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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4

作者:天枢妖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丽姐去哪里了?”顾时舟问道。


    谢闻湛在厨房里烤好面包,端出两杯牛奶。


    闻言,他抬起头。


    谢闻湛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日历,稍微思索了一下。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她可能在参加国际音乐大赛。”


    顾时舟“哦”了一声,接过谢闻湛递来的面包。


    顾时舟看了一下时间,突然间问出了一句:“为什么威廉先生会失明?”


    谢闻湛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顾时舟才想着要来问这个问题。


    他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跟个小孩子一样吃个面包还吃得嘴角有面包屑。哦不,小孩子还不一定跟他一样。


    谢闻湛撑起下巴,言简意赅道:“车祸,意外。”


    顾时舟又问道:“那他还要教我们画画?”


    谢闻湛轻轻敲了桌面,修长的手指将顾时舟在说话间隙越推越远的餐盘又推了回去。


    谢闻湛指了指餐盘剩余一半的面包,道:“把它吃完。”


    顾时舟摇摇头,把那个面包给翻个面。烤糊了。


    顾时舟道:“还让我吃完吗?”


    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谢闻湛发呆的样子。


    他盯着烤糊了的面包,半晌才从嘴角里挤出一句不算话的话,“我争取下次烤的不这么糊。”


    顾时舟笑了笑,道:“没关系,下次不让你烤就是了。”


    谢闻湛发泄一般地拿过顾时舟面前烤糊了的面包,三口并作一口地把它吃完了。


    顾时舟笑了笑,将没有动嘴过的牛奶也递给了谢闻湛。


    谢闻湛端起牛奶看了一眼。


    顾时舟笑笑,揶揄道:“牛奶也烤糊了。”


    谢闻湛咕咚两口就喝完了。


    吃完早餐,就要上路了。


    他们气得很早,芬兰这个时候还隐约有些星星的光影。它们在浅蓝色的天空中发着淡淡的光,落在眼前的大海,飞翔的海鸥身上以及由砖石砌成的旧路,古典与现代文明的结合,北欧风格的建筑优雅地屹立在路的一方。


    而在路上,还能看多许多开着敞篷车的芬兰人,又或者是来自别的国家的人。


    他们拿起相机,记录远方海平线渐渐升起的朝阳。


    散落满地的阳光,海水的气息,夹杂着不知何处的花的芳香。


    这群优雅的人类,他们拿起相机,咔擦咔擦疯狂拍了无数张不知道请不清晰的照片,只知道这一刻,他们记录下了自己的心情。


    看见顾时舟一直在看窗外,谢闻湛放慢了车速,让他有时间去细细看,这一路的人和不同的风景。


    顾时舟道:“据说,赫尔辛基是北欧的日都。”


    顾时舟侧过头去看谢闻湛,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恰好可以看见谢闻湛立体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如同希腊雕像般的黄金比例的面容,连阳光落在其上面形成的阴影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显得累赘,少一分则显得苍白。


    他嘴角勾起,像是叼了一朵桃花,面容如玉,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在一直开,人却没有变。


    顾时舟看着他,神情是如此温柔。


    温柔到,觉得这一刻,或许就是生命中的终点了。


    顾时舟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后悔了。”


    谢闻湛愣了愣,问道:“后悔什么?”


    顾时舟说:“我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这样,我觉得我活着的时间会多出很多。”


    谢闻湛笑了笑,道:“我准备了很久的情话,这一次我只想先告诉你,我希望我能早点遇见你。”


    顾时舟侧过头,不忍去看他。


    如此温柔的话,一瞬间,让他想要全盘说出。


    自己不堪的过往,以及迷雾环绕的未来。


    三个月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了。


    即使还有那些日子。


    可到最后,不变的结局依旧还是如此。


    顾时舟道:“丽姐什么时候回来?”


