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部复盘会议会根据军雌在前线的表现论功行赏,之后具体的奖励会公示在军部官网。
或许是戈菲这几天一直在他耳边念叨,原本兴致缺缺的阿纳斯倒也生出一丝期待来,毕竟现在选择追随他的虫越来越多,只有他爬得越高,他手底下的虫才能更有机会从凶险万分的战场上保下一条命。
但明明该位列榜首,可戈菲把一长串的公告扒拉数遍都没找到阿纳斯的名字。
戈菲瞅着阿纳斯的脸色,小声找补:“会不会是不小心遗漏了……”
阿纳斯将名单上下扫视个遍,没发现其他虫有不对的地方。今时今日他早就不是五年前那个垃圾星出身的黑户,即使贵族冒领军功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有谁还敢贪到他头上?
紧接着阿纳斯的光脑邮件里收到一封由元帅亲自批复的长假通知。
戈菲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办公椅被阿纳斯骤然起身的动作带的原地打了个转,阿纳斯长腿迈出几步便走出办公室。
刚走到元帅办公室门口,那扇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雄虫比阿纳斯矮了整整一个头,却高高抬着下巴,一副要将自己对面的虫望进土里的模样。
对方显然认出了他,毫不避讳地表明了来意:“阿纳斯上校,作为军雌您的功绩令虫无可挑剔,但作为雌君您有认真尽到自己的本分吗?”
“以您的出身被兰渊冕下看上实在是三生有幸,可为什么至今没有成功孕育虫蛋呢?我想,您也不希望闹到雄保会上门调查的地步吧,我言尽于此,希望不必在雄保会见到您。”
这一幕实在和当年他与第九军团军团长职位失之交臂的情形过于相似,当初那些虫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找到他,仿佛他捡到了一个大便宜:“阿纳斯,你这只贱虫可真是命好,居然能被兰渊冕下看上。”
于是在兰峥·塞莱斯特继任第九军团团长的当天,他和对方的兄长,尊贵的S级雄虫兰渊·塞莱斯特在婚姻登记处领取了结婚证。
任虫都能想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偏偏始作俑者兰渊却还要伪装成一副自己毫不知情的模样,在三年后故技重施。
每一次时机都刚刚好,每一次当阿纳斯觉得自己就快攀上山顶的时候,兰渊都会以一种温柔恩赐的姿态将他推回崖底。
“你说清楚,阿纳斯!”兰渊拦住试图逃避问题的阿纳斯,“我是很想和你孕育虫崽,可这和你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是军部有虫为难你了?你不说话,我自己去问元帅。”
兰渊刚拿出光脑,手腕便被阿纳斯以难得强硬的力度握住,兰渊挣扎两下没能抽出手,两虫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直到看到兰渊眼眶微红,阿纳斯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您不要插手我在军部的工作。您的一切要求我都会照做,只是不要牵扯到军部,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我是派虫给元帅送了礼,但那只是希望他不要因为你在前线爆发狂躁而处罚你,让他把对你的弹劾压下去,这难道不是在帮你吗!”
阿纳斯漠然地听着兰渊辩解,尊贵的冕下失去了他应有的淡定从容,急得面红耳赤,苍绿的眸子里水光闪烁,任谁看了都替他委屈。
这个时候我应该跪下来请罪。阿纳斯在心里提醒自己,但他却恶劣地开口:“您的漠视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慷慨。”
“哐啷——”餐盘摔碎一地,飞溅的碎片擦过阿纳斯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鲜血的颜色让气炸了的兰渊心跳一顿,他喘着粗气迈步上前只是想看看阿纳斯伤口的情况,阿纳斯却警惕地后退一步。
“很好阿纳斯,这是个不小的进步,至少你终于学会表达自己了。”兰渊胸口起伏着怒极反笑,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肆虐,“但你表达的方式真的让我很生气。”
花香味的信息素以霸道的方式侵占所有空间,雄虫信息素几乎没有攻击性可言,却能令自己的雌虫毫无招架之力,阿纳斯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必须靠着每一次的深呼吸才能争取到一点稀薄干净的空气。
“既然什么都愿意做,那还等什么,过来服侍我。”
阿纳斯瞳孔蓦地紧缩,被花香从后背推着踉跄上前,兰渊搀住腰将他搂过来,强硬地将阿纳斯的手放在自己衣领处。
阿纳斯指尖收紧将兰渊的领口揉成一团。
他最后的一丝尊严终于要随着雄虫温柔、纵容的假象在此刻被彻底撕碎了,从此雄虫可以放肆展现自己暴虐、扭曲的本性,而他也不必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提防那些糖衣炮弹。
可是凭什么呢?!阿纳斯忍不住在心中怒吼,他的精神海中仿佛有一团烈焰在燃烧,火苗呼啸着质问他:你费尽力气从垃圾星里爬出来,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就只是为了成为贵族的玩具吗?!
