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他们两人刻意维持的,“昏迷”状态下的呼吸声。
一呼。
一吸。
平稳,悠长,带着药物作用的伪装。
但这死寂,并未能持续太久。
很快,一阵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
如同打在心头的细密雨点,从黑暗的某个角落,幽幽传来。
那声音并非来自一人。
而是好几个声音,交织在一起。
细碎,微弱,却充满了无法排解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病弱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一声,又一声。
像是随时会断气。
伴随着的,还有因高烧而发出的,痛苦难耐的细微呻/吟。
小蓝和“赵岳”依旧纹丝不动,完美地扮演着深度昏迷的角色。
眼睑紧闭。
身体瘫软。
他们又耐心地等待了片刻。
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确认外面暂时无人靠近。
那些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安全。
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黑暗中,死寂被打破。
小蓝和“赵岳”的眼皮,几乎在同一刹那,霍然掀开!
没有丝毫迟滞。
两道目光锐利如冰锥,穿透浓稠的黑暗,无声碰撞。
信息,在视线交汇的瞬间,已然完成交换。
他们的瞳孔迅速适应着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视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捕捉一切可用的光线。
门缝。
墙壁的裂隙。
那里渗透进来的,是比月色更吝啬的微光。
借着这微茫,眼前的轮廓逐渐清晰。
这是一个地窖。
或者,是一个被废弃许久的库房底部。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霉味。
混杂着陈年污垢和……
某种难以言喻的秽物气息。
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潮湿,冰冷,刺鼻。
墙壁触手冰凉粗粝,似乎是原始的夯土结构。
空间逼仄。
脚下的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硬土,寒气透过单薄的衣物直侵骨髓。
而在房间最深处,阴影最浓的地方,蜷缩着一团模糊的人影。
随着视力进一步适应,那团人影的细节显露出来。
是一群女人。
大多年轻。
她们的脸上,布满了污垢和干涸的泪痕。
蜡黄的脸颊深陷,眼神空洞。
惊恐似乎已经耗尽了她们的力气,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麻木。
衣衫褴褛,身体紧紧地挤在一起。
因为寒冷和无法摆脱的恐惧,正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几个孩子依偎在她们怀中。
大的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脸上同样是污迹斑斑。
眼神呆滞,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更小的,尚在襁褓。
那几个孩子的情况尤其糟糕。
小脸蛋像烙铁一样滚烫,透着不正常的嫣红。
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嘶嘶声。
急促而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
细小的身体在高热中不时轻轻抽搐,发出病弱的,令人心碎的呜咽。
显然,她们已经在这里被困了,不短的时间。
孩子们在高烧中痛苦煎熬,几乎陷入昏迷。
那些女人,如同被世界遗弃的牲畜。
用混杂着恐惧,绝望,又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目光。
呆呆地看着,刚刚被粗暴扔进来的小蓝和“赵岳”。
两个“新人”的闯入,打破了她们绝望的死寂。
小蓝和“赵岳”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一切。
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冷静。
客观。
如同在评估,一个战扬环境。
他们的存在,与这地窖里的绝望和肮脏。
形成了一种无声却强大的对比。
“赵岳”锐利的目光扫向小蓝。
带着无声的询问这些计划之外的人,怎么处理?