    谢闻湛估摸了下时间,道:“估计还得一个星期。”


    顾时舟道:“那我们,这一个星期多来陪一下威廉前辈吧。”


    谢闻湛皱了下眉,道:“他或许喜欢清净。”


    没有在说些什么。


    到了威廉家的时候,威廉还站在房子外面,只不过这一次站得比之前更加靠近大海。


    他应该很喜欢大海吧。


    听到车的声音,威廉转过了身。


    很神奇,这一路有很多车开过停下,可只有谢闻湛他们到的时候,威廉才会回头。


    他是怎么知道这是顾时舟他们的呢。


    顾时舟向威廉挥了挥手,道:“威廉前辈,我们来了。”


    威廉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进黑暗。


    跟着他进去的时候又会再看见那一面墙,这一次倒是没有太过于关注。


    只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空处。


    顾时舟停了下来,在他想要问的时候。


    谢闻湛却给他传递了一个眼神,不要问。


    顾时舟收起好奇的心思,跟着威廉一起走进去一家房间。


    这是一间相对来讲比较整洁,比较空的房间。


    这里的家具看着都上了一些年纪,只有一架落满了灰尘的钢琴,以及一张除了一个位子没有落灰之外的沙发。


    威廉站在墙边,让谢闻湛去坐沙发。


    他侧过身子,去看身后的顾时舟,问道:“你会弹钢琴吗?”


    顾时舟很久之前因为许听松的一句喜欢,曾经有去练过钢琴,但是不是很熟练。


    面对威廉的问题,他组织了下语言,道:“学过,但谈得不是很好。”


    威廉点了点头,道:“那足够了。坐过去去弹吧。”


    顾时舟根据威廉的嘱咐坐在钢琴前。


    威廉静静地看着他们,突然发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让你们这样做吗?”


    顾时舟和谢闻湛对视一眼。


    明显两人都在发懵,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威廉却像是早就清楚答案了。


    什么都没说,他关上门,静静地靠着墙。


    他听力太好了,顾时舟和谢闻湛不敢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说悄悄话。


    只能通过眼神来对话。


    然后就是,你看我,我看你。


    顾时舟看完威廉后,又看谢闻湛。


    谢闻湛看完威廉后,又看顾时舟。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眼神中充满的无措逗得双方有点想笑。


    威廉问道:“你们眼神**完的话,那就可以开启正事了。”


    顾时舟被威廉突然响起的话吓了一跳。


    谢闻湛问道:“什么正事?”


    威廉没有回答谢闻湛,而是向着顾时舟走了过去。


    说实话,这个房间也很黑暗,如果不是有半个窗户开着,些许阳光落了进来。


    顾时舟走路绝对不会很顺利。


    可是威廉的动作却很顺利,熟练到,这个地方可以看作是他的身体。


    威廉走到顾时舟旁边,手在钢琴按了几下,按出了几个音符,似乎只是随手一按,没有什么奥妙。


    谢闻湛也不知所措。


    说是要干正事了,可是似乎威廉什么正事都没有布置。


    顾时舟就安静地听着威廉重复按那几个音符。


    内心将之记忆了一会。


    在威廉手离开钢琴的时候,他便跟着自己记忆中的顺序弹奏起这架钢琴。


    这架钢琴似乎放在这里很久了,声音听起来明显有些干涩,可是越谈起来就越觉得这架钢琴的声音像是透过耳膜直击心灵。


    威廉在钢琴声中渐渐开口。


    他的声音像是黑夜里的狼的低吼声,低沉却又和这架经历过历史沧桑的古老的钢琴发出的苦涩的声音交相辉映,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哪一方是艺术。


    他说:“音乐,除了用来听,也是用来聆听对方的心跳的一种途径。”


    他这么说,顾时舟就想起了谢闻湛讲的那个故事。


    威廉帮丽诗抓了那个故意捣蛋音乐会的人,让他给丽诗道歉。


    然后才抱得美人归。


    以前听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听完威廉的话之后,倒是突然间萌生了一些有了答案的问题。


    没有想过,为什么威廉会帮丽诗去抓那个故意捣蛋丽诗音乐会的人?


