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神色,为他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下颌线条紧绷着。
眼神一如既往地深邃锐利,清晰地映照出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只是在那片深沉如寒潭的底色里,悄然渗入了一丝他刻意忽略,却又真实存在的,极淡极淡的异样。
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冲击着他早已习惯的坚冰。
他转身,毫不迟疑地走向房门。
今夜,是他们名义上的新婚之夜。
按照世俗的规矩,他该去见他的新婚妻子。
那个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眉开眼笑,像只偷吃到松子的小松鼠般的女人。
赵承域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她那副财迷心窍。
却又鲜活生动的模样。
小姑娘,当真如此爱财?
还是说,这只是她伪装的保护色?
赵承域知道,她藏着秘密。
很多秘密。
这让他陡然生出了浓厚的探究欲。
这种不加掩饰的,对物质最直接的渴望。
在他充斥着权谋算计,虚与委蛇的世界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却又……异常的纯粹。
远比之前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联姻的符号。
一个用来稳定家族关系的工具。
更像是一件意外发现的,充满未知光彩的珍宝。
或者说,是一只羽翼尚未丰满。
却极具灵性,且携带着异世讯息的奇鸟。
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手段。
用绝对的权势和力量,为她打造一个最坚固。
最华美,也最安全的金丝笼。
将她牢牢掌控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隔绝一切外界的风浪与污秽。
让她可以继续保持那份,让他觉得颇为有趣的……纯粹和鲜活。
赵承域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冷峻依旧,却掺杂了几分探究与兴味。
这个小东西,会非常有趣。
他会好好地“养”着她。
用他的方式,“宠”着她。
满足她那些,简单直白的愿望,比如对金钱的喜爱。
让她在他的领地里,继续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他的脚步落在书房,厚实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如同蛰伏的猛兽,收敛了所有的爪牙与声息,只余下绝对的掌控力。
身影很快便隐没在书房通往外面走廊的幽暗阴影里。
他走向的,不仅仅是一间新婚的卧室。
更是一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充满了未知变数。
却又让他罕见的,生出几分期待的全新领域。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新婚之夜。
这是他的权利。
也是他的“福利”。
是他赵承域,独占的。
他的人,他的妻子。
自然,该由他亲自抱着入睡。
怎么能让她,独守空房。
赵承域沿着走廊前行。
灯光被拉长,在他身后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丝绒浴袍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在地毯上划过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沐浴后清爽的水汽,混合着一丝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
这气息驱散了走廊里原本可能存在的,属于别人的味道。
宣告着主人的归来与绝对的掌控。
赵承域停在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门板是厚重的实木,隔音效果极好。
但门缝底下,却倔强地透出了一线温暖而柔和的灯光。
很显然,里面的人还没有睡。
赵承域的目光,落在那道光晕上。
仿佛能穿透门板,看见里面的景象。
或许,她还在跟她的那些“宝贝”们。
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亲密接触。
他想。
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逝。
他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冰冷的黄铜门把手上。
那只刚刚拧开过水龙头,擦拭过镜面。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水汽微凉的手,缓缓抬起。
骨节清晰,蕴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他没有立刻推门进去。
而是静静地站立着。
像一尊蛰伏在,幽暗走廊里的猎豹。
极有耐心地观察着猎物的巢穴。
以及巢穴里那只毫无所觉的小东西。
他的听觉被放到最大。
捕捉到了。
门内传来一丝极轻微的,纸张摩擦翻动的窸窣声响。
细碎,却持续不断。
果然。
还在数钱。
这个清晰的认知,非但没有让赵承域心生半分不耐。
反而让他眼底那丝探究的兴味,更加浓厚了几分。
真是……
直白得,近乎可爱了。
比起那些口是心非,欲拒还迎。
心思百转千回的女人,她这种对物质赤裸裸的喜爱与追求。
反而显得异常真实,也分外有趣。
他很想,立刻推开门看看。
看看她此刻,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象。
是像之前他短暂瞥见的那样,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傻乐?
还是已经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宝贝分门别类收好。
准备藏到某个,她自以为绝对隐秘安全的角落?
无论是哪一种……
他都觉得,值得亲眼一看。
赵承域不再犹豫。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终于握住了那冰凉的金属门把。
指腹的温度,似乎让那片金属也染上了一丝人气。
他轻轻转动。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在寂静无声的走廊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门,被他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刚好足够他窥视。
房间内的景象,透过那道逐渐扩大的缝隙。
完整地映入,他深邃锐利的眼底。
房间里,温暖的灯光下,果然如他所料。
李雅琴正趴在,一张铺着红绒布的红木圆桌上。
宽大的桌面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角票。
崭新挺括的元票,还有几个摊开的红色礼金簿。
琳琅满目,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她像一只守护着自己过冬松果的小松鼠,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手指灵活地捻着钞票,一张,两张……
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什么数字,带着一种餍足的喟叹。
她甚至连门,被悄无声息推开的细微声响,都没能察觉。
柔和的灯光偏爱地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秀气的侧脸轮廓。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两道小扇子般的,细密的阴影。
随着她数钱的动作,轻轻颤动。
赵承域没有立刻走进去。
他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倚靠在冰凉的门框上,双臂闲适地环在胸前。
目光沉沉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玩味。
看着房间中央,那个浑然不觉的小女人。
这幅景象,实在太过有趣。
一个刚刚经历了生死波折,身份被替换疑云的新娘。
此刻最关心的,让她沉浸其中的,竟然是这些黄白之物。
她的快乐,简单到了极致,也直白到了极致。
毫不掩饰,蓬勃而生动。
他看着她将一小叠清点好的钱仔细数了两遍。
确认无误后,才用一根细细的红纸条小心翼翼地捆扎起来。
然后,她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
将这捆钱轻轻放进,旁边一个敞开的。
已经装了不少“战利品”的梨花木盒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傻乎乎的笑容。
赵承域终于迈开了脚步。
长腿无声地踏入了房间。
他刻意放轻了动作,脚下的波斯地毯厚实柔软,完美地吸收了所有声响。
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携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缓缓靠近。
他投下的阴影,精准地笼罩住了桌前那片小小的。
充满着“铜臭味”的光明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