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由心定》 第1章 烦人精 凌苍峰被染得雪白,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雪已没过脚踝,落在一树梅花上头,将细弱的枝桠压低了几分,便是这样仍仰着脑袋似是不服气般强撑着身躯不肯示弱。 殷景意独自站在凝音阁的露天亭台远眺,“这凌苍峰的冬天真是愈发得冷了。” “知道冷还穿这么少,病了我可不想照顾你。”林喻上前为殷景意披上一件纯黑狐裘。殷景意见来人头上还顶着几片未消融的雪显然是来的匆忙不及撑伞,甚至雪天也只穿了件不待客时的单薄常服简单披了件雪白外氅。殷景意握上人的手,一阵刺骨的寒意蔓延到他的掌心,殷景意微微蹙了蹙眉,问道:“天这么冷,怎穿的这样少就来了?” “刚刚有位守门弟子来凝音阁找你,说是有个少年在门口求见。” 于是,二人一同前往前门,打开门便见来人只是一个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皮肤白皙,眉眼狭长,五官清丽,唯一的缺点只有脸颊两侧微微凹陷,一副病弱之状。大雪天竟只着了一件薄衫,那薄衫瞧起来似是穿了许久,原本的颜色已褪去大半,连带着几处补丁,指节分明的手早已冻的青紫。 “有何事先到议事厅去再说吧。”门外寒风刺骨,就连他这样常年修炼之人也不觉打了个寒颤,殷景意邀人入门,到议事厅后林喻随殷景意一同坐下,少年正对着他们站着,少主殷珩听闻有一少年求见尊主自是好奇,忙从学堂跑来议事厅凑个热闹。 “你为何这种天气来此求见于我?”殷景意看着他,那少年拱手向他行礼。 “偶然听闻凌苍峰苍憬派的尊主为人良善,今无处可去,故来求尊主收留。”少年清冷的嗓音不带任何情感,说话时低沉着眸子,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这偌大的凌苍峰虽不至于养不起这个人,但毕竟不知此人来历也还需思量。还未等殷景意回话殷珩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父亲,这人无处可去也是可怜,不如将他留下与我一同修炼。” 殷景意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若是想留便留吧。”殷景意倒也无所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做什么,于是将众人遣散后牵起林喻回了凝音阁。 众人走后,殷珩微俯身子端详眼前人的面庞,倒是个美人,竟比女子还要美艳上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姓萧,单字一个苑。” “好名字,我叫殷珩。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住所还有一间空着的偏房,你就住那了。” 殷珩带着萧苑回到住所,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沉默,到了之后,只见门口牌匾上赫然写着“玉洁院”。这名字随主,如殷珩般,温润似玉。 “你先去偏房等着吧,我去拿件东西。”闻言萧苑也不做停留,朝着他口中所说的偏房走去。这偏房虽无人居住,但好在陈设俱全,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来说自是好极了。 片刻,殷珩便也来到偏房,不过手中多了件斗篷他将手中斗篷递给萧苑。 “前年母亲为我做了这件斗篷,我未曾穿过,这么瞧着,我应是比你年长的,估计只有这件可以穿,你试试。”萧苑听了一串话倒也不回应,只是默默将斗篷披上。 “这青色十分衬你,送你好了。待雪小些后我再让人为你做几件新衣裳。”萧苑点点头,道了句“多谢。” 二人面对面沉默着,忽地,殷珩眉眼带笑凑到那人眼前,乌黑的长发如瀑,一股脑地向前奔涌,“小萧苑,怎么这么安静,你一直都这么不爱说话吗?”殷珩语中更添笑意,“那你可要好好适应啦,我话很多的。”萧苑被人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眸子中染上几分惊诧,属实是没想到这人能自来熟到这种地步。萧苑看着眼前人深感无语,不作声地扭过头随手拿起一本书打开看。 “怎么总有那么多话要说,真是个烦人精。” 第2章 青丝 两日后,殷珩让人为萧苑做的衣裳送来了,因不知他喜好如何款式颜色的衣裳就都只随着自己的意愿来。上次见他适合青色,为他做了几件青色长袍,上面绣着几只喜鹊登梅,腰间一带加以点缀。殷珩亲自带着衣裳到偏房去找萧苑。殷珩的房间离那并算不上远,不用多久便到了。殷珩先是敲了几下门,见没有回应便推开房门,看了两眼发现萧苑还未睡醒也不想扰人清梦,只将衣裳放下走了。 晌午,萧苑醒来后看到床头放着几件衣服,随意拿起一件换上出了门。还没走几步便碰到了来找他的殷珩,殷珩打量了人几眼,好像没有哪里不合适。 “正好,去吃午饭吧。”萧苑跟随着殷珩去到了饭堂,二人取完餐后一同坐下。 殷珩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喂,小萧苑,你为何无处可去啊,可否与我说说?”萧苑夹菜的手顿了顿,“……食不言。” “哦...” 不是他不愿说,只是他担忧殷珩知晓后是否会与那些人嫌恶母亲一般嫌恶他将他赶出去,不觉中忆起了往事。 “萧苑?发什么呆呢,吃完了便走吧,等会儿该修炼了。”殷珩见人神情不对开口问道,打断了萧苑的思绪。 “走吧。”语罢,起身离开。 殷珩带人去他平日里修炼的地方,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弟子都议论纷纷。 “暮越,你看。原来那就是少主收留的那位少年,身子看起来孱弱,但这脸却是出奇的好看呢。”一位女弟子与旁人说道。她们声音不大,但仍是被萧苑听了去。闻言萧苑抬眼看去,视线与被叫作“暮越”的女修对上,清冷的眸子如霜,她顿时红了脸,拉着身边人快步离开了。 见状殷珩打趣他,“没想到啊小萧苑,你还挺受欢迎的。” “……滚” “好凶哦” …… 没过多久就到了殷珩平日里修炼的地方,名为风御台。 “修炼自是少不了好剑,前日我已为你向父亲讨来了一把,此剑还未取名,既要送你就你来取吧。” 萧苑看了看这把剑,沉思片刻道“这剑通体银白,剑穗黑中隐隐透着些青色,名曰‘青丝’罢。” “都随你。”