    现在想来,或许,正如威廉所说。


    音乐,是通过心灵的一座桥梁吧。


    也许,威廉就是在听丽诗声音的时候,听懂了丽诗的烦恼。


    顾时舟想着悄悄瞄了谢闻湛一眼。


    谢闻湛的神色依旧是那样淡定,轻微皱起的眉头,他坐于阴影中,像是一个被囚禁于不见光明的囚徒。


    他似乎没有听懂威廉的含义。


    其实连顾时舟自己也没有听懂自己音乐的含义。


    他只是模仿着威廉的步骤在弹。


    即使威廉说了那番话,却还是不太理解。


    聆听心跳后,要干些什么。


    威廉没有说下去,他说完后就转过了身,面向了墙壁,不再去看谢闻湛和顾时舟。


    那个姿势和态度似乎在说你们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没眼看。


    谢闻湛在黑暗中站起身子,他的影子落到了光照到的地方。


    接着,他的影子开始移动,但他始终没有向顾时舟走去。


    而是在黑暗中,逐渐走进了更深处的黑暗。


    顾时舟闭上了双眼,不再去关注谢闻湛。


    只是,他的心已经乱了。


    即使手依旧按着威廉教的那样子在弹,可是却已经乱了。


    节奏越来越快,就好像是在希望威廉转过头,说:“你练的次数多了,可以停下来了。”


    威廉确实转过头了,可他什么话都没说。


    许久,谢闻湛慢慢走到了顾时舟身后。


    他高大的身躯将所有能招到顾时舟的光都给挡住。


    连影子,都落到了顾时舟及他身前的钢琴架上。


    顾时舟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弹琴,而像是在弹他微微有些卷的金色短发。


    而那些头发也缠绕着他的手,渴望他的接触。


    顾时舟叹了口气,在最后弹出一个音符的话,他终于停了手。


    他睁开双眼,果不其然,谢闻湛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弹的位置恰好就是谢闻湛影子的头发。


    威廉安静了一会,开口道:“你可以停了。”


    顾时舟起身,将位子让了出来。


    谢闻湛正要坐下,就听见威廉说:“今天就到此结束吧。你们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很奇怪,很奇怪,昨天的时候让他们同处一个房间,但什么事都没干,可今天,依旧是同处一个房间,却只是让顾时舟弹钢琴,一连三天都是这样子,顾时舟都觉得自己的手几乎快没有知觉了。


    可是威廉就只是淡淡地开口:‘去弹琴。“


    那声音冷漠无情地跟一个上了床,第二天穿上裤子转身就走的渣男,在被叫住时脱口而出一句”我不喜欢纠缠不清的人“的话一样。


    可是,顾时舟就只是遵循他的话,安静的去弹钢琴。


    威廉在第三天的下午,才第一次让谢闻湛做了一件事情。


    但也跟没做一样。


    就是让他在心里猜猜顾时舟下一步要弹哪一个键。


    可是,顾时舟就一直在按照威廉第一天教的那样在弹,规律早就被摸清了。况且他只是让谢闻湛在心里想,并没有说出来。怎么知道他猜对了没有。


    而威廉却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谢闻湛猜得对不对。


    他只是看着墙,看着一个东西。


    在一次出这个房间的时候,顾时舟看了一眼,那是一张日历。


    顾时舟看着威廉的背影。


    也是那一刻,他突然间明白威廉在等丽诗回来。


    可是,他的神色却没有等待的半分焦灼。


    就好像知道对方会回来。


    可他的肢体给人的一种感觉就是冬天。


    一种生机凋零的感觉。


    谈不上来是好是坏,就总感觉,很心慌。


    回去的时候,威廉说:”今天是丽诗的初赛,你们可以看一下。对你们明天或许有帮助。”


    谢闻湛点点头,开车回去的时候顾时舟点开了直播。


    这场音乐国际大赛邀请了很多各个国家的国宝级的音乐大师。


    顾时舟查了查资料,这是一场五年一次的比赛。


    这好像也是威廉和丽诗家里放着的奖杯的比赛。


    三年一次,那么多个奖杯,那么多张合照。


    他们得度过很多个三年了。


    顾时舟调了一下声音。


    刚好就听见了各个音乐大师在试自己乐器的音准。


    也是在丽诗调音的时候。


    他和谢闻湛同时听到了一股熟悉的声音。


    那是这三天来,顾时舟弹出的声音,又或者说是第一天的时候威廉弹给他们的声音。


    这段旋律到底有什么含义?


