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先跪直了再说》 第1章 第1章 临近傍晚，落日余晖如金色绸缎般从高楼的缝隙间倾洒而下，将城市的轮廓勾勒得柔和而温暖。 沈明宣推开家门，低头看了眼被他牵着的男孩，声音温柔：“在爸爸妈妈回来之前，小书就先跟叔叔住在一起好吗？” 被他唤作“小书”的男孩穿着略显宽大的蓝色上衣，身形瘦小，袖子往上卷了一圈才露出手腕，他低着头，脖颈处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似乎有些局促，手指不安地捏着衣角，过了一会儿才声音很轻地回道：“谢谢叔叔。” “谢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沈明宣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正欲说些什么，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楼上冲下来，发丝像被风吹乱的蒲公英，领口歪斜，裤脚也卷得乱七八糟，脸却生得极为精致，唇红齿白，双目如星，瞳仁漆黑透亮，浑身上下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鲜活和灵动。 见沈明宣回来，他语气着急地问：“爸，我密码盒呢？” 沈明宣挑了下眉，对他招了招手：“沈曜你过来，跟你小书哥哥认识一下。” 阮玉书见是沈叔叔的儿子，神情立马变得有些紧张，他抓住自己的书包带子，努力地跟对方打招呼：“弟弟你好，我叫阮玉书，阮不是软软的软，而是一个耳朵一元钱的阮，玉是——” “谁是你弟弟！”男孩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扭头又问了沈明宣一遍：“我密码盒呢？” 阮玉书脸色一白，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沈时毫不客气地对着他的后脑勺呼了一巴掌，“马上跟你小书哥哥道歉！” 沈曜被他打得往前一踉跄，站稳后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没哥哥也没弟弟！你又是从哪儿——” 沈明宣连忙捂住他的嘴，拽着他走到角落。 阮玉书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沈叔叔表情严肃地训斥对方，而那个男孩原是一脸不爽，但架不住沈叔叔的训斥，最后还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走到他面前，不情不愿地开口：“对不起。” 阮玉书没吭声。 沈明宣怕吓到他，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小书别害怕，沈曜弟弟他不是坏人，叔叔刚刚已经教训过他了，以后你们好好相处，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阮玉书自小父母便不在身边，对他人的情绪感知很敏感，所以他清楚地知道沈叔叔的孩子不喜欢他。 甚至有点讨厌他。 讨厌他的人阮玉书也不想喜欢。 但是...... 不能再给沈叔叔添麻烦了。 阮玉书紧了紧手，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做足了心理建设后才小声地开口：“没关系。” 沈曜懒懒散散地站在旁边，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阮玉书抿了抿唇，有点后悔跟沈叔叔回家了。 沈明宣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楼上沈曜的房间，“今天事情比较多，叔叔还没来得及去买新床，小书今天就先跟弟弟睡在一起好不好？” 阮玉书乖乖地点了点头。 沈明宣整日里被沈曜折腾的头疼，何曾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心里是越看越喜欢，他直起身，警告地看了沈曜一眼，眼里明晃晃写着“你敢欺负他你就完蛋了”这几个大字。 沈曜敢怒不敢言，憋着气道：“现在可以把我的盒子还给我了吗？” 沈明宣没搭理他，又嘱咐了阮玉书几句才慢悠悠地说：“中午陈老师打来电话，说你最近天天鼓捣那个密码盒，上课也不好好听讲，盒子我先没收了，过几天再还给你。” 沈曜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明明说好他答应这小孩睡在这里就把密码盒给他的，不然他才不会允许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屁孩睡在他的房间。 现在人都在他房间了，密码盒竟然不还给他？！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沈明宣拍拍他的脑袋：“我说还给你，可没说今天还给你。你要是再跟我讨价还价，我就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小书哥哥性格安静，你晚上睡觉别吵着他，听到没有？” 沈曜要气死了。 他瞪了沈明宣一眼，怒气冲冲地跑进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散发着怒气的圆溜溜的后脑勺。 到沈叔叔家的第一天就惹得叔叔的孩子不高兴，阮玉书心里有些不安，他伸出手指抓住沈明宣的衣服，小声道：“叔叔，弟弟他......” “没事，别理他。” 沈明宣把他的书包取下，又将他的行李摊开，仔细地把他的东西一样样放好，然后牵着他的手下楼，“饿了吧，叔叔给你煮点东西吃。” “...谢谢叔叔。” 房间渐渐安静下来，沈曜本来还生着气，但床太软，他趴着趴着便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房间里似乎也没有第二个人。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目光在扫过桌上一堆不属于他的东西时停顿了一下，随后双眉不自觉地皱起，眼里是掩饰不住地抵触和反感。 但他没有多做什么，只是盯着那堆东西看了一会儿便转身下楼了。 他走进厨房，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拿出饭盒放进微波炉。 在等待的间隙中他又翻找了一遍客厅，试图找到他的密码盒，但他爸这次藏得很好，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沈曜郁闷地吃完了饭，烦躁的情绪在看到躺在他床上的那个小孩时达到了顶峰。 他冷下脸，面无表情道：“起来。” 阮玉书刚洗完澡，回来见沈曜不在，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在床的另一边，身体蜷缩在一起，只占了很小的一块地方。 他以为自己应该不会惹得对方厌烦，却没想到还是招来了嫌弃。 他无措地坐起身，神情不安：“对不起，我，我马上出去。” 还是不要住在沈叔叔家里了吧...... 阮玉书在心里念叨，他不想换一个地方继续受欺负。 他低头收拾自己的书包，打算出去找沈叔叔。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断掉了，阮玉书扭过头，看到那张床像变魔术一般从中间分开，变成了两张小床。 “我不想跟你挤在一起睡。”始作俑者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抖抖被子，“你睡里面，别吵我。” 阮玉书内心翻涌的情绪就这样憋在了喉咙口。 他看了眼突然多出来的床铺，又看了眼依旧板着脸的沈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沈曜在把折叠床摊开之后就没再说一句话，背对着他像是睡着了。 阮玉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沉默地把书包放回墙角，轻手轻脚地躺在靠里面的床上。 床单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白色的星星，比他之前睡过的任何一张床都要柔软。 但阮玉书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偷偷往旁边看了眼，想看看沈曜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却没想到刚好撞上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冷冷的，有点凶。 阮玉书吓了一跳，兔子一样缩进被子里，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喂。”沈曜喊他：“你要在我家住几天？” 阮玉书安静了一会儿，闷声回道：“不知道。” 爸爸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沈叔叔带他回来的时候只跟他说以后都住在他们家，但没说住多久。 “不知道？” 沈曜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抱着被子坐起身，皱眉问道：“明天周末，你不回家？” 之前不是没有小孩来他们家暂住过。 沈明宣当年为了沈曜上学，一咬牙买了一套学区房，房子很贵，面积也不大，但附近全都是学校，小区氛围也很好。 沈家那些亲戚们的小孩都在附近这些学校上学，有时来不及接走就会把他们丢在这里，沈明宣脾气好，几乎来者不拒。但那些小孩有些听话有些却蛮不讲理，还喜欢乱闯沈曜的房间翻他的东西，沈曜也不是个脾气好的，好几次都差点跟他们打起来。 后来他只要出门就会把自己的房间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去。 今天回来没看到自己的密码盒，他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哥哥弟弟”拿了去，所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脸才那么臭，后来就算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也没有什么愧疚的感觉。 他讨厌这些不打一声招呼就往他们家跑的小孩。 阮玉书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所以没吭声。 沈曜扯了下他的被子，催促道：“说话啊。” 让这小孩今晚睡在他的房间对他来说已经是“破例”了，要不是见他看起来还算乖巧，他爸又拿密码盒“威胁”他，他才不会答应让他睡在这里。 要知道，之前那些小孩都是跟他爸睡在一起的。 他一直追问这件事让阮玉书有点不高兴，他伸手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拽了拽，闷头道：“你要是想知道就去问沈叔叔。” 然后任沈曜再怎么问他也不说话了。 沈曜没想到这小孩还挺有脾气，几次追问都没有得到答案后他也失去了兴趣，松开手警告道：“明天让你爸妈把你接走。” 阮玉书还是没吭声，只卷着被子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房间渐渐恢复了安静。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露出一点莹莹白光，沈曜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几次之后他烦躁地睁开眼。 他把自己睡不着的理由归结于房间里有另一个人在，尤其是那个人还睡得很香，所以他有些不爽地往旁边瞥了眼。 正值初夏，那小孩应是有点热，双腿双脚都露在外面，抱着被子背对着他，宽大的睡衣卷起，露出一截瘦弱细白的腰——以及腰上一块巴掌大的青肿伤痕。 沈曜蹭地一下坐起了身。 没想到吧，我开文了—— 本文又名死装哥，忘本哥，不熟哥，大家骂了沈曜可就不能骂我了哦~ 小孩子篇幅不多，也就几章吧，然后咻——的一下就长大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那小孩皮肤白的发光，所以那块肿起来的伤痕看起来便格外骇人，沈曜盯着看了一会儿，脑中一瞬间冒出了很多想法。 几分钟后他重新躺下了。 他受伤了关我什么事，沈曜在心里想，明天他回家了他爸妈自然会带他去医院。 他心安理得地闭上眼，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阮玉书其实也没睡。 但他不想跟沈曜说话，所以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能感觉到沈曜一直在盯着自己，但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回头看，所以只悄悄拉了拉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挂在墙上的时钟尽职尽责地转着，可还没等转满一圈，床上的男孩突然跳下床，绷着脸，脸上的表情很不好，手上的动作却很快，迅速从抽屉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找到了一瓶凝胶。 借着月光可以隐隐约约看到瓶子上写着“儿童专用消肿凝胶”这几个大字。 沈曜拿着这东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出去洗了个手。 门关上了，阮玉书从被子里钻出来，小口小口地呼吸，脸被蒙得通红。 他猜沈曜应该是出去上厕所了，所以他只透了口气又迅速缩回了被子里。 果不其然，沈曜回来的很快。 门再次被关上。 但让阮玉书没想到的是，沈曜并没有睡回他的床，反而爬到了他的床上，跪坐在他身后。 阮玉书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紧紧地抓着被子，脑中被各种害怕的念头占满。 他想干什么？是要...打他吗？ 还没等他纠结出自己是先跑还是先喊，下一秒，他的腰上传来一阵明显的刺痛。 阮玉书吓得身体一抖，下意识想躲开。 “别动。”沈曜知道他醒了，不耐地按住他的胳膊，“要是蹭到床上你今晚就别睡了。” 阮玉书僵住了。 他很快便意识到沈曜并不是要打他，而是在帮他涂药。 清凉紧绷的感觉从后腰处传来，阮玉书的神情有些恍惚。 沈叔叔去接他的时候他刚被老师从一堆凶神恶煞的小孩中解救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被扯坏了，身上还有几个脚印，裤脚湿哒哒地滴着水，可谓是狼狈不堪。 后腰处被衣服挡着，沈叔叔忙着处理他转学的事，大概率没有注意到。 阮玉书习惯了忍耐，大人没有注意到他自然不会主动提，若不是沈曜刚刚的行为，他都快忘了自己这里受伤了。 “好了，睡觉别压着。”沈曜将用完的凝胶丢回柜子里，转身躺回自己的床上。 阮玉书拉了拉衣服，迟疑了一秒后，小声道：“...谢谢。” 