殷珩将腰间佩着的剑从剑鞘中拔出,“我这剑叫做‘羽休’。想不想知道我这剑名字的来由?算了,你不想听也得听。” “……” 殷珩轻轻抚摸着它的背面道“跟你说啊,我刚得这剑的时候还在苦恼该取何名字,一直想不出来便也不去想了。有一日我修炼的时候有只青鸟从这飞过,不知怎的羽毛掉了一根,那羽毛被风吹到我这来,最后在我手心归于平静。那时我就想着要不给这剑取名为‘羽休’吧,久而久之也就定了下来。” “倒是没想到你还是个性情中人,这种小事也能作为取名的契机。”萧苑哂之。 “那又如何?与其打趣我不如先了解一下修炼?我讲给你听。” “你说。”萧苑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讲,表情似乎有些挑衅的意味。 “我先给你讲些入门的罢,修炼分主修和次修,主修就是主要修炼的法术,次修只是些杂乱的简单术法按照你的喜好自己学就行。主修有风、药、冰、火、乐五大类,不过若不学这些只学剑术也不是不行,不过大部分修真者都会选择我前面所说的那五大类。修真者需修炼出灵丹方算初得道,不过这也不是极限,即使修炼出灵丹也分高低。所以啊,小萧苑,你以后可不能修炼出灵丹就懈怠修炼了。” “你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出于好奇又问了句:“不过...你主修的什么?” “我?我主修风。”不知道是否是萧苑的错觉,竟有一瞬间觉得他好像突然愣了一下,眼中光辉黯淡了些许。 须臾,他又自顾自添上一句:“唉,我真是天赋异禀,就在前不久已经修炼出灵丹了。” 自恋狂,谁问他这事了,萧苑给他翻了个白眼。 殷珩自是没看见他默默翻的白眼,还问他要主修什么。 萧苑怔了一下,“……我主修冰如何 ?” “可以,适合你,冷冰冰的。” 萧苑失语,他说话向来这样,不觉有哪里不妥?但萧苑也无言反驳,索性任他怎么说了。 “好了,小萧苑,时辰不早了,你与我主修不同我也没办法教你,今日只教你剑术。至于日后修炼术法...我会帮你安排。” …… 两个时辰过去,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普照着大地,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拉长。一下午的修炼把殷珩累的精疲力竭,将羽休插回剑鞘直接靠在了梨树上,撑着身子俯瞰山下溪流。 “萧苑,我们回家吧。” 第3章 梨花仙子 三月,春分渐至,江南的梨花总比别处先开,独具一方天地的浪漫。 天气渐渐回暖,朝阳似乎比平时起来的更早些,卯时便升起,悬挂在天边。殷珩早早的起了床,更过衣服之后去庖厨中取过早点。 时间还早萧苑定未用过餐,他想着给萧苑也送上些。殷珩带着食盒从院中前往萧苑所住的偏房,到了门口他以为萧苑还未醒便没有敲门直接打开门准备进去。哪知打开门后只见萧苑正在更衣,眼前人襟扣未系,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当殷珩反应过来时吓了一跳赶忙背过身去。 “你来做什么?!”见殷珩来萧苑自也是被吓到,快速将衣襟扣上质问来人。 “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你没醒呢。”见萧苑生气殷珩连忙解释道。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出去啊。”萧苑无语,怎么会有人这么蠢。闻言殷珩带着食盒跑了出去在院中等候。 须臾,萧苑更完衣从房中出来,殷珩见人面色微红。眉梢一弯,笑道:“小萧苑,你脸红什么,我们二人同为男子有何不可看的?”萧苑懒得与此人辩驳并未做回应,心里默默咒骂了一句“流氓”。见鬼的殷珩发现他不说话反而得寸进尺,凑到人耳边。 “莫非...你好男风?” 萧苑听见此话火气顿时烧起,“殷珩!作为少主怎能说出此等污言秽语?!” “诶你别生气啊,我开个玩笑嘛。你怎么也跟那群老古董一样开不起玩笑。” 萧苑蹙着眉有些无语,怒气退了大半,“罢了,你一向说不出什么好话,大清早的来找我有何事。” 殷珩笑嘻嘻地举起手中食盒,“当然是来给你送早点咯。” 一早就闹这么个乌龙,萧苑认命般接过食盒将早点拿出默默地吃着,殷珩坐在他的对面撑着头含笑看着他。天气之故,萧苑的眼前起了层雾,眸帘沾上霜。萧苑并未束发,将近及腰的黑发披散着,几缕碎发自鬓间滑落,凸显清冷之感。 …… 在一个月前殷珩已替萧苑安排了修行之课,将萧苑托于派中冰系的淮玉长老,萧苑亦是刻苦修行,仅一月有余已学了大概只需精进。二人虽不在同一长老之下但除讲主修课外都是一同听课的,毕竟殷珩的师尊玄烨长老位于苍憬派长老之首,他的课自然是为上的。 今日并无主修课故二人一同上玄烨长老的课,到了该上课的时候二人一同前往学堂,今日玄烨长老温习以往讲过的知识,殷珩早已牢记于心自然是不愿听的,不过萧苑来得晚有些并未听过所以听得格外认真,他总是如此刻苦。 殷珩实在无聊想着捉弄一下他,他施了咒唤来风将萧苑的碎发吹来吹去。起初萧苑懒得管他只顾着听课,结果这人还不知疲惫越玩越起劲了。萧苑阖上眼捏了捏眉心,睁开眼一把拍过殷珩的手。 萧苑刻意压低声音呵斥道:“别动,认真听课。”殷珩见人一本正经也不再去捉弄他,闭上眼竟趴在案上睡了过去。一睁眼发现已经下课了,玄烨长老早没了影,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拉着萧苑去用晚膳。 用过晚膳过后,殷珩告诉萧苑近日天气忽冷忽热林夫人身体不适还需看望让萧苑自行安排便去了凝音阁。今日课业结束闲来无事萧苑从书房中随便拿了一本书去了风御台,正值梨花的花期,那处的梨树早已开了满树的梨花。至树下后他拿着书屈膝坐下,倚靠着粗壮的树干。已是酉时,太阳挂在半山腰,他渐渐地睡了过去。 殷珩看望完林夫人后夜已渐深,他从凝音阁回到了玉洁院,在院内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萧苑的身影,他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于是跑到了风御台,四处寻找终于在梨树下看到了萧苑。 水晶帘外娟娟月,梨花枝上层层雪。簇簇梨花压枝低,远望如云栖树,近看方觉花瓣薄如蝉翼,在月光之下近乎透明。月光穿透梨花的花瓣落在萧苑的面庞上,显得人皮肤更加白皙透亮。 殷珩走到萧苑身前,撩起碎发别到他耳后,不自觉抚弄他的眼睫。萧苑被人弄醒,缓缓睁开眼睛。 殷珩打趣道:“这是谁家的梨花仙子,怎落在了我家?”