他的眼神冰冷,带着军人特有的审慎,显然在快速评估风险。
电光石火间,小蓝脑中已完成风险评估。
首要任务,确保目标李雅琴的安全。
但这些妇孺,是活生生的情报源。
她们的遭遇,直接关联绑匪,是揭开敌人面目的关键线索。
弃之不顾不仅是良心问题,更是战术失误。
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罪证。
只要处理得当,风险完全可控,甚至可以转化为优势。
决断已下。
她迎上“赵岳”的目光,眼神沉静。
传递出清晰的信息稍安勿躁,我有分寸。
随即,她的动作如同黑豹捕猎般,流畅而无声。
身体贴着冰冷的地面滑行,几乎没有带起一丝风。
她停在了,那群蜷缩颤抖的身影旁。
指尖微动,从军装内衬一个经过特殊加固。
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暗袋里,摸出几片用医用蜡纸密封的药片。
退烧,消炎。
是出发前,准备的最高规格单兵急救品。
她的动作快而精准,没有半分多余。
选中那个烧得最烫,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的孩子。
左手轻轻巧巧地,捏开他干裂的小嘴。
右手食指一弹,半片药精准地落入。
她拧开随身携带,的军用扁水囊。
只用瓶盖,小心翼翼地喂了两口水。
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效率。
旁边,孩子的母亲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当药片,落入孩子口中。
她那张,被污垢和泪痕覆盖的年轻脸庞上。
麻木的眼神骤然碎裂,涌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又迅速被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所取代。
浑浊的泪水再次决堤,无声地大颗滚落。
她的嘴唇剧烈哆嗦着,想说什么。
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长时间的恐惧与虚弱,几乎剥夺了她言语的能力。
她只能用,那双混杂着绝望。
恐惧和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希望的眼睛。
死死盯着小蓝——这个突然闯入她们地狱。
带来一线,未知生机的“新人”。
与此同时,“赵岳”已经如同壁虎般。
悄无声息地贴到了,那扇沉重的木门边。
他从军靴的夹层里,抽出一根细长而坚韧的特制钢丝。
钢丝闪,着金属冷光。
对着门上那把,看起来粗笨的老式挂锁锁孔。
他的手指灵活得,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
快速而精准地,拨弄着内部的锁簧。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在这死寂的地窖里,这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锁,开了。
无声无息。
但他没有立刻推门。
他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门板上。
屏息凝神。
如同一只最警惕的猎豹,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确认了。
外面暂时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距离稍远。
状态松懈。
他听到模糊的,抱怨声传来“妈的,这鬼地方真臭……”
“忍忍吧,等老大回来就有好……”
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推开门。
拉开一条缝隙。
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他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
外面果然有两个看守。
他们背对,着地窖门。
懒散地靠在潮湿冰冷的土墙上,仍在压低声音抱怨着。
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
警惕性,几乎为零。
“赵岳”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就是现在!
他心中默念,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动作如暗夜里,精准扑食的猎豹。
腰间行云流水地一摸,两根细如牛毛。
淬了特制神经毒素的钢针,已稳稳扣在指间。
针尖在微光下闪烁着幽蓝的致命光泽。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贴地的鬼魅幻影。
悄无声息地,滑过几步距离。
刹那间便逼近了,那两个仍在抱怨的看守身后,快得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噗!噗!
两声轻微得,几乎无法捕捉的锐器刺入皮肉声响起。
细微得仿佛只是水滴落入尘埃。
那两个靠墙聊天的看守,身体骤然僵直,抱怨声戛止。
喉咙里,连半声代表痛苦或惊愕的闷哼,都未能挤出。
他们脸上,那百无聊赖的不耐烦表情。
诡异地凝固着,还未来得及变化。
下一瞬,两人就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和力气。
软绵绵地沿着墙壁瘫滑下去,悄无声息。
只有涣散的瞳孔,空洞地倒映着。地窖门缝里透出的那点微光。
“赵岳”眼神冰冷,确认目标已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他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处理两具没有生命的物体。
迅速将两人拖拽到更深,光线完全无法触及的墙角阴影里。
扯下他们自己的腰带,反剪双手,牢牢捆死。
撕烂他们肮脏的衣襟下摆,揉成布团,死死塞进他们嘴里。
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他甚至没有调整一下呼吸。
抬头,目光精准地扫过院墙的高度和材质。
下一刻,他整个人如同壁虎般贴上粗糙的墙面。
手指和脚尖精准地扣入。院墙上那些微小的凸起和缝隙。
发力,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