他在这一刻想，沈叔叔家好像也不是不能住，虽然有一个看起来很凶的弟弟，但这个弟弟应该是个好人。 沈曜闭着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打架了？” 阮玉书愣了一下，缩了缩手指，低声道：“没有，不小心撞到了。” 他回想了一下，应该是被那群高个子同学用力推搡时撞到了尖锐的桌角上所致。 ......虽然现在没什么感觉了，但被撞到的时候真的很疼。 沈曜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折腾了这么半天，他似乎真的困了，很快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阮玉书在他的影响下，上下眼皮直打架，最后也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另一张床上已经没人了，而他的怀里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玩偶——黑白相间，圆润光滑，头顶一个小小的蓝色喷水孔，眼睛又大又圆，黑亮亮的。 是一只不属于他的、可爱的海豚玩偶。 阮玉书正疑惑时，沈曜从门外走进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醒了？可以还给我了吗？” 阮玉书连忙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玩偶扔给他，结结巴巴地问：“它，它怎么会在我这里？” “谁知道呢。”沈曜把“海豚”摆好，仔细梳理它短翘的尾巴，“可能是有人半夜睡觉抢去的吧。” 阮玉书自知理亏，没敢反驳。 “小书，沈曜，下来吃饭了！”沈明宣伸长脖子在楼下大喊。 阮玉书如蒙大赦，立即起身回道：“来了。” 沈曜在旁边嗤笑一声。 阮玉书装作没听见，从桌子底下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找到一套干净的衣服去洗手间了。 吃完饭，沈明宣找了个借口让阮玉书先回房间，然后带着沈曜来到书房。 门关好后，沈明宣咳咳两声，宣布阮玉书以后会长期住在他们家，反对无效。 “凭什么？！”沈曜立马炸毛，将桌子拍的嘭嘭响——他看电视里生气的人都是这样演的，气势汹汹地问：“他没自己的家吗？为什么住在我们家？我不同意！” 沈明宣立即紧张地看了眼他身后，确定房门紧闭小书应该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后他才扭头教训自己糟心的儿子，“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对待同龄的小朋友要友好，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沈曜脖子一梗，毫不退让：“我可以道歉，但是他不准住在我们家。” “沈曜。”沈明宣加重了语气，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沈曜跟他对峙了一会儿，依旧倔强地不肯退步：“我不管，他有什么理由要住在我们家？” 沈明宣见拗不过他，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当年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沈曜愣住：“什么意外？” 话起了个头，后面就好说了，沈明宣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册，指着上面一对笑意盈盈的夫妇说：“你妈在预产期时出了车祸，是他爸妈刚好在现场及时做了急救措施。” 他停顿了一下，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父母是你的救命恩人。” 这个话题对小孩来说有些沉重，沈明宣原本是不想说的，可他这个儿子，年纪虽小主意却很大，沈明宣一时也想不出其他能让他接受的理由，只能实话实说。 而且他的儿子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也聪明，应该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果不其然，沈曜在听完这段话后沉默了。 沈明宣叹了口气，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怜惜：“小书哥哥的父母是非常厉害的医者，去年他们接到任务，需要长期驻扎在国外与国际团队合作攻克一个医学难题，项目为期三年。” “为了不辜负国家的期望，他们夫妻俩忍痛割爱，将孩子留在了国内，交给家里的老人照顾。” 虽然沈曜觉得他爸说话有夸张的成分，但事情应该不是假的，他爸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他身上的刺软了些，语气也和缓了许多：“那他家里其他人呢？” “小书的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也不识字，仅仅只能保证他的温饱而已。他在学校里经常受欺负，我昨天带他回家时他全身都湿透了。” “我看着心疼，想着反正养你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不如带回家由我照顾，这件事我已经跟他爸妈商量过了，他爸妈也同意了。” 阮氏夫妇不仅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沈明宣跟阮玉书的爸爸年轻时还是校友，一起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不然阮氏夫妇也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他。 而沈明宣想把阮玉书带回家照顾的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沈曜不知道的时候他经常去阮玉书的学校看望他。 若不是事出突然，他原本是打算徐徐图之，先让沈曜接受了阮玉书的存在再把他带回家的。 “小曜。”沈明宣半蹲下身体，看着沈曜的眼睛轻声道：“就让小书哥哥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好吗？爸爸保证，爸爸对你的爱不会有丝毫变化。等三年后小书哥哥的爸爸妈妈回来了，一切都会恢复如常，你就当帮帮爸爸，让爸爸还了这份恩情，好吗？” 沈曜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家的大恩人，他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块巴掌大的伤痕，心里的气呲的一下散了大半。 他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问：“那他睡哪儿？” 沈明宣眼神飘忽：“家里就三个房间，总不能让小书哥哥睡书房吧，跟爸爸一起睡也不合适，爸爸经常要半夜出急诊，所以，所以......” 沈曜接过他的话：“所以你要他跟我一起睡？” “暂时的暂时的。”沈明宣连忙道：“等爸爸多挣点钱，以后换个大点的房子，就不让你们挤在了一起了。而且你房间的床不是一个折叠床吗，你睡左边他睡右边，互不打扰，你说...是吧......” 沈明宣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自家儿子探照灯一样的眼神下自动消音了。 沈曜有多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沈明宣是知道的，虽然接阮玉书回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若沈曜坚持不同意，他也不愿意委屈了儿子。 沈曜迟迟不说话，沈明宣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存款，琢磨着换一套房子的可能性。 “那就这样吧。”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沈曜竟然答应了下来，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臭臭的：“你让他少碰我东西。” 沈明宣一脸惊喜，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就知道我儿子是个明事理的人。” “别乱摸。”沈曜嫌弃地躲开他的手，推门走出去：“维子约了我打球，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好嘞儿子。”沈明宣笑眯眯地对他挥了挥手：“玩开心。” 沈曜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明宣心情大好，乐呵呵地推开沈曜房间的门：“小书，走，叔叔带你去买——”下一秒，他愣在了原地：“小书，你这是......？” 阮玉书垂眸站在门口，书包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脚边是收拾好的行李，一副随时要离开的模样。 第3章 第3章 阮玉书紧紧攥着自己的行李箱，鼓起勇气道：“叔叔，我，我还是回家吧。” 沈明宣愣了下，半蹲在他面前，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叔叔家吗？” 阮玉书摇了摇头，沈叔叔对他很好，这个家也很好，他没有不喜欢，只是...只是...... “是担心沈曜弟弟不让你住吗？”像是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沈明宣摸了摸他的头，宽慰道：“放心，沈曜弟弟已经答应让你住在这里了，他只是看起来凶一点，其实人很好的，小书不要怕他。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叔叔，叔叔替你教训他。” 阮玉书还是惴惴不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 “小书，你看着我。”沈明宣扶起他的头，“你告诉叔叔，你想回原来的学校上学吗？” 阮玉书想起过去半年的生活，轻轻摇了摇头。 沈明宣笑了，直起身，一锤定音：“那小书就放心地在这里住下吧。叔叔跟你爸爸妈妈是很好的朋友，在他们回来之前，就让叔叔照顾你，好吗？” 阮玉书没有立刻回答他。 沈明宣耐心地等着，眼中满是温柔和鼓励。 阮玉书看着他的眼睛，心防一点点卸下，他松开紧握的双手，嘴角抿出一抹浅浅的笑：“嗯。” “真乖。”沈明宣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事情定下之后，沈明宣带他去超市买各种日用品，要付款的时候阮玉书踮着脚，努力伸出自己的手，着急的脸都红了：“叔叔，我有钱，用我的钱。” 沈明宣哭笑不得，拉过他的手，半蹲下身子解释道：“小书的爸爸妈妈给叔叔打了好多钱，所以叔叔现在用的就是你的钱。”他将他手中捏着的纸币一张张收好放回他的书包夹层里，轻轻拍了拍：“所以这些钱小书自己攒着。” 阮玉书怀疑叔叔在骗他，但又拗不过对方，只能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他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直到晚上亲口问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电话那端林悦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软软，沈叔叔家怎么样？还住得惯吗？” 阮玉书将手机工工整整地立在桌子上，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回道：“叔叔对我很好。” 一旁的阮文清插嘴道：“要听话，不要给叔叔添麻烦，知道吗？” “别听你爸瞎说，我们软软就是太听话了。”林悦白了他一眼，扭头嘱咐道：“软软你记住，如果不舒服或者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叔叔和爸爸妈妈知道吗？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是爸爸妈妈不好，不能陪在你身边......” 说着说着林悦的眼眶便红了。 阮玉书呆呆地看着她的眼泪，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他已经习惯了。 从有记忆开始爸爸妈妈就很忙，他总是一个人在家吃饭、学习、睡觉，甚至有时候连家长会都自己一个人开。 可他并不觉得爸爸妈妈不爱自己，他们只是更爱自己的工作罢了。 也可能是因为那些病人比他更需要他的爸爸妈妈。 他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我没事妈妈。”阮玉书隔着屏幕笨拙地摸了摸她的头：“叔叔对我真的很好，而且我马上就要转学了，不会再受欺负了。” “软软乖。”林悦控制了一下情绪，努力使语气变得轻松些：“还记得妈妈之前教你的吗？” 阮玉书点点头，一字一句地复述：“不跟陌生人说话，不吃来历不明的食物，被欺负了要马上告诉家长和老师......” 林悦一脸爱怜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柔情。 这通电话没聊多久，林悦和阮文清便有事匆匆下线了。 阮玉书看着渐渐黑掉的屏幕，目光有些出神。 其实他刚刚想问一下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口。 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爸爸妈妈并不会因为他问了就改变想法马上回来。 “喂。” 门突然被敲响，沈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下巴微抬：“出来吃饭。” 阮玉书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机藏起来，“来，来了。” 他走到沈曜身边，磕磕绊绊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曜瞥了他一眼，没回他，转身往楼下走，“慢死了，走快点。” “哦...”阮玉书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忍了一下没忍住道：“我叫阮玉书，沈叔叔说我比你大几个月。” 沈曜扭头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阮玉书想到沈叔叔说过他儿子很调皮，也不好好学习，应该是成绩很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于是他快走了两步，看着沈曜的脸认真的说：“你要是记不住没关系，我多跟你说几次，你要是还不会，我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你。” 