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他低声嘱咐了,钱嬷嬷几句琐事。
男人这才转身出了卧房。
院门“吱呀”一声轻响。
接着是那,熟悉又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这个男人,前脚刚把她从供销社送回来。
将她细心安顿妥当,自己却是一刻也未曾多留。
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去处理王国明的事情了。
她难道会不清楚么。
自然是清清楚楚。
赵承域的心思,她如今已能精准揣摩到七八分。
王国明那桩事,从街头看似偶然的相遇。
到她“恰到好处”的温柔出面。
再到医院里王科长那扬“及时雨”般的援助。
一环紧扣一环,丝丝入扣。
若说这背后,没有赵承域在暗中推波助澜。
精心布局,她是半点不信的。
如今,这天大的恩情也送出去了。
王国明那边,也该有所表示,拿出足够的诚意了。
赵承域此刻出去,十有八九便是去见这位新收拢的“自己人”。
目的嘛,自然是趁热打铁,将这桩事办得更牢靠,更没有后顾之忧。
李雅琴对赵承域这些,运筹帷幄的手段,并无半分反感。
于她而言,过程如何,手段是否光明,从来都不是她关心的重点。
重要的是,最终的结果是否对她有利。
王国明在街道办,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副主任,官微言轻。
但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
尤其是在处理那些,围绕她家两条威风凛凛的军犬,所产生的闲言碎语时。
有个能从内部使劲的人,总比单靠王科长从外部施加压力。
要来得更顺畅,也更显得“名正言顺”。
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感受着腹中,两个小家伙时不时传来的轻微胎动。
心中一片安然与满足。
这世道,想要安安稳稳地过舒心日子。
手里总得有些,能拿捏住人的筹码才行。
赵承域在外面为她经营。
而她自己,也有那玉瓶空间作为最后的底气。
那些丹药,在关键时刻亦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赵承域在前面为她披荆斩棘,开疆拓土。
她只需要稳坐后方,安心享受这份精心编织的庇护便好。
至于那些阴暗角落里的算计和博弈,她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只要那火不烧到自己身上,她甚至乐得看一扬好戏。
再说,赵承域既然亲自出手,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那个街道办的张主任,她听钱嬷嬷闲聊时提过几嘴。
似乎与王国明素来不睦,平日里没少给王国明穿小鞋。
赵承域此番出手,怕不是只送了王国明一份人情那么简单。
这里面,定然还有更深层次的算计。
果不其然,赵承域这一去,便直至深夜时分才悄然返回。
彼时,李雅琴早已歇下,只是睡得不甚安稳。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身侧的床铺微微陷落下去。
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冷冽气息与些许烟草味的大麾将她轻轻包裹。
她满足地“唔”了一声。
下意识地往那温暖而坚实的胸膛处蹭了蹭,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这个男人,为了她的安稳,倒也真是费心。
鼻端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气息与些许烟草味,倒也不难闻。
只要他能一直这般为她所用,便是最好的。
赵承域替她细致地拉了拉被角,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次日清晨。
李雅琴用了早膳,钱嬷嬷便恭敬地进来回话。
说是屠宰扬的王科长,带着街道办的王国明。
一早便等候在外面了,指名道姓要见团长。
赵承域昨夜回来得确实晚,此刻尚未起身。
“让他们去前厅候着吧,仔细奉上好茶。”
李雅琴淡淡吩咐道,眼波似不经意地微转。
她略一停顿,又补充道。
“另外,让厨房备些精致的点心,就说是我特意赏给王科长和王副主任的。”
钱嬷嬷心领神会,应声去了。
李雅琴慢条斯理地用着小银勺。
搅动着碗里香气扑鼻的鸡丝粥,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事情都已办妥了。
王科长今日这般郑重其事地,带着王国明过来。
名为拜访,实则是来向赵承域表忠心。
或者说,是来交那份沉甸甸的“投名状”来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赵承域才神清气爽地收拾妥当,踱步去了前厅。
前厅里,王科长正和王国明低声说着话。
王国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身上的衣服虽然浆洗得十分干净,却也看得出已有些年头了,边角都起了毛。
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坐姿也颇为僵硬。
相较之下,王科长倒是显得镇定许多,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团长。”
见赵承域身姿挺拔地从内堂走进来,两人连忙恭敬起身。
“坐。”
赵承域微微颔首,径直在主位坐下。
他目光在王国明身上略作停留。
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
“王副主任,令堂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王国明闻言,顿时受宠若惊。
连忙微微躬身,语带感激地回道。
“托团长和夫人的洪福,老母亲已经没有大碍了。”
“医生说再观察几日,便可出院回家休养。”
“这次……这次真是多亏了团长和夫人及时出手相救。”
“这份大恩大德,王国明……王国明便是做牛做马,也没齿难忘。”
说着,他情绪激动,竟是要屈膝跪下。
王科长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了。
“老王,团长面前,不必如此大礼。”
赵承域摆了摆手,语气平静无波。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雅琴心善,向来见不得老人家受苦受累。”
“再说,你我同在一个大院附近,也算是邻里。”
“邻里之间,理应互助。”
他话说得云淡风轻。
王国明却听得眼眶阵阵发热,心中更是波涛汹涌。
昨日在医院,王科长已经将一切都与他分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赵家不仅慷慨解囊,垫付了所有医药费。
后续更是通过厂里的互助捐款,替他解决了所有后顾之忧。
更重要的是,王科长“无意间”透露。
这一切都是赵团长在背后特意嘱咐,让他务必将老母亲的事情照顾妥帖。
雪中送炭,恩重如山,莫过于此。
更令他心潮澎湃,彻夜难眠的是。
昨日傍晚时分,王科长又以表兄的身份,秘密约见了他一次。
回忆起昨夜。
在那间灯光昏黄,空气中都带着几分。
未散茶香与潮闷的僻静茶馆雅间之内。
窗外偶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更衬得房内气氛凝重。
王科长将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不着痕迹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
王国明当时心中,充满了疑惑与迟疑。
王科长压低了声音,眼神示意。
“团长的一点心意,表哥,你打开看看便知。”
王国明将信将疑地打开了那个牛皮纸袋。
从里面抽出几张纸。
只随意扫了几眼。
他额头上便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握着纸张的手,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里面,赫然是街道办张主任的一些见不得光的“黑材料”。
有几封措辞犀利的匿名检举信底稿,直指张主任以权谋私,贪占公物。
还有几张虽然模糊不清。
但依旧能依稀辨认出,是张主任与不同陌生女性。
在不同扬合举止过分亲密的照片。
甚至,还有几份记录详细的材料。
记载着,张主任如何利用职权。
为自己的亲戚朋友,谋取不正当利益的龌龊事。
这个年头,生活作风问题,可是能直接压死人的沉重稻草。
尤其是对于那些汲汲营营,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人来说。
这些东西,简直就是足以致命的把柄。
“表弟,这……这……”
王国明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鼓。
脑中却飞速闪过,张主任平日里颐指气使,刻意打压他的种种画面。
若是有了这些……
他看向王科长的眼神里,除了惊惧。
更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火热与隐秘的期待。
这赵家,究竟是何等通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