萧苑眉头微蹙。 “什么梨花仙子?” “小萧苑,你要不看看你身上?” 萧苑经人提醒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全都是梨花的花瓣,确实像极了“梨花仙子”。他将身上的花瓣拍落,殷珩在旁靠着树干,弯腰帮人拿掉头上的花瓣,片刻萧苑身上的那些梨花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净。见状,殷珩向他伸出手来。 “梨花仙子,天色不早了,可否与我一同回去?”萧苑将手放到他的手掌上,借力站起身,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月光将二人的发丝染成银白,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二人相伴相随,不曾远离。 第4章 你送的 我都喜欢 四载过去,花开花谢,一棵梨树作回忆之摇篮,承载天地万物。修炼,舞剑,接落花,撑伞听雨。 少年眉宇间稚气褪去,一月后,殷珩将行弱冠之礼。 “萧苑!”弱冠礼已定,商量好流程后殷珩迫不及待找到萧苑。 “萧苑,我一月后就要至弱冠之日了,你有没有想好给我送些什么?”虽然殷珩并非想让萧苑送些贵重东西给他,只不过毕竟相识这么久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总归要表示表示的。 “没有,我还未准备,你想要些什么。”萧苑淡然道。 “这样啊...我比较喜欢惊喜,你准备好后在我弱冠那天再让我知道,好不好?”殷珩微微笑道,似暖阳般温暖,撩拨着人的心弦。 萧苑确实是不知该送殷珩些什么,像他这样的人其实什么都不缺,偏还要贪心地向人讨礼。沉思片刻,萧苑向人点点头,说是有事便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啊...他一天到晚除了修炼还能有什么事。罢了,任他去吧。”殷珩独自碎碎念着。 萧苑口中虽说有事,却是在考虑该送些什么,贵重的东西且不说自己是否能讨得到,即便是讨到了那人也不缺,最终还是决定亲手做些什么送他。殷珩主修风,但萧苑之前见他书房中不起眼的角落放着几本破旧的关于乐修的书籍。那时萧苑心中了然,他原是喜欢乐修的,但作为少主只能拜在长老之首门下,修风也是迫不得已的抉择。于是,他想着倒不如做支箫赠予他。江南的紫竹用来做箫最为合适,现在又正值秋季,这时紫竹已熟,萧苑偷偷去寻了支质优的紫竹来。 经人上次一言,萧苑遂了殷珩的意,并未告诉他,不过殷珩却是看出最近某人的不对劲,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出来,除了吃饭的时候都看不到人,即便是碰见也是随便应付他几句就匆忙离开了。 殷珩心中已了然那人近日在做什么,心中欢喜,也不愿扰人。这天,他将一张帕子挂在了萧苑必经之路的树上枝头。帕子上写着,“不必勉强自己,你送的,我都喜欢。” 萧苑从房中出来,途径院子便看到那张被殷珩挂在树枝上的帕子,拿下来看到熟悉娟秀的字迹后嘴角不自觉上扬。 “蠢货。” …… 一月后,至殷珩弱冠之礼,殷珩早早的起来更衣将冠礼流程再熟悉了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吉时已到,殷珩着一身素衫,腰间佩着羽休,束发未冠,于宗祠前行三跪九拜之礼。赞者唱祝词,殷景意为其加冠,赐字“昭玙”。众弟子拱手道贺,萧苑与众弟子站在一侧随着众人一同行礼,其郑重还礼。 “珩儿,今日礼成,日后便要担当重任,历代少主及冠后都需下山历练一番,下山之日就定在五日后吧。” “是,父亲。” 殷珩戴冠后更显沉稳,一双深邃的眸子微低,身形硕长,比殷景意还要高过大半个头,发梢微翘,乌黑的长发在腰间被风轻轻吹动。 一套流程下来把殷珩累的不行,他巴不得现在就躺在床上睡到翌日晌午,不过他突然想起来某人的礼物还没送给他,又屁颠屁颠的去找萧苑。 太阳已经落下,殷珩走在院中,在石案前看到了萧苑的身影,于是默默地走到他的身后冷不丁来了句:“小萧苑,你在干什么呢?”突如其来的一声把人吓了一大跳,手中东西险些掉到地上。 萧苑见殷珩来,余下的话都忘在脑后,蹙了蹙眉,“你做什么不出声突然走到人身后。” “我来看看你在干什么啊,你手中的是...?” 闻言,萧苑将手中的箫递给他。 “弱冠礼。时间仓促所以用的是新竹,还需放置数月方可使用,如若你不喜欢便...”萧苑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你没看到那句话吗?” “什么话?”萧苑没反应过来,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问懵了,眼眸微微睁大,注视着他的眼睛,似是等着人解释。 “我说了,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更何况我们是修真之人,渡入灵力即可。” 萧苑脸颊染上淡粉,别过脸不去看他。 “喜欢就行...我为这箫取名为‘怨柳’。” 殷珩轻抚箫身,看到了他还在箫身刻下了一副鸳鸯戏水的景象,旁边是他的名字,要知道刻下这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殷珩下意识去看了眼萧苑的手,虽不明显但殷珩眼睛尖还是发现了。萧苑修长的手指侧面隐隐有几道伤口,有新伤亦有旧伤,或许是割得深了,新伤旧伤混在一起。殷珩将箫小心翼翼放到一旁,牵起萧苑的手,灵流凝在指尖,轻轻抚过伤口一侧,那几道还未愈合的口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殷珩有些无奈,道:“笨蛋萧苑,有灵力为何还要徒手刻,将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萧苑把手从殷珩掌中抽出,反驳道:“灵力来的是快,但亲手刻自是心意更甚,你难道不喜欢?” “不是的...谢谢,我...很喜欢。”他顿了顿又说道:“五日后我将下山。” 萧苑低沉着的眸子暗了暗,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我知道。” 殷珩喉结滚动,“再过两年你也该到弱冠之年了,到时我去求父亲为你行弱冠礼。” 萧苑猛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显出一丝慌乱,忙推辞道:“不必劳烦尊主,弱冠之礼也不必举行。