沈曜：“......” “闭嘴。” “哦......” 那么凶干什么，阮与书在心里小声道，听不懂又没关系，他又不会嘲笑他。 . 不知道沈叔叔是忘了还是什么，最后新床也没买，阮玉书依旧每天跟沈曜睡在一张折叠床上，一左一右，互不干扰。 阮玉书原本还担心沈曜是在叔叔的“武力镇压”下才答应让他住进来，背地里肯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所以心惊胆战了好几天，生怕沈曜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他曾经认真评估过他跟沈曜的武力值，结果显示他在对上这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弟弟时毫无胜算，所以他觉得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沈曜一直没有行动，没揍他也没赶他出去，就是不怎么搭理他，把他当空气。 阮玉书放下心来，打开柜子时第三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沈曜又把他的衣服乱七八糟地堆在他的衣服上了。 阮玉书抱起那些衣服，扭头看了眼，见沈曜不在，他有些赌气地将那堆衣服丢在另一边。 几秒钟后，他又默默地将那些衣服摊开，任劳任怨地一件件叠好，然后规规整整地放在衣柜里。 他不懂，当时分衣柜的时候，他怕沈曜不高兴，所以很小心地只占了三分之一的位子，沈曜也没说不同意，但现在他却经常把衣服堆在他的衣服上，明明他那边的空间还有很多。 阮玉书觉得沈曜这是在变相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所以他在叠好衣服后，悄悄地将自己的衣服往里面挪了一格。 只挪了一点点，沈曜那么笨，应该看不出来。 阮玉书在心里想，他也是有脾气的，才不惯着他。 半个月后，阮玉书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就读于第一实小四年级，跟沈曜同班。 周一，沈明宣送两小孩去学校。 他显然比阮玉书还紧张，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嘱咐各种事情，阮玉书一个一个地应下，没有半点不耐烦。 “好了没有。”沈曜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提着书包站在旁边，“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跟进教室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沈明宣白了他一眼：“我还没说你呢，要是学校里有人欺负小书哥哥，你一定要告诉我，别直接跟人打架，听到没？” 沈曜无语，到学校后立即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明宣：“......” 真想换个儿子养。 沈曜走进教室时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坐他前面的姜维转过身，神神秘秘的说：“曜子，听说我们班今天要转来一个转学生，你知道不？” 沈曜：“...不知道。” 姜维觑他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 “不好奇。”沈曜将他的脸转过去，“马上上课了，别来烦我。” 姜维的头转了180度又转回来，趴在桌子上问他：“你最近为啥不让我去你家玩？你不是新买了游戏吗？” “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你爸不挺喜欢我的吗？” 沈曜收起课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好好。”姜维一向能屈能伸，举起双手：“我不问了还不行。” 他嘀嘀咕咕地转回去，刚坐好，上课铃声便响了，他们的班主任陈言女士领着一个小男孩走进来，面容严肃：“安静。” 教室瞬间噤声。 “还真有转学生啊。”沈曜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议论，“怎么转到我们班来了？” “不知道啊，你们有谁认识吗？” 沈曜抬头看了眼，几秒钟后又收回视线。 “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陈言站在台上，目光环视一圈：“我们请新同学来介绍一下自己。” 一群人在台下疯狂鼓掌。 阮玉书攥紧拳，同手同脚地走上台。 来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实际上他很紧张，脑子一片空白，上台前打好的腹稿在此刻忘得干干净净。 他很害怕。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以及未知的学校生活都让他感到害怕。 他张了张口，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沈曜。 沈曜坐在靠窗的位子，正低头摆弄手中的密码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可阮玉书却突然觉得很安心。 莫名的安心。 阮玉书看着他，急速的心跳慢慢回落，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你们好...我叫阮玉书。” 小发雷霆了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 第4章 第4章 在新学校的日子比阮玉书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经常会有好奇的同学围在他座位旁边问东问西，但阮玉书能感受到他们没有恶意，所以总是好脾气地“接待”他们，遇到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也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换个话题。 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这个安静、漂亮、脾气又很好的新同学，因此阮玉书的座位旁一直络绎不绝，经常放了学还有人缠着他说话。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之后，他的同桌忍无可忍，拍了拍正兴致勃勃跟阮玉书说话的某同学的肩，冷冰冰的说：“让开，挡道了。” 那同学正在兴头上，直起身后正准备发脾气，抬头一看拍他的人是沈曜，火瞬间憋在了喉咙口。 他缩了缩脖子，默不作声地走了。 其他几人在沈曜的目光注视下也默默离开了。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沈曜迅速将他自己的东西移到外面，然后朝阮玉书点了点桌面，“你坐到里面去。” 没错，阮玉书的同桌就是沈曜。 许是沈叔叔提前打过招呼，陈老师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的情况，所以转学来的第一天就将他安排在了沈曜旁边坐着。 沈曜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由着他坐下，只是像在家里一样依旧不怎么搭理他。 他不搭理自己，阮玉书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凑上前说话，一直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尽量不打扰到他。 听到他的话，阮玉书愣了一下，然后乖乖地把自己的东西挪到里面去。 两人调换位子后，来找阮玉书说话的人明显变少了。 阮玉书暗暗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和好奇，能够安安静静的学习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状态了。 姜维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后桌变了个人，他咦了一声：“你们怎么换位子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曜将他的手扒拉开，“你能不能少扭过来说话？” “我又没跟你说话。” 姜维换了个方向，转头看向另一个人，脸上的笑有些讨好：“小书，数学作业写完了吗？” 阮玉书坐在这里这么多天，知道姜维是沈曜的好朋友，也差不多能猜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后接下来会说什么。 他有些警惕地捂住自己的数学练习册，迟疑地摇了摇头。 姜维眼尖地看到他手捂着的地方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的脖子朝前伸了伸，圆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小书，我还没来得及写，你借我抄抄呗。” 姜维是个脸皮厚的人，还是个自来熟，他一点都不觉得向新同学借作业抄是什么丢脸的事，也不认为眼前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转学生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谁知阮玉书犹豫了一会儿后，坚定地拒绝了他：“不可以。” 姜维脸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嘴角，他的眉毛耷拉下来，鼻头微微皱起，刚刚还神气活现支棱着的发丝也蔫蔫地贴在脑门上。 “为什么呀？”他蔫头巴脑地问。 阮玉书往旁边看了眼，见沈曜在睡觉，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可以给你抄，但是你不能给沈曜看，可以吗？” 学生时代相互抄作业是常有的事，阮玉书不是那种正直到不合群的人，也无所谓自己的作业给谁看，但是他不能给沈曜抄。 倒不是说他讨厌沈曜讨厌到这种程度，只是沈曜是沈叔叔的儿子，沈叔叔对他那么好，沈曜学不学习他管不着，但他不能“纵容”他不学习，至少不能直接给他抄作业。 姜维跟沈曜的关系这么好，他把作业给了姜维，跟给了沈曜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才会拒绝。 但他又实在是一个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人，姜维一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就心软了。 姜维惊讶地瞪大双眼，紧接着噗嗤一声，用力摇醒沈曜，脸上的幸灾乐祸挡都挡不住：“曜子，你干了什么让新同桌这么讨厌你，连作业都不给你抄。” 沈曜睡得好好的被摇醒，一脸不爽地抬起头，“有事吗？” 阮玉书的身体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 姜维注意到了，忍住看热闹的心，乐呵呵地拿着作业转过了身，“没事没事。” 上课铃铃声响起，沈曜往旁边看了眼。 阮玉书知道他肯定听到了姜维的话，但他觉得自己没有错，而且这是一个劝沈曜学习的好机会，于是他强装镇定地看回去，底气不足的说：“自己的作业自己写。” 沈曜朝姜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中的意思很明显，那你还给他抄？ 阮玉书小声嘀咕：“他又不是沈叔叔的儿子。” 抄不抄作业他才不管。 沈曜没听清，让他大点声，阮玉书却不乐意说了，翻开英语课本，假装要开始听讲。 “...这节是语文课。” 阮玉书默默换了个课本。 沈叔叔总说沈曜不好好学习，阮玉书坐在他旁边，也经常看到他上课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画画，连作业都很少写，是个实打实的“学渣”。 为此他十分忧心，生怕沈叔叔在看到他的期末考试成绩后会伤心，所以每每沈曜要趴下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暗戳戳地拿笔戳一下他的胳膊，直到他不耐烦地抬起头阮玉书才会如无其事地收回笔。 几次下来沈曜恼了，直接抓住他的胳膊瞪他：“你干什么呢？” 阮玉书目视前方，一本正经：“上课应该好好听讲，不应该睡觉。” 沈曜一句你管我还没说出口，台上的老师眯了眯眼，熟练地点了他的大名：“沈曜，不准欺负新同桌。” 沈曜：“......” 他没好气地松开手，压低声音警告：“别碰我，再碰揍你。” 沈曜长得好看，闭上眼睡觉的时候人畜无害，模样甚是乖巧，可冷下脸时那种压迫感会让同龄的小孩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阮玉书曾经听班上的同学八卦过，说沈曜去年被高年级的学生堵住找麻烦，硬是一个人横冲直撞地打了一群人，虽然自己也鼻青脸肿的半个多月没来上学，但对方也没讨到好，“听说......”跟他八卦的同学眼神闪烁，语气隐隐兴奋：“那群高年级的之后见到曜哥都避着走。” 虽然阮玉书认为这是同学的夸大说辞，但并不妨碍他对冷脸的沈曜感到害怕——他可是比谁都清楚沈曜每周都要去跆拳道馆打拳的。 他动作飞快地藏起笔，努力挺起腰板，看似理直气壮，实则说出口的话都结巴：“我，我没碰你，你看错了。” 沈曜没理他，睡意被戳没了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画册开始画画。 阮玉书憋着口气，想提醒他又不敢，最后自暴自弃地想，管他呢，反正到时候挨骂的又不是他。 ...他最多、最多在沈叔叔要上手揍人的时候拦一下。 他不再管沈曜上课睡不睡觉，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 他脑袋好，上课又认真，虽是半路转来的，但学习进度一点没落下，期末考试一考完他就知道自己稳了。 成绩出来的那天陈老师在台上变着花样地夸他，随后话锋一转，开始提起“某些极个别同学”，语调慢悠悠的，似意有所指：“某些同学，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不把学习放在心上，这下栽了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阮玉书不知道陈老师口中的“某些极个别同学”说的是谁，他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提前知道沈曜的成绩。 