不能少扭过来说话?”
“我又没跟你说话。”
姜维换了个方向,转头看向另一个人,脸上的笑有些讨好:“小书,数学作业写完了吗?”
阮玉书坐在这里这么多天,知道姜维是沈曜的好朋友,也差不多能猜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后接下来会说什么。
他有些警惕地捂住自己的数学练习册,迟疑地摇了摇头。
姜维眼尖地看到他手捂着的地方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的脖子朝前伸了伸,圆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小书,我还没来得及写,你借我抄抄呗。”
姜维是个脸皮厚的人,还是个自来熟,他一点都不觉得向新同学借作业抄是什么丢脸的事,也不认为眼前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转学生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谁知阮玉书犹豫了一会儿后,坚定地拒绝了他:“不可以。”
姜维脸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嘴角,他的眉毛耷拉下来,鼻头微微皱起,刚刚还神气活现支棱着的发丝也蔫蔫地贴在脑门上。
“为什么呀?”他蔫头巴脑地问。
阮玉书往旁边看了眼,见沈曜在睡觉,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可以给你抄,但是你不能给沈曜看,可以吗?”
学生时代相互抄作业是常有的事,阮玉书不是那种正直到不合群的人,也无所谓自己的作业给谁看,但是他不能给沈曜抄。
倒不是说他讨厌沈曜讨厌到这种程度,只是沈曜是沈叔叔的儿子,沈叔叔对他那么好,沈曜学不学习他管不着,但他不能“纵容”他不学习,至少不能直接给他抄作业。
姜维跟沈曜的关系这么好,他把作业给了姜维,跟给了沈曜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才会拒绝。
但他又实在是一个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人,姜维一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就心软了。
姜维惊讶地瞪大双眼,紧接着噗嗤一声,用力摇醒沈曜,脸上的幸灾乐祸挡都挡不住:“曜子,你干了什么让新同桌这么讨厌你,连作业都不给你抄。”
沈曜睡得好好的被摇醒,一脸不爽地抬起头,“有事吗?”
阮玉书的身体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
姜维注意到了,忍住看热闹的心,乐呵呵地拿着作业转过了身,“没事没事。”
上课铃铃声响起,沈曜往旁边看了眼。
阮玉书知道他肯定听到了姜维的话,但他觉得自己没有错,而且这是一个劝沈曜学习的好机会,于是他强装镇定地看回去,底气不足的说:“自己的作业自己写。”
沈曜朝姜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中的意思很明显,那你还给他抄?
阮玉书小声嘀咕:“他又不是沈叔叔的儿子。”
抄不抄作业他才不管。
沈曜没听清,让他大点声,阮玉书却不乐意说了,翻开英语课本,假装要开始听讲。
“...这节是语文课。”
阮玉书默默换了个课本。
沈叔叔总说沈曜不好好学习,阮玉书坐在他旁边,也经常看到他上课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画画,连作业都很少写,是个实打实的“学渣”。
为此他十分忧心,生怕沈叔叔在看到他的期末考试成绩后会伤心,所以每每沈曜要趴下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暗戳戳地拿笔戳一下他的胳膊,直到他不耐烦地抬起头阮玉书才会如无其事地收回笔。
几次下来沈曜恼了,直接抓住他的胳膊瞪他:“你干什么呢?”
阮玉书目视前方,一本正经:“上课应该好好听讲,不应该睡觉。”
沈曜一句你管我还没说出口,台上的老师眯了眯眼,熟练地点了他的大名:“沈曜,不准欺负新同桌。”
沈曜:“......”
他没好气地松开手,压低声音警告:“别碰我,再碰揍你。”
沈曜长得好看,闭上眼睡觉的时候人畜无害,模样甚是乖巧,可冷下脸时那种压迫感会让同龄的小孩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阮玉书曾经听班上的同学八卦过,说沈曜去年被高年级的学生堵住找麻烦,硬是一个人横冲直撞地打了一群人,虽然自己也鼻青脸肿的半个多月没来上学,但对方也没讨到好,“听说......”跟他八卦的同学眼神闪烁,语气隐隐兴奋:“那群高年级的之后见到曜哥都避着走。”
虽然阮玉书认为这是同学的夸大说辞,但并不妨碍他对冷脸的沈曜感到害怕——他可是比谁都清楚沈曜每周都要去跆拳道馆打拳的。
他动作飞快地藏起笔,努力挺起腰板,看似理直气壮,实则说出口的话都结巴:“我,我没碰你,你看错了。”
沈曜没理他,睡意被戳没了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画册开始画画。
阮玉书憋着口气,想提醒他又不敢,最后自暴自弃地想,管他呢,反正到时候挨骂的又不是他。
...他最多、最多在沈叔叔要上手揍人的时候拦一下。
他不再管沈曜上课睡不睡觉,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
他脑袋好,上课又认真,虽是半路转来的,但学习进度一点没落下,期末考试一考完他就知道自己稳了。
成绩出来的那天陈老师在台上变着花样地夸他,随后话锋一转,开始提起“某些极个别同学”,语调慢悠悠的,似意有所指:“某些同学,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不把学习放在心上,这下栽了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阮玉书不知道陈老师口中的“某些极个别同学”说的是谁,他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提前知道沈曜的成绩。
学校不准公布学生成绩,每个人只能看到自己的成绩单,沈曜拿到成绩后似是愣了一下,然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一句话没说,把试卷团吧团吧塞抽屉里了。
阮玉书将他这一系列行为称之为“考的太差,没脸见人”。
他怕沈曜跟他的成绩差别太大回去后会惹得沈叔叔不开心,所以想先探探口风,提前做好准备。
他酝酿了一会儿,正欲开口,姜维突然转过身,挤眉弄眼道:“曜子,点你呢。”
阮玉书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点你呢”指的是什么,姜维紧接着又扭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敬佩:“小书,你一来就把我曜哥位子占了,太牛了。”
阮玉书懵了。
他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眼睛瞬间瞪大,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他不是学习成绩很差吗?”
“谁说的?”姜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在你来之前,我曜哥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这个学校的学生水平普遍偏高,期末考试也偏难,语文英语都有小作文,数学还有奥数附加题,想考高分并不容易。
前两年还有不少学生能争一争第一,可从去年开始,名单上便只剩下了沈曜一人。
姜维以为这次也一样,谁承想,这新来的转学生看着闷不吭声的,考试却这么厉害。
阮玉书一口气顿时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憋得他脸都红了。
他想起自己之前那些没必要的小动作,一时间躁得坐都坐不住,脸也越来越红。
他不敢再看沈曜,低着头抠弄试卷,台上陈老师讲的什么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一放学就往外面跑,罕见的没有等沈曜一起。
沈明宣在校门口等他,见他出来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笑:“小书,考的怎么样?”
阮玉书憋了大半节课,此时一见到他便忍不住了,小声问:“叔叔,沈曜弟弟的学习成绩是不是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