至于我的字...自己取便是。”既然萧苑都这么说了殷珩也不再强求,遂唤了一声他名字。 “我答应你,你及冠前我一定赶回来。你的字,我为你取。” 萧苑眼中点点星火逐渐燃起,原本漆黑的眸子中映照着那人的身影。 “好,我等你。” 晚风将他的衣摆吹起,渐渐迷了两人眼前光景,二人一同回屋,路上他们的衣袖互相摩挲着,如轻羽撩拨心中那一片柔软。 万家灯火通明,今夜,明亮的不止是万家灯火。 小剧场 殷珩:小萧苑!等我回来! 萧苑:知道了,等你。 殷珩:舍不得你,嘤。 萧苑:滚... 再等一章!马上就表白了![哭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你送的 我都喜欢 第5章 我答应过你的 下山后,起初殷珩心中还存着些兴致,从前除了下山接委任外从未这般自在地在山下过。第一年,他四处游走,行至处皆尽善。第二年,山下的地方几乎被他待遍,身侧少了那人的身影,思家之心渐深。 萧苑送他的箫他一直带在身上。想起他时便将它拿出来吹上一曲,箫声悠长,浮在寂静里,迟迟不散。 在这下山的时日里,殷珩其实并不是一个人。他有一个小师弟早年下山,在山下时曾给他寄过一封书信告知殷珩他在山下的住处,殷珩下山后没多久就按照书信中所说的地方去找了小师弟。 临近萧苑及冠的日子,念及小师弟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凌苍峰带着小师弟一同回了山。 “尊主!我回来了!” 刚回到凌苍峰小师弟就一溜烟冲进了议事厅找到正在忙活的殷景意,见来人是他殷景意惊诧万分,猛地站起身来。 “你怎么回来了?!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殷景意笑着,揉着小师弟的头,将他的头发揉成一团。 见状,殷珩在旁将头别过去,笑得肩膀直颤。 “父亲,你就别虐待师弟了,你看他的头发都被你揉成什么样了。”语罢,殷景意看了看殷珩,又看了看师弟的头发,但手上揉搓着面前这个少年头发的动作未停。放声笑道“那又如何?你师弟都没说什么你倒有意见了?” 哪里是他不说啊,即便是说了又有什么用?这个糟老头子天天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好吧,父亲,是我多嘴了。”殷珩不住小声嘟囔了句“这么久不在家也不知道萧苑过的怎么样了...”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其余两人听见。 “好着呢,你若是不放心自己看看去不就行了。”殷景意有些无语,难不成他还能趁他不在欺负萧苑不成? 听到“萧苑”这个名字小师弟低头想着,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许耳熟,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在山下师兄常常提起的那人吗?! “师兄!我也要去!” “你去干嘛?你们又不认识。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着急?” “我不管,你现在就带我去!” 殷珩终究还是拗不过小师弟,只能无奈带着他前往玉洁院找萧苑。 等到了玉洁院,一进门就看见萧苑独自坐在石案前看书,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穿着青色衣衫,头发仅用了一根发带半扎着,风吹下的落叶俏皮地牵着他的发尾,不愿撒手。 “萧苑!”他大喊着那人名字,听见熟悉的声音,那人猛地回头,殷珩带着笑的面庞闯入他的眼中,而后萧苑才看到殷珩身侧的少年。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萧苑不善言辞,虽内心欢喜但却不表露出来,仍保持着素日里的淡然之感。 “因为我想给个你惊喜啊,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嗯,回来就好。” 小师弟在旁看着两人,突然冒出一句:“师兄,你是不是忘了旁边还有个人呢?” 殷珩突然发现自己光顾着跟萧苑说话还忘了旁边有个小师弟,他尴尬笑笑向萧苑介绍道:“小萧苑,这是我师弟,早年下山许久未归,此次回山我正好把他也带了回来。” 小师弟在殷珩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向萧苑招了招手,“你好啊萧苑,我叫江允,师兄在山下可是经常和我提起你呢。” “他...经常提起我?” “对啊对啊,如今可算是见到本尊了!” 殷珩见江允如此热情怕萧苑不适应,连赶人走。 “好了师弟,你和萧苑第一次见面收敛着点,你自己玩去。” 殷珩都这么明确赶人走了江允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萧苑哂道:“你这师弟倒是有趣的紧,怎么从前从未听你提起过他?” “我没事跟你提他干嘛,他从小都是这般性格,当年执意下山可把父亲气得很,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萧苑无奈摇头,这人怎么下山历练了一番还是这般孩童心性,他们二人到底是谁年长? “小萧苑,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回来你难道一点都不开心吗?” “不是,我只是疑惑还有一个月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我怕你没有我照顾不好自己。况且,我答应过你的,你及冠前我一定回来。” 萧苑怎会不知,殷珩答应过他的事何曾没有做到过,只是恼他居然说怕他没有他照顾不好自己,开什么玩笑?以前那么摸爬滚打的时候都过来了,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贵公子,再不济照顾自己一个人自是没有问题的。 “说的什么话?没了你我还活不成了?!”说着,萧苑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殷珩近年来个子高了不少,萧苑已是高于同龄人,但殷珩仍是比他高了小半个头,萧苑敲他的头自然有些吃力。