学校不准公布学生成绩，每个人只能看到自己的成绩单，沈曜拿到成绩后似是愣了一下，然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一句话没说，把试卷团吧团吧塞抽屉里了。 阮玉书将他这一系列行为称之为“考的太差，没脸见人”。 他怕沈曜跟他的成绩差别太大回去后会惹得沈叔叔不开心，所以想先探探口风，提前做好准备。 他酝酿了一会儿，正欲开口，姜维突然转过身，挤眉弄眼道：“曜子，点你呢。” 阮玉书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点你呢”指的是什么，姜维紧接着又扭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敬佩：“小书，你一来就把我曜哥位子占了，太牛了。” 阮玉书懵了。 他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眼睛瞬间瞪大，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他不是学习成绩很差吗？” “谁说的？”姜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在你来之前，我曜哥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这个学校的学生水平普遍偏高，期末考试也偏难，语文英语都有小作文，数学还有奥数附加题，想考高分并不容易。 前两年还有不少学生能争一争第一，可从去年开始，名单上便只剩下了沈曜一人。 姜维以为这次也一样，谁承想，这新来的转学生看着闷不吭声的，考试却这么厉害。 阮玉书一口气顿时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憋得他脸都红了。 他想起自己之前那些没必要的小动作，一时间躁得坐都坐不住，脸也越来越红。 他不敢再看沈曜，低着头抠弄试卷，台上陈老师讲的什么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一放学就往外面跑，罕见的没有等沈曜一起。 沈明宣在校门口等他，见他出来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笑：“小书，考的怎么样？” 阮玉书憋了大半节课，此时一见到他便忍不住了，小声问：“叔叔，沈曜弟弟的学习成绩是不是很好啊？” 第5章 第5章 沈明宣还以为是他没考好，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没考好吗？” “没有，我考得挺好的。”阮玉书语气闷闷的：“只是我听说沈曜弟弟之前都是第一名。” “哦哦。”见不是他的问题，沈明宣放下心来，笑着说：“那臭小子就是学习态度不太端正，成绩倒还是挺好的。” 看来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阮玉书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羞愧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等等。”沈明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眉毛向上一扬，“之前？你的意思是那小子这次没得第一？” 阮玉书迟疑地点了下头。 沈明宣眼睛一亮：“那谁是第一？” 阮玉书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是我，沈叔叔。” 沈明宣愣了下，紧接着大笑出声：“好！好！小书真棒！那臭小子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整天不学好，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这下总该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他乐呵呵地揉了把阮玉书的头发，又夸了一遍：“小书真厉害。” 小学课程简单，沈曜聪明，一学就会，就算上课不好好听讲、作业不好好写考试依旧稳坐第一，之前还有少年宫的想把他招进去，沈明宣想了想，没让他去。 他对这个儿子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他能健康快乐、正直勇敢地长大。 谁知这小子仗着自己脑袋瓜灵活，学习态度一点都不端正，整天鼓捣些不务正业的小玩意儿，沈明宣若是不满，他便直接甩张成绩单过去，让沈明宣也无话可说。 但他那点聪明劲应付应付小学课程还行，等上了初中高中，铁定原形毕露，所以沈明宣愁的啊，恨不得强行拎着他去辅导班。 现在好了，可算逮着机会能教训他了。 他让阮玉书先去车上等着，自己笑眯眯地站在车边。 几分钟后，他看到沈曜冷着张脸从校门口出来，拉开车门，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坐进去。 不想沟通的态度非常明显。 可沈明宣偏不如他意，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拖长音调“哟”了一声，故意大声提起：“小书，这次期末考试你考了第几名呀？” 阮玉书跟沈曜分坐在后座的两端，中间空了一大片，他捏紧手指，犹豫着要不要说。 沈明宣也没让他为难，等了两秒没听到回音，便自问自答道：“听说小书这次考了第一名诶，真棒！想要什么奖励？叔叔买给你。” “不用了叔叔。”阮玉书飞快地看了眼坐在另一端的沈曜，小声道：“我不缺什么。” “那不行，咱考的好就得有奖励。”沈明宣意有所指的说：“你说是吧？儿子。” 这规矩是沈曜定的，之前他每拿回一个第一名就找沈明宣要个奖励，非常的理直气壮，沈明宣不给都不行。 沈曜没吭声。 难得看到他儿子受挫，沈明宣心里那个乐的啊，继续道：“要不给你买个平板吧？学习也方便。” “真的不用了叔叔。”阮玉书坐立不安，“妈妈给我买过一个。” “这样啊。”等红绿灯的时候，沈明宣扭头看了两人一眼——主要是看了他儿子一眼，嘴角往上扬：“那叔叔这里有几张关于人工智能和机器人展厅的票，小书你想去看一下吗？” 阮玉书还未回，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沈曜语气硬邦邦地开口：“我要去。” “嗯？你也想去？”沈明宣乐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嘴上却是一副遗憾的语气：“可是怎么办呢？爸爸只有两张票。” 阮玉书正要说没关系那他不去了便看到沈叔叔对他眨了眨眼，很轻地嘘了一声。 于是阮玉书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坐着。 沈曜的手指攥紧又松开，最后妥协般耷拉下肩膀，闷声道：“下学期我会好好学习的，带我去。” 沈明宣目的达成，心情大好，哼着歌道：“那爸爸就勉为其难的再去弄张票吧。” 但其实他本来就准备了三张票。 沈曜喜欢这些沈明宣自然清楚，票他早就准备好了，不管沈曜考成什么样他都会带他去。 只是没成想还有意外之喜。 他一路哼着歌到家，进门之后先在阮玉书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便喜滋滋地去做饭了。 阮玉书被亲懵了，呆呆地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同手同脚地往里进。 吃完饭后，沈曜迅速丢下筷子回了房间。 阮玉书帮着收拾了桌子，又去洗了澡，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才慢吞吞地推开房间的门。 沈曜的卧室现在早就变成了一个泾渭分明的两人室。 左边是他的，右边是沈曜的，一人一半，互不干扰。 阮玉书在自己那半边床坐下后便开始发呆。 平常洗了澡之后他会写写作业或者看看书，但今天刚考完试，他也不太想学习了，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能无所事事地摸摸笔再摸摸课本。 过了一会儿，他装作不经意地往旁边看了眼。 沈曜在看电影。 平板上的光明明灭灭地照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看的很认真。 阮玉书有点好奇他在看什么，但又不敢问，只能偷偷摸摸的隔几分钟瞟一眼。 第三次偷看的时候被沈曜抓包了。 沈曜点了暂停，扭头问他：“你也想看？” 阮玉书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点了下头。 沈曜皱了皱眉，似是觉得麻烦。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将平板往中间移了移，声音也调大了些，然后点了开始。 没想到他会允许自己一起看，阮玉书有些意外，动作小心地往他那边挪了挪。 电影已经放到一半了，阮玉书看不太懂，只能模糊看出这是一部讲人工智能的电影，片中的小男孩应该是个机器人。 “我不会从头开始看的。”沈曜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阮玉书抬起头，看到沈曜双臂环胸，目不斜视：“你要是想看可以自己去找，名字就叫人工智能。” 阮玉书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副看得很认真的模样，嘴上也不认输的说：“我看得懂。” 沈曜哦了一声，不再管他。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完了这部电影。 结束后，阮玉书自觉地挪动身体，想回到自己的床上，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他停住动作，有些迟疑地问：“沈曜，你是哭了吗？”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谁哭了？”沈曜欲盖弥彰地偏过头，压低声音：“电影而已，我怎么可能哭。” 阮玉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起另一件事：“你的密码盒解开了吗？” 沈曜还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应该解开了吧。”阮玉书想了想，最近没看他拿出来过，“那阿姨什么时候来看你呀？” 沈曜猛地扭过头，语气很凶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的眼角还有未擦干净的泪痕，眼眶也红红的，虽然语气很凶，但威慑力大打折扣，阮玉书低下头，小声道：“沈叔叔告诉我的。” 那个复杂的密码盒是沈曜妈妈送给沈曜的礼物，沈叔叔说，裴阿姨很忙，几个月才来见沈曜一次，上次见面时她送了沈曜这个礼物，并告诉他他什么时候解开妈妈什么时候就会来看他。 所以刚见面的时候沈曜才会抱着那个盒子不撒手。 沈曜半天没吱声。 阮玉书猜到了什么，心沉沉地往下坠。 他年纪还小，不懂大人们的世界究竟有多少无奈和不得已，才能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信于自己的孩子。 明明做不到又为什么要承诺...就像他的爸爸妈妈一样。 他没再说话，沉默地点开刚刚那个电影从头开始看。 看到一半，他点了暂停，扭头一脸认真地问：“沈曜，你会像大卫一样一直等自己的妈妈吗？” 沈曜都要睡着了，听到这句话睁开眼，避重就轻地回道：“他是机器人，我不是，我等不了2000年。” “我会等。”阮玉书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反驳自己，他才不会，他最讨厌等待了，尤其是不知道期限也没有结果的等待。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沈曜开心起来，所以他想了想自己从书中看到的话，继续道：“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呀，她也是怕丈夫和儿子伤害到大卫才让他离开的嘛。你看最后，他们还是团聚了。” 说完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曜，眼里满是鼓励。 沈曜很聪明，自动将他这段话翻译了一下——裴阿姨很爱你，只是她现在脱不开身，等她有空了一定会来看你的。 很神奇，明明知道这只是哄骗他的话，可沈曜还是莫名其妙被安慰到了。 他扯了扯被子，没对这段话做出评价，冷酷无情地丢下两个字：“睡觉。” 阮玉书哦了一声，乖乖地躺下了。 几秒钟后，他没忍住道：“沈曜，你没洗澡。” 没洗澡怎么可以上床？ 没洗澡怎么可以上床？（说你呢沈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第6章 第6章 周六，沈明宣按约定带两小孩去看展。 沈曜起的很早，阮玉书迷迷糊糊走下楼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好坐在餐桌旁了，书包难得的老老实实背在背上，嘴上虽一句话没说，但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催促。 阮玉书不想让他等，连忙跑去卫生间洗漱，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早饭。 国内人工智能刚刚起步，展厅里的东西其实不多，但沈曜从进门开始脸上的表情便一直很兴奋，每一样展品他都看的很认真。 阮玉书对这些没有研究，也看不太懂，一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偶尔好奇地问两句，沈曜听到了都会给他解答。 对他的态度好的仿佛换了一个人。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阮玉书早就发现，沈曜只有在沈叔叔和喜欢的东西面前才表现的像个孩子，在学校的时候他不爱说话，也很冷漠，像是端着什么一样，让他有点怕怕的。 快结束时沈明宣接了个电话，阮玉书见他说话时表情严肃，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挂了电话后，沈明宣道：“我有急事要回趟医院，现在送你们去地铁口，你们自己坐车回家。” 沈曜站着没动。 阮玉书看了他一眼，大着胆子道：“沈叔叔，你先走吧，我们待会儿自己回去，可以吗？” 展厅确实已经快看完了，但是半个小时后有一个知识问答活动，前三名可以获得一个纪念品，沈曜在那个活动页面停留了许久，看到那个纪念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应该是很想得到的。 沈明宣沉思了一下，道：“好吧，那你们自己小心点。沈曜，安全把小书哥哥带回家，听到没？” 沈曜在外面野惯了，沈明宣倒是不担心，只是阮玉书甚少出门，沈明宣怕他会不适应，但毕竟已经10多岁了，坐趟地铁回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难得出来玩一次，他也不愿扫了两个孩子的兴。 