凭什么呢?凭什么靠把生命挂在刀尖拼搏回来的荣誉只是这些虫眼中一个礼盒就能轻易交换的物品。
他每一次同命运的抗争在这些虫眼里只是蚍蜉撼树,随便吹一口气就能土崩瓦解。
只差一点点,雄虫白皙的脖颈就在眼前,只要再上移一点点,稍微用力就能结束这屈辱的一切。
之后即使被处死,他至少为自己活过一遭。
颤抖着摸上兰渊的纽扣,解了几次都不得要领让珍珠式样的纽扣从指尖滑开。
“这样的表现怎么让我满意?”
“只是这样就怕地发抖,那我要是让你做更过分的事情怎么办?”
“阿纳斯,我要惩罚你。”兰渊的话语掷地有声,“这几天你就不要想睡我的床了,你给我去睡沙发听清楚了吗!”
让我死也可以,只是不要再一次次朝我伸出手又将我推进深渊。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阿纳斯没有听清兰渊的话,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这次的想法似乎真的落空了,直到兰渊狠狠地将他的手甩开。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阿纳斯?现在再讨好我也没用,你给我睡沙发上去。”
阿纳斯嘴唇在微微颤抖,明明已经进屋一段时间了唇色却仿佛还因为屋外的寒冷有些发白,直愣愣地看着兰渊,这让兰渊忍不住在心里将方才的对话复盘了一遍,确认就是阿纳斯说话太过分了。
客厅角落里隐约探出几颗脑袋,凑在一起被吓得不敢吱声,只敢悄悄伸长脖子去看雄虫的脸色。
兰渊挥手:“去!让雌君把他的被子从我床上拿走。”
侍虫忙低着脑袋去请阿纳斯,直到被侍虫带进房间将自己的铺盖抱进怀里。
阿纳斯的手臂陷入带着花香和暖意的被子,他鼓噪的心神稍稍平静下来,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却是巨大的茫然——他今晚对待雄主的态度实在太过放肆,即便下一秒雄保会出现把他带走割掉虫翼流放,阿纳斯都不会觉得奇怪,但兰渊就只是把他赶出了房间?
“唉。”一旁的侍虫看他抱着被子发呆的模样直叹气,“雌君怎么能一回来就和冕下置气,您不在的日子,冕下可一直念着您。”
阿纳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迈进过主卧,脚下的珍稀星兽皮毛做成的地毯、永远适宜的温度、天花板上用价值连城的宝石铺成了银河……
房间内的陈设处处透露着昂贵和舒适,这和阿纳斯在军部那间四面都是铜墙铁壁的休息室判若天渊,所以每次走进这间卧室,他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但展示柜上那一排排军功章比他这个主人先适应这里的环境,被擦得光滑发亮的勋章将原先柜上的古董珠宝挤走,神气十足地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在灯光下亮得晃眼,昭示着房间另一位主人的地位,也印证着侍虫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好好和兰渊冕下道个歉,冕下向来仁慈,应当会原谅您。”
阿纳斯沉默不语,抱着被子走下楼梯,兰渊神情倨傲,双臂舒展搭在沙发上,跷着腿坐着,刚好占据了那张唯一能躺下一只雌虫的沙发。
果然不会那么简单,是想在沙发上吗。阿纳斯只瞟了一眼,便断定兰渊这是新想出来了折辱他的方法。
如果今晚血溅当场,不知道账号上仅剩的那点星币够不够赔那张沙发,阿纳斯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抖了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兰渊跟前。
“雄主。”阿纳斯屈膝要跪。
“你什么意思?”兰渊的眉头拧起来,“你自己犯了错你还耍脾气?”
“请雄主……”一句请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兰渊起身的动作打断。
“我不过让你睡沙发你就要跟我闹分居?”兰渊背着手绕着阿纳斯转了几圈,手往阿纳斯肩头一扯,发现跪着的虫纹丝不动,于是烦躁地反手推了阿纳斯一把。
“我让你帮雌君拿被子,你就任由他搬出主卧和我闹?”
“啊?”侍虫被质问的措手不及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心说您的意思不就是要让雌君搬离主卧?“冕下恕罪。”
兰渊又转头回去指责阿纳斯,“你自己身体什么状况你不清楚吗?大晚上的睡客厅,房间的沙发躺不下你了?还是你想用让自己生病的方式让我心软,我告诉你阿纳斯。”
兰渊修长的手指在阿纳斯肩头戳了一下又一下,“别以为这种招式能拿捏我,我不消气你别想回床上睡,也别想离开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