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算我想你了行不行?” 想他?殷珩说...想他了?萧苑没想到这人能这么直白的说出这这句话,殷珩不经意说出的一句玩笑话落在他体内那一片柔软,胸腔中的起伏不觉加快,他佯作生气转身离开。殷珩跟在他身后一直说着:“行不行啊?小萧苑~” 二人还是像从前那般拌嘴,这六年来,一点都没变。好似山上那棵梨树,纵使这六年来梨花复开复落,也未变。 小剧场 殷珩:小萧苑,行不行嘛 萧苑:行行行,求你别说了。吵死了,你个烦人精,还是跟第一次见面一样烦人!!! 殷珩:什么啊,我只烦你好不好。 萧苑os:真是救命,那我求你你快去烦别人行不行。。。 第6章 酒后真言 “师兄!你们今日什么时候修炼?”一大清早江允跑到玉洁院找殷珩和萧苑两人。 殷珩被人吵醒,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 “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修炼了?” “什么啊,我一直都很积极修炼的好不好。” 萧苑早已睡醒坐在院中,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欲起身。 “既然江允都这么说了,那就现在去吧。”于是,三人前往修炼。 路上,江允边走边问,“对了,萧苑,你用了多久结成灵丹?” “两年有余。” “那你确实如师兄所说的那般天赋异禀啊。师兄说你从十四岁才开始修炼,三年不到你就结成了灵丹,我可比你多用了一年呢,他们都说我不是修炼的苗子。” 殷珩插了句嘴,颇有兴致地看着萧苑“我何时骗过你?我们家萧苑本来就是天才。” 萧苑瞥了殷珩一眼,“夸人就夸人,什么叫‘我们家萧苑’?” “我有说错吗,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不是吗?”他眼中满是笑意,定定地看着他。 萧苑懒得理他,一味走着,广袖飘拂,仙风道骨。 到了风御台,江允提议要给他俩表演舞剑。少年一身素衣镶红边,他的发丝乱飞,尽是年少不羁。舞剑罢,殷珩与江允嬉戏打闹,亲密至极,萧苑在旁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心中不由酸涩。 这是何种情绪?不甘?怎么可能。恼怒?恼他们冷落他?算不上。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想法。 “萧苑,你愣着干嘛呢,要不你也来试试?”江允莞尔一笑,眉梢微微扬起。 “师弟,我们家萧苑舞剑可比你好,你师兄我亲自教的,只能我一个人看。” “师兄小气鬼,不看就不看。” …… 太阳落山后三人前去用膳,三人找地方坐下。 “师弟,你这次待久点吧,多陪陪父亲母亲,这么多年他们不说,但我知道他们都很想你。” 父亲母亲?...江允儿时因病重被父母抛弃,殷景意在山下时见他可怜将他捡了回来,一直待他如亲生孩子,为不显得生分他们二人之间便直接称呼父亲母亲了,但按理来说殷景意未收江允为养子,他们也只能算是师兄弟的关系。 “好了好了师兄,我知道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萧苑坐在旁边听着,默默吃饭。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江允已有心爱之人,名为“叶清辞”,是江允下山后相识之人,萧苑不知为何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愈发平静。 …… 一月后,到了萧苑弱冠之日,本以为那人会一大早来为萧苑庆祝,哪知竟到晌午了还没见到人影。 萧苑独自坐在房中,想着:“不是说陪我一同过吗?...算了,就算自己一个人过又如何,反正那几年也都是一个人...” 事实上,其实是殷珩忙着与萧苑告白,前些天某个夜晚他将江允偷偷叫到房中。 殷珩面露窘色,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才支支吾吾说:“师弟,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师兄,大晚上把我叫到房中。”江允困意上头,有些不耐,微微阖着眼毫无兴致地撑着下巴。 “就是...你当时是怎么和叶清辞告白的...” 听到殷珩问这个江允顿时来了精神,拍案而起。 “什么?!师兄,你问我这个?!你不会是要告白吧?快点从实招来,你看上了哪家姑娘啊~” 殷珩连忙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不是姑娘。我想等萧苑弱冠那天...和他告白。” “我去!可以啊师兄,我就说你肯定有对他有意思。” “别废话,快教教我,我第一次跟别人告白,怎么说啊。” “师兄啊,这告白主要是要有诚意,我当时告白还送了叶清辞玉佩呢。那是我亲手雕的,我们一人一半刻了对方的名字,至于怎么说...这还是得你自己想,毕竟我俩这情况不一样啊。” 二人都沉默着,江允又添上一句:“总之,师兄,只要够真诚他又喜欢你一定会成功的,相信我。” “行,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殷珩思索甚久,想着原先答应的为他取字,毕竟他无父无母也没有人为他取字。除此之外,殷珩还准备了一样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后已经太阳已落山了,殷珩托江允告知萧苑他在梨树下等他。江允忙去玉洁院跑到萧苑的屋子敲门,萧苑打开门见来人是江允正准备问,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江允就先开口了。 “萧苑,师兄说他在梨树下等你,你快去吧。” 萧苑疑惑,为什么要在梨树下等他,而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道了声谢便去梨树下找殷珩。 刚到萧苑就见殷珩独自一人站在梨树下,梨花烂漫,那人难得穿了件青黑色袍子,头发高高束起,身躯挺得笔直。 “你来了。”殷珩看到萧苑来了,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怎么还是穿着青色衣衫,我记得我还送过你其他颜色的衣裳,为何不穿?是不喜欢吗?” 