沈曜这次应得很快，飞速地点了下头。 展厅里的人不多，留到最后参加活动的人就更少了，沈曜自信满满，对答如流，最后成功拿到了那个纪念品——一个做工精巧的机器人模型，巴掌大小，很是可爱。 主持人把东西递到他手上的时候，沈曜状似矜持，实则动作堪称迫不及待地接过去。 阮玉书坐在台下，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喜欢。 他打开瓶盖喝了口水，然后拎起沈曜的书包站起身。 他等累了，有点想回家。 东西拿到手，沈曜转身准备跳下台。 主持人笑眯眯地拦住了他，“小朋友，对人工智能的知识很了解嘛，叔叔再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这本是一个没什么看头的活动，但台上有个小孩不卑不怯，对答如流，展厅里剩下的人几乎都被吸引了过来，主办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东西给了之后还想多留他一会儿。 沈曜拒绝：“不好，我要回家了。” 主持人的笑容僵在嘴角，随后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件纪念品，循循善诱道：“小朋友如果接下来的问题都答对了，这件礼物也送给你好不好？” 台下的阮玉书听到这话，慢吞吞地又坐下了。 沈曜扭头朝他看了眼，沉思了两秒后再次拒绝：“不要，我要回家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台，从阮玉书的手中拎起自己的背包，“走吧。” 阮玉书有些惊讶，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 出来时不凑巧，旁边有个体育场不知道在办什么活动，刚散场，门口呼啦啦地涌出来一群人，等沈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阮玉书走散了。 沈曜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他很少有慌乱无措的时候，但此时左看右看都看不到那小孩身影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 阮玉书没来过这边，不知道地铁站在哪里，出门的时候只有他带了手机，对方身上除了一个背包一瓶水，什么也没有，此时发现自己跟他走散了肯定慌的不行。 沈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往展厅里跑。 他找到工作人员，迅速把情况跟对方说了一下。 小孩丢了可是大事，展厅的工作人员不敢耽搁，立即安排了人去找。 沈曜又给他爸打了个电话，电话忙音中，没人接，应该是正在做手术。 他着急地跑到门口往外张望，外面人还是很多，密密麻麻看过去根本没有那小孩的身影。 他知道阮玉书聪明，发现跟他走散了应该会回到这个展厅，但是这个展厅小，位置又偏僻，他不确定阮玉书还能不能找到回来的路。 沈曜越想越焦虑，正准备出去一同寻找时，他看到了放置在门口用来装扮的两个大气球。 沈曜停住了脚步。 . 沈曜猜的没错，阮玉书确实找不到回展厅的路了。 出来时人太多，他跟沈曜挤着挤着就走散了，等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周围大人很多，他看不清路，也不敢随便吱声，只能抱着书包寻了个小台阶坐下，打算等人少些再说。 他倒是没有沈曜想象中的那么慌张，没有父母常年陪在身边，他比一般的小孩更独立、也更冷静。 这样的情况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他装作在等大人的样子左顾右盼，待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银行时他放下心来，垂下头安静地等人群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喧闹声逐渐消失，他站起身，正欲往银行的方向走时，他看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东西。 一只对他来说堪称巨大的气球摇摇晃晃地飘在空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气球的模样，黑白相间，最上面顶着一个蓝色形状的喷水孔，气球中间画着两个大大的黑眼睛，嘴巴处还画了一个“π”，像极了沈曜床上那只海豚玩偶。 阮玉书睁大了双眼。 . 等沈明宣收到消息再赶到展馆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沈曜和阮玉书两人坐在休息室里，各自抱着各自的书包，旁边放着一只已经蔫下去的气球。 见俩小孩没事，沈明宣提了一路的心才放下来，他松了口气，先是对展厅的人表示感谢，然后用几倍的价格买下了那只气球，最后才拎着两人的书包将人带回家。 阮玉书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道歉：“对不起叔叔，我们应该早点离开的。” 虽说是为了沈曜，但若不是他提出晚点再回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沈明宣愣了下，哭笑不得地说：“叔叔没怪你，这只是个意外，小书别想那么多，快去洗澡睡觉吧。” 阮玉书看了眼沈曜，小声问：“那沈曜弟弟呢？” 沈明宣道：“陈老师说他不好好写作业，叔叔要教训他一下。” 阮玉书啊了一声，语气迟疑地说：“那叔叔你别骂他，弟弟他不是故意的。” 沈明宣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叔叔只是想跟他聊聊，不会骂他的。” 阮玉书半信半疑地回了房间。 他把那只已经变得扁扁的气球收进了箱子里，在将那只蓝色的喷水孔取下来的时候，阮玉书短暂地好奇了一下沈曜是怎么做出这个东西的，不过他知道就算他问了沈曜也不会说，所以他只在脑子里想了一下，便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阮玉书不知道那天晚上沈叔叔跟沈曜谈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他打开冰箱的时候发现冰箱上贴着一份“检讨书”。 他刚想凑上前仔细瞧瞧，沈曜突然冒出来拦住了他，面容紧绷，语气僵硬：“你想拿什么？我给你拿。” 一边说一边用身体紧紧挡住了他的视线。 阮玉书往后退了两步，没再好奇“检讨书”的内容，安静地说：“我想拿瓶牛奶。” 沈曜背着手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给他。 那封“检讨书”在冰箱上贴了一个星期，沈曜盯得很紧，从始至终阮玉书也没看清那上面写了什么。 这件事之后沈明宣给他和沈曜一人配了一个电话手表，阮玉书每天都老老实实地戴着，沈曜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竟也天天戴着。 姜维是在暑假快过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新来的转学生是住在沈曜家的。 彼时沈曜被他磨的不行，答应带他回家打游戏，两人正一口西瓜一口可乐地打怪时，门突然被推开了，然后他便看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他的后桌，那个乖乖巧巧的转学生。 后面还跟着沈曜他爸，手里提着转学生的包。 姜维蹭地一下站起身，一向灵活的脑子打结了，说话也开始变得结巴：“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小姜啊，什么时候来的？”沈明宣换了鞋，笑着回道：“小书一直都住在我们家啊。” 姜维立马扭头看向沈曜，眼神中充满了幽怨。 这么大的事沈曜竟然不告诉他？！ 沈曜当没看见，一边收拾桌上的狼藉一边状似无意地问起：“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吗？” 第7章 第7章 “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沈明宣从桌上捞了两块西瓜，顺手递给阮玉书一块：“小姜，你们在玩什么？” “叔叔，我们在打游戏呢。” 姜维回过神，连忙往旁边挤了挤，让出一个位子：“小书，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沈明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拍了拍阮玉书的背：“去跟他们一起玩吧，爷爷奶奶的事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阮玉书的手指不安地抓着衣角：“谢谢叔叔。” 沈明宣笑了笑：“客气什么。腿上的伤记得别碰水，叔叔晚上回来给你换药。” 阮玉书点点头：“我会记住的。” 沈明宣说完便又出门了，阮玉书不想打扰那两人玩游戏，想回房，但还没起身就被姜维一把抓住，“来一起玩呀！”他兴致勃勃地介绍：“这游戏可以三个人一起玩的，我教你。” 阮玉书下意识看向沈曜。 沈曜没对他玩游戏发表意见，反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看到他腿上贴着的纱布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挤着他坐的姜维拽到旁边，自己坐在中间：“重开一局。” “重开就重开，你挤我干什么。”姜维不满：“我就想跟小书坐一起不行吗？你起开。” 沈曜没动，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姜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不换了不换了，就这样。”他打游戏不老实，喜欢动来动去，挨着阮玉书一起坐怕是会碰到他的伤口。 他一边操作手柄换游戏一边好奇地问：“诶小书，你腿咋了？怎么受伤了？” 阮玉书缩了缩腿，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 他的爷爷奶奶上周回老家了，他刚好在放暑假，沈叔叔便将他一同送了回去，想让他在老家住一段时间。 昨日那边突降暴雨引起了泥石流，村子里不少房屋都被冲毁了，不过幸好，他的爷爷奶奶没出什么事，救援人员也来的很及时，只是房子暂时住不了了。 至于他的腿......是在救村里的小黄狗时不小心刮到的。 阮玉书觉得这件事说出来很丢人，所以不愿多说。 “树枝？”姜维凑过去问：“你跟沈叔叔去哪里玩了？” 阮玉书没吭声。 沈曜将他拽回来坐好，语气不耐：“游戏开始了，还打不打？” “打打打，怎么不打！”姜维瞬间将自己刚刚的问题抛到脑后，摩拳擦掌：“小书，你一会儿就跟在我后面，没血的时候奶我一口，掉落的装备我分你一半。” 沈曜对此嗤之以鼻。 姜维没理他，隔着他大喊：“左边是攻击，右边是补血，别忘了！” 阮玉书从未玩过这样的游戏，手忙脚乱地跟在他身后，操作的人物平地都能摔三次，更别提参与战斗了。 两局下来，三人死伤惨重。 姜维干巴巴地安慰他：“没事没事，我们多玩几局熟练了就好了。” 阮玉书尴尬地放下手柄：“我，我还是上去写作业吧。” “别啊。”姜维连忙道：“新手都这样，没事的。” 但阮玉书不想继续了，他怕沈曜生气。 他坐立不安地站起身：“你们玩吧，我暑假作业还没写完。” 沈曜在一旁冷不丁地说：“你不是早就写完了吗？” 姜维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脑子转的飞快：“我还没一个字没写呢！要不这样吧，小书你把作业借我抄抄，让沈曜教你打游戏。” 阮玉书僵住了。 让，让沈曜教他...？ 他怕沈曜揍他。 姜维见他不吱声，连忙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保证不给沈曜看。”说完他觉得有点不对劲，疑惑：“不对啊，你们不是住在一起的吗？你为什么不给曜子抄作业？” 阮玉书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因为我自己能写。”沈曜不咸不淡地怼了他一句，重新把游戏卡插上，点开一个双人游戏，“摇杆可以切换视野，你走不稳是因为你一直看着地面，按这个三角形和方块可以同时防御和补血，在这里，你还可以看到......” 阮玉书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曜是在教他。 他连忙盯紧屏幕，聚精会神地听着，点头如捣蒜。 一个小时后，大功告成的姜维乐呵呵地下楼，“我写完了！你们怎么样？” 阮玉书惊讶：“这么快？你全都写完了？” “就把填空题和选择题抄了抄。”姜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暑假作业这种东西，老师不会看的。”他跳坐回沙发上，一脸兴奋地问：“如何如何？能玩了吗？” “开吧。”沈曜把手柄还给他，将游戏切回三人模式。 这一次三人合作的非常愉快。 阮玉书脑子好，一旦上手就很少再有失误，而且他比只知道莽冲的姜维多了一分冷静和谋略，有好几次都因他的提醒三人才化险为夷。 姜维打的酣畅淋漓，结束时开心地搂住阮玉书的肩，豪气冲天地说：“曜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咱俩就是好兄弟了，在学校我罩着你。” 沈曜：“......”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丢人。 朋友？ 他跟沈曜算得上是朋友吗？ 阮玉书偷偷往旁边看了眼。 正好看到沈曜的眼中充满了嫌弃。 阮玉书心神一震，连忙收回了视线。 心沉沉地往下坠，接下来姜维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仔细听。 虽然早就知道沈曜不喜欢他，但亲眼看到后他还是有些失落。 他还以为...以为至少能跟他当普通同学相处。 即便如此，后来那个手柄坏掉了，阮玉书也没丢，而是将它好好地收进了放气球的那个小箱子里。 . 姜维的一句“好兄弟”几乎贯穿了阮玉书整个小学生涯。 他的小学过得安稳无波有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姜维，他误以为沈曜和他关系很好，去哪儿都要叫上他——虽然阮玉书大多数时候都会拒绝，但在班上同学的眼里他们仨就是一起的。 姜维人缘好，沈曜不好惹，他又是老师的心头宝，因此他担心的霸凌和欺辱一样也没发生，反而获得了许多的善意和关心。 对此，阮玉书由衷地感谢他，并希望他能一直误会下去。 小学即将毕业的时候，学校举办了六一文艺汇演。 正式演出的前一天，阮玉书被分配去实验楼打扫卫生。 与他一起的男生因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了，阮玉书一个人提着垃圾桶慢吞吞地往垃圾场走。 刚洗完手，他听到楼后面传来一道恶意的辱骂声：“赶紧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看看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哈哈哈——” “小娘炮。” “不脱？