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珩!”
殷珩额头正抵着“萧苑”的手背,阖着双眼,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猛然惊醒。
是萧苑的声音。
殷珩突觉太阳穴突突地疼,眼前躺在榻上的萧苑已然消失不见,他站起来一阵更剧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他转过身去,闯入眼中的是一道青色身影,看见了那个他熟悉的萧苑。
萧苑跑过来拽住了他的袖袍,殷珩迷迷糊糊看着他,眩晕感太过强烈,以至于他站不稳来。殷珩趔趄一下,一个没站稳往地上扑,倒也没摔着,他稳住身子单膝撑着地。萧苑毫无防备地被殷珩一拽,直直地向后倒去,见状殷珩忙起身拦腰扶住他,将他揽入怀中。
殷珩只将注意放在了眼前人的身上,丝毫没察觉到其实此刻梦境是在慢慢破碎的,梦中物皆在消失。不是因为别的,是萧苑睡得不沉,没多久便发现了殷珩不在,于是把另外那两个叫醒就马不停蹄地往这赶,那一唤打断了那女子给殷珩造的幻梦。
萧苑出奇得没有推开他,眸中透着几分茫然,殷珩看着怀中的人,看得出了神。
殷珩心道:“还是在梦里吗...若不是梦里你早该离我几步远了。”
萧苑对上殷珩的视线,一时忘了该做什么,微蹙着眉。
“殷珩,你...”
萧苑刚一张口话还未说完就被堵回咽喉处,殷珩俯身吻他。
太放肆了...但倘若是在梦里,放肆些又有什么关系...假若不是在梦里,殷珩或许穷尽一生也无法有与他如此亲密的时刻。
殷珩吻上他的唇时,萧苑登时大脑一片空白,后面的话早已忘在了脑后,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往后躲,殷珩吻得急切而热烈,摁着他的后脑勺让他无法动弹。萧苑手抵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他心口处剧烈的跳动。
此刻在梦境外,谢家村荒地处,江允同叶清辞站在野草丛旁看着殷珩...做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江允戳了戳叶清辞,难以置信地问他:“清辞,是我疯了还是师兄疯了?”
叶清辞:“大抵是他疯了吧。”
而此事的罪魁祸首赤尾狐维持着人形立在一旁,只不过现在被几人忽视了。
她心说:“这小修士对美色无动于衷我道是因为什么,结果是个断袖啊。”
梦境里萧苑被亲得后仰,舌头滑入口腔攻城略地,情急下萧苑咬破了殷珩的舌尖,口腔间顿时充斥着血腥味,舌尖鲜血淋漓。殷珩吃痛停下动作,萧苑趁机立即推开他,掴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没有使十足的力,听着却也是极响的,殷珩脸被打得偏向一侧,被萧苑拎着衣领扔到一旁。适才东南向有异响叶清辞前去查看,目前只有江允仍在这头,萧苑只能怒不可遏地喊江允,一把扯下腰间的锦囊抛给他,说:“给他喂丹药!”
萧苑转头瞪向赤尾狐,他唇瓣泛着水光,抬手抹掉沾在唇间的血。随即青丝出鞘,直向赤尾狐去,带着凛冽的寒气,欲直取性命。赤尾狐生性狡猾,待剑气即将触碰到她时一瞬间化为烟雾顺风而去,不见踪影。
剑刃横在下颚底下,萧苑仅用余光寻找那道身影,默自感知风向。须臾,萧苑倏地转身退后一步。
她在身后。
赤尾狐露出獠牙,正欲咬断他的颈处动脉,萧苑反应迅速令她未能得逞。逼人的寒气蔓延到身上,动作也慢了几分,赤尾狐侥幸在下一次剑气逼近之时故技重施隐匿起来。
一旁江允早已给殷珩嘴里塞了颗丹药,药效极快,仅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清醒了。他在黑暗中眯了眯眼亮起灵火照亮前方,见萧苑神色便知是何情形,却无法觉察那赤尾狐是化了烟雾混入风里。他半猜半蒙地快步行进至萧苑身侧,唯留江允一人在杂草堆旁,见这边有了师兄和萧苑他便顺着原先叶清辞去的方向追去。
萧苑简略阐述几句明示情况后主动权就交给了殷珩,殷珩跃至荒地处中央那棵高树,枝桠间叶子并不紧促。他抬手拨开眼前的叶子,另一只手捏了手诀控制风向,在劲风间赤尾狐显了形。趁着现在萧苑又添寒气使她无法混入风中,殷珩站在树上,单手抽出怨柳抵至唇边。箫声悠长婉转实则带着气劲,于无形中缚住赤尾狐。萧苑将灵力凝聚在掌心处,一掌将赤尾狐打回原形,擒住这只浑身雪白唯身后一尾染红的小狐狸的后颈。
赤尾狐在他手中扑朔,始终是蚍蜉撼树,乖乖地任由萧苑拎着她。水汪汪的圆眼睛盯着他,居然让人觉得她有些可怜。
呸,可怜个屁,自身害人在先有何无辜?咎由自取罢了。
叶清辞领着江允回来,按着刚刚异响处追去未察觉不对劲,大抵是调虎离山之计。
萧苑将赤尾狐丢进锁灵囊里,先前失踪的人已神魂俱失,即便寻了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几人只将那些人的尸身好生埋葬后便悄然离开了,在无人知晓的夜里。
御剑回山途中殷珩问萧苑:“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只小狐狸?”