萧苑默不作声,只有他一人心里清楚,是因为殷珩说过,青色很衬他。 “罢了,你今日及冠,都依你。对了,我为你取了个字,你想听吗?” “说来听听吧。” “渔歌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段衡阳之浦。你既生于寒冬,就字惊寒吧。” “惊寒...”萧苑喃喃道。“那就它了吧,很好听。” 殷珩亮着眸子看他,瞳色乌黑,从侧面看透着些灰棕色,眼中柔情流露。他试探般问道:“那...日后我叫你阿寒,可以吗?” 萧苑微微颔首,殷珩心中欢喜,想起还有件东西忘了给他,又从锦囊中掏出一条腕链。那链子由银丝串起,唯一的装饰只有挂在链身的一只喜鹊坠子。殷珩让人抬起手来,将它扣在那人纤细的手腕上,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阿寒,这腕链赠予你,虽不比你赠我的箫那般精致,但我在这里面注入了灵力,危急时刻可以护你。” 确实,殷珩刚给萧苑扣上他便觉得有股强劲的灵流在体内流淌。这腕链实际上是要比怨柳要精致得多的,只是殷珩觉着萧苑赠他的原是最好的,任何物什都比不上。萧苑低着眸帘看着腕间那条链子,看似毫无波澜,实际上嘴角已经微微扬起,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不过一旁的殷珩将一切尽收眼底。 殷珩打破了一瞬的沉寂,叫他坐下,拿出一瓶梨花酿,是前些年殷景意摘了些梨花与叶喻一同酿的。萧苑不能饮酒,殷珩只能独自打开酒封倒入杯中喝下,这酒虽入口甘甜但后劲十足,殷珩也只能喝三杯左右。三杯下肚,酒意上头,殷珩脸颊有些泛红。 “阿寒,你已经及冠了,要不要试着戴冠?” 萧苑摇了摇头,“不必,我不习惯戴冠。” “那...我替你用发带把头发都束起来吧,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你将头发全部束起过。” 萧苑没有立即答应却也没有拒绝,殷珩了然,知他默许,于是站起身来半跪在他身后。殷珩撩起眼前人鬓间的发丝,将他的头发用发带束起,那发带还是殷珩下山回来时带回来的,上面还印着朵梨花。他边帮人扎发边自顾自念着:“这是我第一次为人束发...” 萧苑内心欢喜表面却故作镇定,殊不知红晕蔓延上自己的耳尖,红得似要滴血,扎完后殷珩走到人面前看着他。 “好看,以后多把头发扎起来吧。” 说完,他又走到萧苑身侧坐下,他们共同仰望着同一片星空。 “阿寒,记得六年前,我们也像这样坐在这棵梨树下。这六年来,除了我下山那两年我们都未曾分开过。”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偷偷瞥人,看他作何反应,见人神色不改,怀着忐忑继续说下去,手指不住地微微颤抖。 “阿寒,我...喜欢你。”殷珩看向萧苑,他瞳孔骤缩,二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狼狈不堪。 “自你到凌苍峰以来,日日相伴,我也渐渐喜欢上你。我知道...这可能有点冒昧了,但是我所说的都出自真心。我心悦你...我...” 萧苑忽地站起身来,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语,俯视着他,眼神凛冽,冷声道:“殷珩,今日这些话不必再提了我只当你酒后胡言,我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对你生出嫌隙,你酒醒后就回去吧。” 语罢,萧苑准备离开,殷珩抓住他的手腕,他眼尾泛红,哽咽道:“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知己,还有...恩人。” 殷珩松开抓着萧苑的手,萧苑转身拂袖而去。 殷珩的心像撕裂般疼痛,他自嘲道:“六年...六年竟只换来一句‘知己’...” 你难道...这么多年,竟只把我当作恩人吗...你的心里难道就只对我怀有感激?... 萧苑回玉洁院的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说不心慌是假的,他心中亦是如洪水猛兽将他淹没,逐渐迷失自我。 他怎么会喜欢我?我怎会让他喜欢上我?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双亲的弃子,我怎么能...怎么配得上他...他是那么好,我算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中的,只一进门他便脱了力倚着门瘫软下去坐在了地上。衣襟因门的摩擦变得散乱,他也无精力再去整理,他阖上双眼将脸埋入膝间,滚烫的热泪要将他灼烧得遍体鳞伤。 这一夜,殷珩独自在梨树下坐了一夜,萧苑坐在榻沿,太阳穴突突直跳,亦是一夜未眠。 小剧场 殷珩:江允,你不是说肯定会成功的吗?! 江允:师兄,有没有一种可能萧苑不喜欢你呢? 殷珩:别说了! 第7章 带阿寒下山 晨曦微露,洒向大地,驱散了夜的黑暗。 今天天气这么好,也不知道昨夜师兄的表白如何了。江允这样想着,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准备去修炼。 到了风御台后,江允看见殷珩一人站在梨树下。还在纳闷师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结果没多久那人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见状江允赶忙冲过去。 “师兄!你怎么了?!”江允手足无措,只是搀扶着殷珩,突然感觉脚边有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酒瓶。他捡起酒瓶闻了闻,是梨花酿,这酒瓶里的酒却是不见了踪影。是的,殷珩把这一整瓶梨花酿全都喝了,怪不得一靠近殷珩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我去!不是吧师兄,你把这一整瓶梨花酿全喝完了?尊主一向不喜你喝酒,要是让他知道了不得让你去跪宗祠?!”江允惊叹不已,虽然师兄平时闲来无事就会喝几杯,对此殷景意颇为不满,但殷珩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轻易将自己喝到烂醉,江允顿感不妙。 殷珩还是迷迷糊糊的,微睁着眼,江允试探着问道:“那个...