我看你是找打。” “脱完把他塞到那垃圾桶里，垃圾跟垃圾绝配。” ...... 那些声音尖锐刺耳，阮玉书光是听着都要吐出来了。 他冷着脸扭紧水龙头，转身朝办公室的方向走。 — 跟老师说完这件事阮玉书就回家了。 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的陈老师是真真正正爱护学生的好老师，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能力有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明天的演出。 陈老师在班上挑了一些学生参加汇演，他是其中之一。 表演的节目是《青花瓷》，他弹琴，班上的几个女生跳舞。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琴，来了沈叔叔家后这个习惯也没变，每周末他去练琴，沈曜去打拳，下了学沈叔叔再将他们一同接回来。 虽然他的水平不高，但应付应付学校的文艺汇演还是可以的。 但他从未在这种大场合中公开表演过，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临上场前，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曲谱，即便他已经滚瓜烂熟，沈曜坐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阮玉书没忍住道：“你一点也不紧张吗？” 沈曜扶了下帽子，头也不抬的说：“紧张什么？照着台词念就行了。” 阮玉书扭头看了他一眼。 几秒钟后，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不怪他这样，是沈曜现在的样子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他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连体飞行服，衣服上绣着星星和玫瑰，头上戴着一顶小飞行员帽，露出的头发微卷——是陈老师早上强制用卷发棒给他卷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米色的围巾。 正是《小王子》中主角的装扮。 没错，沈曜也有表演节目。 他在陈老师的半威胁半强迫下提交了自己的名字上去，然后便被分配来参演《小王子》的话剧。 顺便一提，姜维也有参与，他演的那只狐狸。 但跟沈曜的抗拒不同，他从穿上衣服开始就十分兴奋，带着狐狸玩偶服在学校里窜来窜去，势必要让每一个人都看到他。 沈曜关上手机，偏头：“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阮玉书收回视线，赧然道：“你，你穿这身衣服还挺合适的。” 沈曜的面容僵硬了一下，语气不自然地说：“你也是。” 阮玉书愣住了。 他也是？ 也是什么？ 他不过就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而已，哪里比得上沈曜身上这套衣服精致漂亮？ 第8章 第8章 还没等他追问，那边陈老师已经在喊人上台了，阮玉书只能压下疑惑，提高嗓音应了一声：“来了。” 他深呼一口气，对沈曜道：“我先上去了。” 沈曜没什么反应的嗯了一声，等到人走远了他才抬起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指尖因用力在掌心留下了几道月牙般的痕迹。 他又扶了下帽子，神情有些不自然，似是觉得那帽子怎么戴都不对劲。 节目很成功，阮玉书虽然紧张，但曲调早已烂熟于心，整场演出台下掌声不断。 沈明宣特意请了假来学校看他们表演，阮玉书在台上的时候他就拿着照相机在台下疯狂地拍，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结束后又是给他吹小风扇又是给他递水，生怕累到了他，嘴里更是夸个不停，一会儿说我家小书今天真漂亮，一会儿说他弹奏的真棒，他旁边的家长个个赞不绝口。 阮玉书被他夸的非常不好意思，脸红成了一片。他咬着吸管，小声道：“叔叔，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沈明宣笑呵呵的，伸手给他看拍的照片：“你看，多好看。我看那小王子就该你来演，沈曜那小子能演个什么王子。” “弟弟很合适。”阮玉书一脸认真地说：“他穿那件衣服很漂亮。” 沈明宣半信半疑：“是吗？” 阮玉书点点头：“是的，叔叔待会儿可要好好拍。” 轮到沈曜他们那个节目的时候，阮玉书清楚地听到周围传来了一片嘘声。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沈曜从台下走上来。 他的目光怔了怔，神情有一瞬的出神。 阮玉书之前一直不懂，为什么陈老师非要让沈曜来演小王子。 现在看到台上沈曜的模样，他突然就懂了。 这世上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主角，连灯光都会格外偏爱他一些。 幕布轻启，沈曜缓步走上台，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落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浅黄色的飞行服衬得他的身形格外挺拔，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似是连影子都镀着金边。 清冷、疏离，天真与成熟交织，书中的小王子似乎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他的声音也格外好听，“所有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1]”他念这句话时忽然抬眼望向二楼看台，某个瞬间让人错觉他真是来自B-612星球的小王子，“...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只有用心才能看清。[2]” 声音清朗，带着少年特有的、令人心软的毛边。 阮玉书远远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比他小几个月的弟弟是多么的耀眼。 演出结束，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沈明宣照片拍够了，拉着他去后台找沈曜合照，“小书我们跑快点，那小子肯定一下台就会把衣服换了。” 阮玉书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赶在沈曜换掉那身衣服前拍下了照片。 这张照片后来也被他收进了装气球的箱子里，虽然画面里只有沈叔叔一个人笑得很开心。 他身体僵硬地站着，而沈曜眼中带着明显的不耐。 . 汇演结束后紧接着便是小升初考试。 试卷成堆成堆地发下来，黑板上每天的课程除了复习便是考试，即使是课间，教室里也多的是埋头学习的人。 如此过了一周后，姜维受不了了，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学了！”他扭过头，眼巴巴地看着阮玉书：“小书，明天周六，你想不想去滑雪？” 阮玉书摇了摇头：“我要学习。” “你都年级第一了还担心什么？”姜维捂住他的书，坚持不懈地劝说道：“老陈说学习要劳逸结合，偶尔放松一下对身心有益，你都多久没跟我们一起出去玩了？去嘛去嘛。” 一旁的沈曜听到这话抬起眼，“我们？我可没说我要去。” 姜维没理他：“小书不去是要学习，你有什么理由不去？” 沈曜：“......大夏天的滑雪，亏你想得出来。” “那咋了？”姜维怼他：“这叫反其道而行，你懂不懂？” “你们去吧。”阮玉书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书，抚平摊开：“我想安心复习。” “好吧。”见劝不动他，姜维撇了撇嘴，闷闷不乐地转过身。 “你周末有事？” 阮玉书愣了一下，慢半拍地摇了摇头：“没，没有别的事要做。” “滑雪挺有意思的。”沈曜拿着画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但第一次去的话有可能会摔跤。你——” “我知道。”阮玉书抢过他的话：“我不会去的。” 沈曜停住了。 阮玉书低着头，动作不自在地折了折书：“我没有滑过雪，去了只会给你们添麻烦，还是你们去玩吧。” 沈曜皱了皱眉，手上用了力：“随便你。” 他语气中的冷淡和怒意很明显，阮玉书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生气了，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沈曜冷着脸没理他，一直到放学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明宣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他往左看了一眼，又往右看了一眼，然后咳咳两声，主动挑起话题：“小书，最近跟爸爸妈妈联系了吗？” 阮玉书神情一顿，回道：“上个月刚刚通过电话。” “哦哦。”沈明宣没有多问，只道：“有需要叔叔帮忙的尽管说。” 阮玉书点点头：“好。” 沈曜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心情不好，饭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冷声道：“我回房了。” 沈明宣朝他的背影白了一眼：“莫名其妙。”他夹了道菜放到阮玉书碗里：“别理他，我们吃。” 阮玉书咬着筷子，心里对自己明日要做的事产生了几分犹豫。 ——他又惹沈曜不高兴了，那他买的东西沈曜还会收下吗？ 翌日。 阮玉书起得很早。 他先去图书馆学习了一上午，吃过午饭，收拾好东西，他拿出手机点开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一堆地点。 他在其中两个上面画了个叉，然后从第三个开始一个一个地找。 明天是沈曜的生日，他想要送沈曜一个限量版手办。 既是生日礼物，也是离别礼物。 当初说好暂住三年，如今三年时间已过，不出意外的话，他爸爸妈妈下个月就要结束项目回来了。 到那时，他也该从沈叔叔家搬走了。 虽然沈曜并不喜欢他，但阮玉书还是想把这个礼物送给他。 渐渐长大之后阮玉书明白了沈曜为何会讨厌他。 裴阿姨很少来看他，沈曜的世界就只有沈叔叔一个人，他的到来不仅分走了沈叔叔的宠爱，还占据了他的房间，扰乱了他的生活，甚至连朋友都要分享给他，犹如一个不讲礼貌的鸠占鹊巢者。 换了阮玉书自己，大概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沈曜喜欢的那个手办很难买，限量版就更少了，阮玉书跑遍了全城，最后才在一家隐蔽的专卖店找到了它。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标签上明晃晃的【5236】让他皱起了眉头。 五千多块，比他预想的价格要高得多。 阮玉书隔着玻璃柜盯着那个手办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取下书包，埋头在里面找了好半天，藏在书包里各个角落里的钱都被他翻了出来，再加上手机里的，最后零零散散凑齐了五千多块。 幸好，还够。 阮玉书松了口气，攥着钱找到工作人员，一脸认真地说：“你好，我想要这个，谢谢。” 包装好的盒子有他半个身子大，工作人员贴心地安排了送货上门的服务，阮玉书交了钱，摸着瘪瘪的荷包，心里倒是没有什么不舍的情绪，只觉得一身轻松。 他希望这份礼物能让沈曜开心些。 出了商场，外面已至黄昏，阮玉书打开手机，发现沈叔叔一个小时前在群里留了言说今晚加班，沈曜在十分钟前发了一张滑雪的照片，其他的一句话没说，看样子应该会晚点回去。 阮玉书想了想，问了句要不要给他留晚饭。 沈曜没回。 阮玉书等了几分钟，收起手机，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有一道昏暗狭窄的巷子，阮玉书走到一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 走在他前面的那两个人也不太对劲，而且看起来有点眼熟。 阮玉书慢慢停住脚步，低着头正想往回走时，前面的两个男生却突然转过身，面容瞬间暴露在灯光下。 阮玉书瞳孔一缩，反应很快地想拿出手机求救。 可还没等他打通，手机便被对方一把夺了去，三人瞬间将他围住。 明显比他大几岁的男生冷笑一声，捏着他的手机语气凶狠地说：“想打电话？做梦！” 阮玉书往后退了几步，一边强装镇定地说“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一边悄悄地摸到手腕打开电话手表。 他记得他的电话手表有定位功能，而沈曜就在这附近滑雪。 [1][2]出自《小王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8章 第9章 第9章 “不认识我们？”拿着他手机的男生揪住他的衣领：“不认识我们你瞎举报什么？你他妈——” “浩哥！看他手表，他在打电话！” “胆儿挺肥啊你。”被叫浩哥的黄毛男生一把拽下他的手表狠狠摔到地上，“今天谁也别想来救你！老子打听过了，你还跟沈曜那小子走得近，刚好，你浩爷爷跟那小子有点过节，新仇旧恨今儿一起算了。” 阮玉书边挣扎边撇清关系：“我跟他不熟，真的，一点也不熟。” “放屁。”黄毛啐了一声：“你俩同桌，能不熟？”他拍了拍阮玉书的脸，“那天在实验楼后面告状是你吧？你害得老子被我爹教训了一顿知道吗？” 阮玉书立即否认：“不是我。” 他那天根本没露脸，怎么可能是他？ “别装了，你小子在学校还有点出名，老子一打听就打听到了。”黄毛冷笑：“当英雄的感觉很爽吧？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得罪老子是什么下场。” 他抬手要打，一旁的小弟突然上前，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黄毛松开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吧，看你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你给我搞几千块钱花花，再跪下来磕几个头，老子就放过你。” 阮玉书脸一白。 就在半小时前，他还能拿出五千块钱，但现在，他兜里比他脸都干净。 见他沉默，黄毛眯了眯眼，“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阮玉书立马应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马上拿给你。” 黄毛不耐：“搞快点！” 阮玉书心跳如鼓，嘴里说着“我找找，我找找”，手在书包里胡乱摸索，眼睛却紧盯着空隙。 