萧苑没好气地说:“拿去炼丹。”
语气里隐隐透着几分怒意,方才在谢家村吻萧苑的事他实则一点印象都没有,因而他现在压根不知道萧苑为何生气,甚至以为是那只狐狸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像喊他一样娇媚地喊他公子惹恼了人。
至于萧苑,他不清楚殷珩并不知晓吻他的事,还以为是他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故而生着闷气。
回到凌苍峰时五更天都已过了,先前睡了,实际上也没睡多久,更别说那个根本没睡的殷珩了,但秉持着有事绝不隔夜的原则他先是去问了江允。结果江允支支吾吾不肯说,还说什么“师兄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个屁,告诉我才是为了我好好吗。
而后他又找了叶清辞,叶清辞打算借居在凌苍峰,同江允睡一个屋子。叶清辞这边跟江允的意思大差不差反正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殷珩这辈子都不想说话了。
他兀自抱怨着:“这一个个的...问也不说,拿我一个人当傻子忽悠呢?”
他没弄清楚,还是将一切归结于自身上,至于归结在什么方面上自己也不明白,像只迷路的动物晕头转向寻找方向无果。
什么有事绝不隔夜的原则也不是不能打破吧...其实往日里那几年他也有几次不知道为何惹人生气了没弄清楚最终石沉大海,所以他也只当这次为寻常玩闹。
思忖片刻后他最终还是打算就这样睡了吧,眼睛已经发酸泛红,他简单梳洗后躺在榻上。本以为自己很快便会进入梦乡,却因为这茬辗转反侧,半天都没睡着。刚消停没多久他突然从榻上弹起身,胡乱披了件外袍,从柜子里拿出个木匣子。殷珩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拿出一枚耳坠,材质是玉的,晶莹剔透,映着月光透出莹莹柔光。
这是当初萧苑弱冠之时与那条腕链一同做的,有同样效用。
他仔细揣着那枚耳坠往偏房走,原本只是想看看那人睡了没,想着若是睡了便偷偷放在他枕侧,倒是没想到他还未就寝。
屋内亮着烛光,殷珩走近门前,轻轻叩了门,透过窗棂见那人站起身来。而后门被打开,萧苑披散着发,墨发落在肩侧,那人神色淡淡的。
萧苑:“你怎么来了?”
殷珩:“睡不着。”
萧苑:“……”
萧苑没赶他走,转身给他留了门缝,意思是让他进来。殷珩会了他的意,轻声进了门。
萧苑在案前坐下,上面还摊着本书,殷珩在他身侧坐下。萧苑把书合上,抬眸看他:“这么晚了过来有何事?”
殷珩没答他,只将耳坠从怀里拿出来,说:“这坠子是之前跟你手上这条腕链一同做的,那时没给你,现在带过来想着再送你。”
萧苑瞥了一眼自己腕间那条链子,犹豫了片刻说:“不必了,你留着吧。”
闻言,殷珩脸上闪过失落之色,又很快藏匿起来,他窘迫地把那耳坠收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摩挲着虎口。二人双双沉默着,殷珩率先开口问道:“阿寒,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在谢家村时陷入了赤尾狐的梦境,有一段记忆模糊,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冒犯了你?”
何止是冒犯,简直是...
萧苑倏然回忆起了那时殷珩亲吻他时唇舌间的感觉,耳尖登时红了,他偏过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鬓间的头发挡住了耳尖的绯红,不过在这之前殷珩就已经看见了,心中的不解更盛。
“我...那时我不清醒,如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对不住了阿寒,我不是有意的...”殷珩急切地解释,一急下抓了萧苑的手,殷珩手心温度炙热,烫得萧苑猛地抽出手。
一系列动作话语下来,解释显得格外无力,殷珩没说完,也说不下去了。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猜是不太好的。
萧苑抚了抚眉心,微叹道:“殷珩,你记得我弱冠那夜说的话吗?”
萧苑不等他回答,不管他记得与否,紧接着说:“你的心意我心里明白,我也说了日后不会对你心生芥蒂,但你...不需要任何事情顺着我,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不要在我这徘徊不前了。”
“我的耳坠你可以不要,但烦请你,务必留着那条腕链。至于感情之事,由不得我决定。”殷珩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哽咽。
他凑近萧苑,戳着自己的心口处:“由我心定,我心若坚,自不轻移。喜欢你是我的事,再苦再痛我也受着。”
话音未落,殷珩已经出了门,屋内烛光摇曳,如飘忽不定的心。
他怎么能这么傻...傻到将一颗心袒露出来,近乎剖出整颗心脏,傻到甘愿以肉身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仍不肯回头,傻到化言语为利刃凌迟他,他却只道一句“再苦再痛我也受着”。
殷珩几乎是逃出来的,逃回自己屋内,大口喘息,只有这一刻他是放松的。待平复下来时,他坐在木凳上,拿出玉坠。弯钩处扎破耳垂,刺穿他的血肉,挂在左耳耳垂上。尖钩刺破血肉的疼痛使他在夜里的感官更为清晰,心口处的苦楚愈发强烈。殷红的血顺着耳洞滑下,半挂在玉坠上,衬得玉多了几丝妖艳之感。
惊寒。
他是他凛冽寒风中唯一的和煦,见他眉眼时寒冬也需避让三分,就这一人的出现惊艳了他十六岁那年的寒日。
后面虐虐的,写完自己看的时候一直呜呜呜[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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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