师兄你昨晚表白?...” “师弟...他好像只将我当作相伴多年的知己...”清醒过来的殷珩望向江允,眼中布满血丝,濡湿的眼睫微颤。 江允又没被人拒绝过哪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得糊弄几句赶紧将人带回住所去休息,一夜未眠的殷珩终于合眼沉沉睡去。 到了晌午殷景意都没见到殷珩的人影以为是他开始懈怠修炼跑去玉洁院寻人,刚到门口就碰到江允,殷景意拦住他。 “诶诶诶,你先别走,殷珩那小子人呢,一上午都没见到个人影,他跑哪偷懒去了。” 江允心中一惊,支支吾吾地说:“额...师兄啊,昨天不是萧苑及冠嘛,他昨天忙活了一天太累了所以多休息了会儿...” 殷景意半信半疑,但这时殷珩已睡醒换过衣裳出来,看见殷景意来殷珩抬手作揖。 “见过父亲。” 殷景意微微颔首,语气略微带了些责备道:“不要太过劳神费思,以免落下修炼。” 殷珩自知理亏不能与人辩驳,遂只是应了声“是”。 用过膳后殷珩打算将今日落下的修炼补上,原本平日里都是叫上萧苑一同修炼的,经过昨夜之事殷珩已无脸面再去缠着萧苑,于是自己去了风御台。 刚到那处映入眼帘的熟悉的面孔,是萧苑。他在梨树下练剑,将灵力注入青丝,逼人的寒气令人发指,未及地面的片片香雪被寒霜包裹,滞在半空中。与从前一样,但不同的是他的身旁没有了殷珩,今日他只是远远的望着他,怀着他的一片赤子丹心。 直到这一刻起,殷珩才恍然明白,萧苑不再需要他了。他不愿让人发现他,随即逃似的离开了。 …… 夜里,闷雷在云层深处翻涌,如洪水猛兽,电闪雷鸣中将云层分成两半。 一位守门弟子向殷景意禀报道:“尊主,门口有一小厮求见,说是李府的。” 李府,其家主是山下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传闻富可敌国。 殷景意唤人进来,殷珩闻讯赶往议事厅,随即萧苑和江允跟着去看看情况。 一进议事厅,只听见小厮“噗通”一声跪下,众人忙止。 滚滚的云间劈下闷雷,雷声如巨兽咆哮,划破天际,倾盆的大雨似天神落泪不止不休。 “求仙长救救我家夫人吧!我家夫人已有身孕但近日身体不适断断续续烧了四五日,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家主寻遍四处医者都无济于事...恐是被鬼魂缠了身。” 众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那小厮以为是他们不愿又添上一句,“各位仙长,家主说愿意献出黄金万两作为酬劳!” 殷景意思量了一下将人搀扶起来,说道:“不必,酬金五两银子,此刻雨势过大不宜下山,待雨小些后派小儿前往贵府。” “多谢仙长!” 李府小厮走后殷景意嘱咐殷珩尽快收拾行囊下山去查探情况,后又念及萧苑自来凌苍峰六年来都未曾下山接过委任,着实不妥。 临走前殷景意拍了拍萧苑的肩,道:“萧苑,这次委任你也去吧。” 萧苑没想到殷景意会想到他,他面上闪过一瞬的诧异,随后又恢复原先的漠然点了点头。 见此,江允不乐意了。 “尊主,你怎么不问我去不去?!” 殷景意知人又要闹腾,捏了捏眉心,“你还用问吗,即便我不让你去你难道就真的不去了?” 江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倒也是哈...” 昨夜那雨下的肆虐,到翌日晌午才小了下去,而后三人启程下山,江允在路上若有所思,殷珩首先发现端倪。 “师弟?” 殷珩唤了一声江允,江允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师兄啊,你说...我离开这么久叶清辞怎么样了...” 殷珩无语,这小子天天就念着那个叶清辞,这才多久,况且那么大个人了能怎么样。 “好了师弟,我早知你记挂他早已传信告知他此事,让他在山底边与我们回会合。” 江允听到一番话一把抓住殷珩的衣袖。 “我就知道师兄最好了!” 这师兄弟二人真是如出一辙,一个区区几个月就开始担心一个比自己还年长的爱人,一个在山下待了两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念叨着萧苑过得怎样。 到山下后三人前往山底的一片竹林,初到竹林三人就被江南茂密的翠竹迷了视线。投下的影子在风中摇曳,成了一片碧海,而他们三人成了这片碧海中的游鱼。转了几圈也没看见叶清辞的人影,就当他们打算换个地方找的时候,听见一人清越的嗓音唤他的名字。 “阿允。” 闻声三人回头,只见叶清辞手中握着剑站在不远处。叶清辞走上前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自始至终都跟随着江允,不愿将视线分给旁人半分。 “阿允,好久不见。” 江允应了声,叶清辞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二人,他拱手向殷珩行了礼。 “见过师兄。” 殷珩感觉有些好笑,“清辞啊,我第一次见面不就已经说过了不用叫我师兄吗?” “师兄,我也说过你是阿允的师兄,清辞当遵循礼数唤你一声‘师兄’。” 真不是殷珩客气,首先,这叶清辞乃是衍廉宗弟子与他并非同门。其次,这叶清辞比殷珩还要年长上三岁,这句“师兄”属实是受不住。 见这三人一来一往,萧苑似与他们格格不入,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盯着地面上发黄的竹叶出了神,不自觉地揉着手指关节。 江允忽然拍了下他的肩膀向叶清辞介绍道:“清辞,这就是师兄同我们提起的萧苑啦。” 叶清辞同萧苑行礼,萧苑回了相同的礼节。 “初次见面,我虽年长于你,但我不拘于那些称呼,你唤我的名字便可。” 萧苑点头称是,一番折腾之后众人担心太阳落山前不能到李府迅速启程。 好在最后还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李府,江允看着面前的府邸,那巨大的府邸的影子将几人笼罩起来,他不自觉发出一声惊叹。 “真不愧是李府!” 四人进入李府,一进门李府的家主李聍就迎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两名穿着弟子服的少年,是连云宗的弟子。 “仙长,路途奔波不如先休息休息?” “见过李大人。” 殷珩向人问好。 李聍脸上笑意更盛,哪里有对自家夫人的担忧,江允心中狠狠地鄙视了一下他,觉得此人虚伪做作得很。