    它似乎会随便,但对于一个音乐大师来讲,随意调音对于听众而言可能也是一种享受。


    只是,这段旋律,真的有点太过于普通了。


    直播间里的人也都在讨论这段旋律,后面有人科普到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丽诗调音时还不是这么调的,大概是在二十几年前,大致是她二十八岁的时候,那一年的音乐大赛,这段旋律第一次出现,此后的比赛里,丽诗调音时一直都是这段旋律。


    很多人都在好奇这段旋律有什么意味。


    而丽诗面对大众的好奇,只是笑了笑。


    对着镜头,她温柔地说:“这是一段名为共度的旋律。可能对大家而言不是很好听,但对我而言,它很有意义。”


    调音结束之后的直播,顾时舟都没有再听。


    他侧过身去看谢闻湛,问道:“威廉前辈到底为什么会失明?”


    谢闻湛安静地看了窗外的日落。


    黄昏之际,他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余晖的悲凉,连说的话都带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悲凉感。


    他说:“在他二十八岁那年,受邀参加一场国际大赛时,出了一场意外,车祸带走了他的眼睛,他错过了参加国际大赛的机会,此后也再也没有参加了。”


    顾时舟查了一下威廉的名字,网上铺天盖地的信息,却没有一条讲到了一位天才画家。


    顾时舟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


    他加上了车祸两个字后,立马就查到了几十年前的新闻。


    一位画家在过马路时发生车祸,失去双眼。


    顾时舟点了进去,整个主页铺天盖地的文字,可是,再一看,这里面真正有关威廉的字少乎甚少。


    几乎整个主页都在感概威廉的不幸,确实很不幸,遭遇了这种飞来横祸。


    可是,这种不幸却似乎一下子埋没了威廉的优秀。


    这种不幸,抹去了威廉足够优秀才能被国际大赛邀请的能力,抹去了他自身的才华和天赋,抹去了他日复一日的努力,和对理想的追求。


    似乎,他真的不幸。


    除去遭遇车祸这种不幸,更多的是因为遭遇车祸的不幸,而导致了他一切都被忽视的不幸。


    威廉或许不是这种会因为别人看法而自暴自弃的人。


    可是,在出现的地方,他或许可以感受到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是对一个病人的怜惜,这种怜惜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对于一个惊才艳艳的画手而言,真正想要的或许是对画家的敬佩的眼神。


    那些怜悯的眼神像是一把刀,悬在自尊上的一把刀。


    它不会动,可是自尊会。


    自尊血淋淋的被剥开,痛苦也随之而来。


    顾时舟没有切实感受过威廉的感受。


    可是,他觉得身边的谢闻湛有。


    他突然之间就有些明白了,谢闻湛为什么不愿再做手术了。


    他想忽略掉不幸。


    忽然间有些心疼。可似乎这又不是谢闻湛需要的。


    许久,顾时舟牵起了谢闻湛的手。


    那双手曾经握起画笔,画出了自己想要的世界。


    而如今,这双手在顾时舟的手中汲取他的温暖。


    谢闻湛侧过头,对着顾时舟微微一笑。


    恰如路边一闪而过的教堂。数百级台阶上的教堂肃然耸立,白色圆顶气宇非凡,教堂前是造型精美、栩栩如生的雕像。


    芬兰下雪了。雪落在雕像上,像是眼泪的雾。


    风光明媚的码头,号角声吹起,像是在安慰不幸的人,更大的不幸还没到来,请珍惜此时此刻不幸的生活。


    赫尔辛基街头巷尾,充满过去的辉煌,芬兰人在这里生活,又有了现代生活的品味,新旧混合,北欧式的风雅留在游客的心中。


    雕像的容颜圣洁而又美好,像极了眼中的人。


    不幸的话,让我来和你分享吧。


    雪落在车前,车飞扬而过,染上了一抹白色。


    不清晰,不明显,但只要看见,就知道。


    就像你看见阿曼达铜像神圣优美,温柔优雅的姿态和恬静精致的外貌,你就到了赫尔辛基南码头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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