趁对方稍有松懈，他猛地抡起书包砸向最近那人的脸上，然后抢了手机转身就朝巷口狂奔。 身后怒骂声炸响，脚步声紧追不舍，阮玉书拼尽全力奔跑，肺部火辣，巷口的光亮近在眼前又仿佛遥不可及，他能感觉到一只手几乎要揪住他的衣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撞进了一个刚拐进巷口的人怀里，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来人正是匆匆赶来的沈曜。 他甚至没等阮玉书看清，目光直接越过他的肩头，锁定在追来的身影上。 没有丝毫犹豫，沈曜侧身将阮玉书往旁边一护，同时抬脚就是一记狠踹。 “呃！”冲在最前面的男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捂着肚子向后撞倒了同伴，痛呼声和咒骂声瞬间堵在了狭窄的巷子里。 沈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把抓住阮玉书的手腕，急声道：“走。” 阮玉书回过神来，立马跟着他用力往前跑，两人很快冲出了昏暗的小巷。 还未站稳，迎面又撞上着急追来的姜维。 “发生什么事了？沈曜你跑——” 姜维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曜一把拽住胳膊：“先别问了，快走。” 三人急匆匆拐进旁边的大马路上，直到混入人流当中才停下。 阮玉书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待缓过劲来，他看向沈曜，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和未消的紧张：“你......为什么要跑？” 沈曜不是很能打吗？ 同学跟他八卦的时候说的可是他一个人打倒了一群人，他想象中的场面是沈曜赶过来后一个打三个，他在旁边呐喊加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落荒而逃。 沈曜也微微喘着气，闻言瞥了他一眼，“不跑等着挨打吗？” 阮玉书欲言又止。 “那次是跑不了被迫跟他们打起来的。”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沈曜直起身，缓缓道：“我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才好。那群人比我们大，我就算练过也打不过三个人，能跑当然要跑。” 其实不是。 打是打得过，但带上旁边这人就不行了。 这人身上要是有一点伤，他爸怕是会扒了他的皮。 “再说了。”沈曜停顿了一下：“我爸不是不让我打架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阮玉书在心里嘀咕，但他没有多问，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垂着眼道：“谢谢你过来帮我。” “谢什么。”姜维缓过劲来，一把搂住他的肩，大手一挥：“我要是早知道沈曜跑过来是为了帮你，我肯定跑的比他还快。他怂不敢打，我不一样，我刚刚要是在现场，肯定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沈曜：“......” “他们应该还没走远，你要不再回去找他们打一架？” “这就不必了吧...”姜维缩了缩脖子：“我这人爱好和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满嘴跑火车不是一天两天了，沈曜懒得理他，抬手打了辆车，“回家吧。” 姜维厚脸皮地跟着坐上去，“小书，你怎么惹到他们了？” 阮玉书将六一汇演前一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太可恶了。”姜维握紧拳，愤愤不平地说：“他们之前找曜子的麻烦被退学了，听说早就转走了，怎么还会出现在我们学校。” 被退学？ 沈曜那次与他们的冲突有这么严重吗？竟闹到了退学的地步。 阮玉书皱了皱眉，“可能是汇演人多，不知道从哪儿混进来的。” 姜维还是忿忿不平：“他们胆子可真大，在巷子里就将你堵住，也不怕被别人发现。” 坐在前排闭着眼睛的沈曜道：“他们在门口摆了个‘正在维修’的牌子，所以没人进去。” “还挺聪明。”姜维说完呸了一声：“一群畜生。”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的骂人的话，阮玉书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 司机眼神异样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打架了？” “没有。”阮玉书坐直身体：“我朋友说着玩呢。” “小孩子家家的打什么架，学习才是正途。”司机啧了一声：“你们现在的小孩啊，接触电子产品太早了，一个个都太早熟了，哪儿像我们当年......” “自以为是”的大人在侃侃而谈，阮玉书没回，沈曜当然也不会应，姜维自觉说错了话，缩在一旁一声不吭。 回到家等电梯时，沈曜看着前方，突然问：“你不是说要学习吗？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阮玉书心一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书包，眼神飘忽：“呃，我学累了，想，想随便逛逛。” 沈曜不知道信没信，却也没再追问，抬脚往前走：“那些人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阮玉书哦了一声，连忙跟着他进了电梯，等到了家门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为什么？” “爸？”沈曜没回他，走出电梯后语气诧异地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诶？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沈明宣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他，“快接着，累死我了。” 他手中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东西，沈曜仔细一看，全是各种好吃的，什么螃蟹啊、小龙虾啊、排骨一大堆，他一边把东西放到厨房一边疑惑地问：“你升职了？买这么多东西。” “没有没有，升什么职。”沈明宣歇了口气，笑眯眯地说：“就是偶尔也要做顿好的嘛。”他把篮子里的草莓递给阮玉书：“小书，去，把这个洗了去。” 阮玉书接了过去，趁沈曜不注意时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叔叔，是不是因为明天是弟弟的生日呀？” 沈明宣神情一顿，随后反应很快地说道：“对对对，就是因为他生日。顺便庆祝你们毕业。” 阮玉书抿唇笑了下：“谢谢叔叔，以后我回家了一定会常来玩的。” 沈明宣脸上的笑瞬间僵在了嘴角，“那个，小书啊......” “怎么了叔叔？”阮玉书眉眼弯弯地抬起头。 沈明宣移开视线，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犹豫再三后他狠下心道：“小书，你爸爸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 阮玉书的动作停住了。 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几乎瞬间便猜到了沈明宣这么做的原因。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 他低头洗着草莓，声音很轻地问：“他说了什么？” “你爸爸说，说......”沈明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说他们不回来了是吗？”阮玉书仰起头，脸上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平静：“是不是想拜托您再多照顾我一段时间？” “小书你听我说。”沈明宣看他这个样子慌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解释道：“本来你爸妈都已经买好了回国的机票，但临走前项目出了纰漏，他们不得不留下，不是故意骗你的。你知道的，叔叔一直很喜欢你，完全不介意再多照顾你一段时间，要是你真的很想他们，叔叔也可以带你去趟瑞士，去找他们。” “不用了叔叔。”阮玉书垂下眼眸，声音很冷静地说：“先吃饭吧。” 沈明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小书......” “我没事的叔叔。”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失望了。 阮玉书将洗好的草莓一个个装好，抬头笑了笑：“谢谢叔叔告诉我。我们先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9章 第10章 第10章 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闷，阮玉书低着头，筷子机械地拨弄着碗里的饭粒，几乎没怎么吃。 爸爸妈妈推迟回国的消息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明宣坐在他旁边，目光不时地落在他身上，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默默地给他碗里添了块排骨。 对面的沈曜一直埋头吃饭，一声不吭。 他刚刚下楼时无意间听到了他爸和阮玉书的对话。 原来阮玉书下个月就要搬回自己的家了。 虽然现在因为他爸妈回不来还得继续住下去，但他原本是要回家的。 想想也是，他爸当初要求他住在家里时说的便是三年，现在刚好三年。 想到这儿，沈曜的心里有点乱。 明明他一直觉得这小孩住在这里很麻烦，巴不得他早点回家，可刚才听到他要走的消息，他心底冒出来的感觉又不像是高兴，反而有点沉。 吃完饭，两人沉默地回到房间。 沈曜坐在床上，盯着摊开的空白练习册看了几秒，然后突然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自己的数学练习册，翻到后面两页，挑了几道自己平时看都懒得看的难题。 随后他拿着册子走到阮玉书旁边，把册子往桌上一放，语气僵硬地问：“这个，怎么做？” 阮玉书抬起头，眼圈不自然地泛着红。 若是平常，他必会觉得奇怪，沈曜为什么会突然问他关于学习上的问题，但现在他没有心情，所以他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接过那本练习册，看了看题目，然后拿起笔和草稿纸，开始一步步讲解。 沈曜拉过椅子坐在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偶尔嗯一声。 阮玉书讲得很仔细，即使他心情低落，解题的思路依旧条理清晰。 题讲完了，房间又安静下来，沈曜合上练习册，站起来准备去洗澡。 临出门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阮玉书，声音有点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我们不被爱又不代表我们不好。” 说完，他径直走进浴室关上了门，没再多解释一个字。 阮玉书愣了下，拿着笔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慢慢收拾桌上的纸笔。 洗过澡后，阮玉书躺在自己那半边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睁着眼睛，能清晰地听到旁边传来沈曜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紧接着，一个带着熟悉洗衣液味道的、毛茸茸的东西被不轻不重地扔了过来，正好砸在阮玉书的枕边。 ——是沈曜那只宝贝的海豚玩偶，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沈曜一句话没说，扔了玩偶就翻身背对着他，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个垃圾。 阮玉书在黑暗中静静地躺了片刻，随后伸出手，把那只海豚玩偶轻轻抱进了怀里。 . 第二天是沈曜生日。 阮玉书昨天买好的那个手办今天一大早就送货上门了，快递送来的时候是沈明宣签收的，他拆开看了一眼脸色立马就变了。 因沈曜喜欢，所以他对这些东西很熟悉，一眼就看出来盒子里那东西价格不菲。 而他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来这礼物是谁买的，他拿着盒子找到在房间的阮玉书，语气中带上了少有的严厉：“小书，这是你买的？” 阮玉书没想到东西送的这么快，慌乱地站起身，再看沈叔叔的表情心里顿时一沉，犹豫地点了点头：“是我，叔叔。” “花了多少？”沈明宣追问。 阮玉书小声地说了一个数字。 沈明宣的眉头紧紧皱起，破天荒地头一次对阮玉书发了火：“胡闹！你怎么能用这么多钱给沈曜买礼物！你，你......”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声音里的心疼和生气很明显。 他心疼这孩子太懂事，也气他丝毫不为自己考虑。 沈曜就是在这时走了进来，“一大早的吵——”话没说完，因为他看到了桌上那个东西，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他当然清楚这东西的价格，但比起惊喜，他更多的是震惊。 他看了眼盒子，又看了眼阮玉书，一向灵活的脑子卡壳了，表情也有点懵。 “...你买的？” “对不起。”阮玉书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事情搞砸了，心里又懊恼又后悔。他低着头，声音很低：“这个...本来是打算搬走的时候给你的，既是生日礼物，也是...离别礼物。” 他解释了原因，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边，“现在我爸妈不回来了，我可能还要继续住在这里。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想我住在这里。”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语气艰难地开口：“我可以回家，自己一个人住也没——” “小书！”沈明宣急声打断他的话，眼神又惊又怒：“你在说什么？你还这么小，怎么能自己一个人住！” 而沈曜听着他一句接一句的道歉，尤其是听到“搬回家自己一个人住”时，心里那股从昨晚开始就挥之不去的烦躁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讨厌阮玉书这样道歉，讨厌他张口闭口说要离开。这烦躁堵得他难受，于是一些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谁让你买这么贵的东西？谁要你道歉？”他的声音又急又冲：“谁......管你走不走！”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沈曜很少有这种情绪失控的时候，连沈明宣都被吓到了，他挡在阮玉书身前，皱眉道：“你干什么？吓到小书哥哥了。” 沈曜神情一僵，眼底浮现了几分懊恼。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情况会更糟，于是直接转身跑了。 阮玉书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难受的他想哭。 沈明宣看着沈曜冲出去的背影，又看着桌上那个显眼的礼物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儿子本性不坏，又明事理，小书性格温良，脑子也聪明，两人怎么就相处不好呢？ 闹成现在这个局面，连他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他当初把小书带回家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 小升初考完后，阮玉书和沈曜都进了附近最好的实验中学。 开学前，沈明宣换了套房子，四室两厅，两人终于不用再挤一间卧室了。 对此阮玉书真的很高兴，他猜沈曜也是。 因为搬家第一天，沈曜窝在房间里一整天没出来。 姜维跟他们考进了同一所学校，但因成绩不够，没能跟他们分到同一班。 没了姜维在中间插科打诨，再加上自从上了初中，沈明宣不再送他们去学校，沈曜买了个自行车，阮玉书则天天走路上下学，两人的交流大大减少，关系也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 开学没多久，某天放学，有辆豪车低调地停在学校附近，有不少学生都看见了，路过时一阵嘀嘀咕咕。 虽然在京城看到辆豪车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大家毕竟都还是学生，难免会好奇。 阮玉书也看到了，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恭敬地站在车旁，迎着沈曜上了那辆车。 这是他上课期间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学校里没其他人瞧见。 阮玉书也没跟任何人说，默默地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那天晚上沈曜没回来。 阮玉书猜测那辆车应该跟裴阿姨有关，但他没有问，在沈明宣面前更是提都没提。 新来的班主任按身高排座位，沈曜坐在倒数第二排，阮玉书在正数第三排，中间隔着五六排同学。 初中开始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小团体，“好学生”与“坏学生”之间泾渭分明，成绩好又听话的阮玉书自然是“好学生”一方，而天天上课睡觉下课打球的沈曜则被归为了“坏学生”一方，两人明面上毫无干系，在学校几乎形同陌路。 除了偶尔周末放假的时候，姜维会喊他们一起出来玩之外，他与沈曜就好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对此阮玉书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闷闷的。 不过总归是好的，阮玉书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轻松，沈曜也轻松。 两年时间转瞬即过。 这日午后，阮玉书正在楼下看电视，门铃突然响了。 他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眼，门外是个不认识的男生，双手插兜，懒洋洋的。 阮玉书谨慎地隔着门问：“请问你找谁？” 男生扬声回道：“我找沈曜。” 找沈曜的？ 阮玉书想了想，打开门将人迎进来，一边给对方拿鞋一边道：“稍等，我去喊他。” 那男生看了他一眼，眼底浮现了几丝好奇：“你是谁？沈曜不住在这里吗？” “他住这里。”阮玉书回道：“你坐一下，我去喊他。” 男生道了声谢，随意在沙发上坐下，动作虽懒散但很得体，再加上一身奢牌，阮玉书对他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他转身上楼，停在沈曜房间门口。 这个点沈曜应该在睡觉，阮玉书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沈曜，有人找你。” 第11章 第11章 房间里没动静。 阮玉书又说了一遍，然后后退了两步，转身下楼了。 对沈曜的房间他一向敬而远之，从不踏入，两年前送出去的那个礼物他之后再未见过，不知道沈曜是怎么处理的，他也不想多问。 那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纠结不清只会让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 “他待会儿下来，你等一下吧。” 阮玉书在沙发另一端坐下，重新打开电视开始看。 男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你是沈曜的弟弟？” “我比他大。” “那是哥哥？” “......” 阮玉书扭过头，“你不是找沈曜吗？” 言外之意，一直跟他搭话干什么。 “交个朋友嘛。”男生笑了笑，眼里的兴味更浓：“你也在七中上学？” 阮玉书没回，抬头看向从楼上走下来的男生，微微颔首：“你们聊，我回房间了。” “诶你——”男生喊不住他，转头问：“沈曜，他谁啊？你爸那边的亲戚？” 沈曜刚醒，眉眼间还带着困倦，“你来干什么？” 这两年他抽条很快，肩线已经有了利落的轮廓，比同龄人高出大半个头，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份过于优越的骨相和冷淡的眼神，让人很难忽略他的存在。 “来看望我亲爱的弟弟啊。”男生笑眯眯的，伸手要搂他的肩：“怎么样？考不考虑跟我回去？” “不考虑。”沈曜把他的手扒拉开，“以后别来这边，我不想我爸看到你。”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在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人偏偏在这儿处处被嫌弃，男生啧了一声：“我来是告诉你，后天你生日，老爷子要接你回去过。” 沈曜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我妈知道吗？” 男生耸了耸肩：“姑姑要是知道就不是我来通知你了。” “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男生道：“老爷子给你办的生日宴，就算是架也会给你架去。” 沈曜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再说吧。你就为了这个来找我？” “主要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的很好，谢谢。” 男生环顾四周，赞同地点了下头：“看得出来。你说，我也转去七中上学如何？” “你爸会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说的也是。”男生的眼神懒懒地往上看，压低了声音道：“你真不告诉我刚刚那人是谁？” “跟你没关系。”沈曜穿上外套：“出去说。” “......” 沈曜生日当天，裴家派了车早早地接走了他。 车来时沈明宣也在家，但他并未阻拦，只说了句早点回来就放人离开了。 沈曜走后，阮玉书陪着沈明宣摘菜，几次欲言又止。 沈明宣看得直乐：“小书想问什么就问吧，憋着怪难受的。” 得了允许，阮玉书才开口问道：“叔叔，你当年是怎么跟裴阿姨分开的呀？” 沈明宣笑了笑，故意逗他：“你觉得我们是怎么分开的？” 阮玉书不吱声。 他猜是因为裴阿姨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所以棒打鸳鸯，最后两人被迫分开了，如今见沈曜长大，裴家又想把他抢回去当继承人，而沈叔叔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 但这样的话自是不能当着沈叔叔的面说出口，阮玉书含含糊糊的说：“因为吵架？” 沈明宣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为避免他脑补的越来越离谱，他笑着解释道：“没感情就分开了，我们是和平分手，没吵过架。” 阮玉书的表情有些空白：“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沈明宣拍拍他的脑袋：“没你想的那么狗血。我跟你爸妈还有你裴阿姨是大学同学，先后结了婚，没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拦。” “但你裴阿姨是个很要强的人，婚后过得并不快乐，尤其是有了沈曜以后，她的事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工作忙她比我更忙，感情就在这样的生活中日复一日的被消耗掉，后来她提出离婚，我同意了，然后我们就领证离婚了。” 阮玉书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他们今天为什么要把沈曜接走？” “估计是裴老爷子想见见孙子吧。”似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沈明宣道：“裴家不会把他抢走的，也抢不走。当初离婚的时候沈曜的全部抚养权都在我手上，是你裴阿姨自己签的字。裴家现在是你裴阿姨做主，她答应的事不会反悔，而且她也知道沈曜不会跟她回去。今天晚上大概率只是因为裴老爷子想见见他，借机给他办了个生日宴而已，明天他就回来了。” 沈明宣说完洗了洗手，扭头笑道：“你还小，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早点睡吧，我去值夜班了。” 阮玉书点点头：“叔叔路上小心。” 晚上洗了澡，阮玉书躺在床上，白天沈叔叔说过的话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事情原来是这样...... 阮玉书翻了个身，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他这两天一直觉得心神不宁，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他闭上眼，正要入睡时，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微信的消息提示音。 阮玉书打开看了眼，瞳孔骤然一缩。 备注为沈曜的联系人给他发了一个地址定位以及一句话：【我被锁在储藏室了，来帮我一下。】 . 沈曜的生日宴在裴家的半山别墅举办，因是家宴，来的人不多，但场面依旧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不是沈曜第一次来裴家，但不管来几次他都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他松了松西服领口，偏头问一旁的裴屿，“这宴会什么时候结束？” 裴屿，也就是那日出现在沈家的男生拿着一杯橙汁倚靠在廊柱上，漫不经心地说：“还早，老爷子都没出来呢。” “小曜，阿屿，过来一起玩游戏呀！”不远处一个女孩子朝他们招了招手。 裴屿笑了下，放下杯子：“走吧，玩玩去。” 沈曜的眼中露出了几分不耐，但没拒绝，走到那边坐下，手机被他随意地放在了茶几上。 玩到一半，裴老爷子叫人将他喊走了。 其他几人玩着玩着觉得没意思，没一会儿就散了。 临走前，坐在裴屿旁边的男生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到了桌上的手机，他的眼神闪了闪，故意走慢了几步，随后趁旁人没注意，他迅速拿走了那个手机。 他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没报什么希望的向上滑了一下，结果意外发现这手机没设密码，他轻而易举便打开了。 屏幕的光照在他兴奋的脸上，裴骏手上的动作划得飞快。 他倒是没想干什么，纯粹是好奇和手欠，想翻翻沈曜手机里有什么秘密。 裴家人都知道现在裴昭才是裴家真正的掌权人，也都知道她有个养在前夫家的儿子，名叫沈曜。前些年她尚未展露锋芒时，无人在意她那儿子是谁，可近几年随着她逐渐掌权，又几次三番将她儿子接回家，眼看着连裴老爷子都很喜欢他后，众人不得不警惕起来。 虽说那孩子还姓沈，明面上跟裴家没什么关系，但谁知道哪天裴昭会不会认回他的抚养权将他带回家。 至于她那个前夫会不会同意，根本无人在意。 普通人想要跟豪门争斗无异于痴人说梦，这在有钱人眼里几乎是共识。 裴昭将沈曜的手机翻了个遍，结果失望地发现他手机里什么也没有。 除了自带的软件，他就装了一个微信、一个支付宝和一个视频软件，浏览器里全是他看不懂的问题，相册寥寥无几，约等于没有。 不知道他拿这手机干什么，还不如一块板砖，难怪不设密码。 裴昭一边吐槽一边点开微信，随后眼睛一亮。 沈曜的微信也没什么人，而且聊天内容无趣至极，真正让他眼前一亮的是他的置顶。 众所周知，微信上置顶的都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沈曜就置顶了两个人。 一个备注老沈，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爸，另一个没有名字，备注是个海豚图案。 沈曜跟那个‘海豚’的对话很少，而且多数是一些吃了没睡了没这样无聊的问题，但能被他置顶想必这人对他来说很重要，裴昭的眼珠子转了转，计从心起。 他给对方发了个定位，然后加了句【我被锁在储藏室了，来帮我一下。】 随后他把聊天记录删除，再把手机关机，放回茶几上，像随手扔了张废纸一样，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做完这些后，他又挤回人群继续闹腾了。 裴家哪儿有那么好进，沈曜那位‘海豚’朋友就算收到消息匆匆赶到也会被拦在门外，最后悻悻离场。 裴骏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像这种顺手弄个恶作剧的事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丝毫不放在心上。他看不惯沈曜但又惹不起他，只能“捉弄”下他亲爱的朋友咯。 而且就算被发现他也有恃无恐，多大点事，沈曜难不成还会为了这种小事跟他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