小声嘟囔了一句:“请了我们不够还要再请连云宗的人,难不成是在质疑我们苍憬派的能力吗?” 虽然他说的声音很小但身侧的叶清辞还是听见了,他捏了捏那人的指尖,轻声安抚着他。 “阿允,不必为这种小事而恼,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李聍脸上挂着笑,殷勤地讨好着众人,“各位仙长,我家夫人今日情况好了许多,等会儿命下人去收拾空屋,今夜先在寒舍住下吧,明日再去查看我家夫人的情况。” 闻言,殷珩出声道:“李大人,我们四人只需两件空屋就行,天色不早了下人收拾也需时间,我们挤挤便是。” “好好好,我即刻命人去收拾。”李聍连忙点头应着。 萧苑略有不悦,江允与叶清辞住一屋倒是没什么,按照殷珩的意思岂不是要他跟他同住一屋?! 李聍下过命令后离开了,那两位连云宗弟子上前与殷珩搭话。 “幸会,在下连云宗弟子裕殇,我身侧这位是裕纤。” 殷珩无心与他们过多交涉但毕竟不能失了礼节,以免让外人觉得苍憬派人皆是无礼之辈。 “在下苍憬派殷珩。” “原来您就是苍憬派少主,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是玉树临风。” …… “各位仙长,房间已收拾好,请这边来。” 小厮的到来结束了连云宗弟子与殷珩的交流,殷珩最讨厌应付这些人,烦得他头痛。一天到晚只知阿谀奉承,那些夸奖的话语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早些结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江允和叶清辞跟随一个下人前往他们的屋子,萧苑与殷珩又顺着另一下人往另一边走。路上萧苑注意到一处院落的门被锁着,全然一副萧瑟之景看上去似乎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心中冒出一丝疑惑不过并没有多嘴去问。 “仙长,这里便是了,两位好生休息着。” 小厮说完正准备离开殷珩拦下他。 即使是奔波了一日已是筋疲力尽但殷珩说话仍是如平日里那般温柔,“麻烦帮我们再拿一套被褥。” 小厮应着殷珩的吩咐去拿被褥,萧苑不明白他搞这出又是想干嘛。 二人推门进屋,屋内点了熏香,但仍是有股淡木味和尘灰气息,应是空了许久。 片刻,小厮拿来了新的被褥递给了殷珩过后离开了。今天折腾了一整天萧苑巴不得现在赶紧睡觉,他脱下外衣挂在屏风上,转头看见殷珩将被褥丢在地上收拾着。 萧苑走过去问他,“你这是在干嘛?” 殷珩一边整理被褥一边说道:“你睡床,我睡地上。” 萧苑有些无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不是你一开始说只需要两间房吗,现在又是作甚?别忙活了,一起睡榻上挤挤。” 虽然萧苑说的没错,殷珩是怀着些私心想和他睡一屋的,但也不会轻易亵渎他直接与他睡在同一张榻上。 他轻拍萧苑的手背安抚道:“阿寒,别跟我犟了,你睡榻上就行。” 萧苑累了一天也懒得管他了,既然他非要睡地上那就任他去吧,明早起来难受也是他咎由自取。 一阵忙活之后终于可以休息了,两人一人上了榻,一人躺在铺在地上的被褥。萧苑闭上双眼渐渐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殷珩在小声说着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就已沉沉睡去。 “阿寒,晚安,愿你好梦,也愿我梦中有你。” 终于凑齐主角团了。。。甚感欣慰[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带阿寒下山 第8章 鬼胎 卯时鸡鸣狗吠,殷珩被吵醒,在地上睡了一夜腰酸背痛的,站起身来还险些摔了。殷珩站稳后瞥了眼榻上之人,见萧苑还睡着就没发出很大声响,换好衣裳后轻轻推开门出去。殷珩刚走到院子就看到了李府的小厮,他吩咐小厮去准备早点送到屋子去,等候之余他四处张望,他从小遍览群书在风水方面涉及过一二,发觉这府邸所处风水极好,但最近这档子怪事却是和这地方的风水不符。在他疑惑之际李府小厮将早点取了来,他便也将那事先放了放,将早点拿出来后去叫萧苑。 他走到榻前,天气逐渐回暖睡着有些热,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原本盖在身上的被褥被萧苑揉成一团丢在一边。殷珩将人碎发别在耳后,从怀里拿出叶喻给他绣的手帕小心擦拭萧苑额前的汗珠,轻拍他的肩膀又唤了声他的名字。 “阿寒,醒醒。” 萧苑平日里睡得就不熟,稍稍有些声音就容易醒,闻声萧苑缓缓睁开眼,眼睫轻颤。 “阿寒,起来吃早点吧,等会儿该去看李夫人了。” 萧苑撑起身子下床,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正准备换衣服发现殷珩又厚脸皮的站在旁边。 “你,出去。”萧苑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之人,殷珩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没看过。” “你说什么?!”萧苑声音染上些怒气,殷珩见状忙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那个...我出去了你慢慢换啊。” 萧苑更衣后打开门,看到殷珩站在门外,手里拈了支花还将它的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 萧苑不忍看如此艳丽之花再继续被殷珩摧残叫人进门吃早点,殷珩哪还管的上什么花,直接随便丢在地上就进屋了。 吃完早膳过后殷珩同萧苑一起走到前院,发觉江允和叶清辞还有那两位连云宗弟子都在。等了没多久李府小厮就引着众人前往李夫人的房屋。 几人进屋,李聍坐在榻前,看向他夫人的眼神皆是爱意,见几人来李聍站起身来向几人行礼。 “各位仙长,请为我家夫人看看吧。” 裕殇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这烧的的确非同寻常,又把了脉惊奇地发现脉象平稳与常人无异。 “这当真是奇怪了,贵夫人烧成这样脉象却没有异端。” 李聍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何我寻遍神医也无人能医的缘故了,不然我也不会麻烦各位仙长了。” 萧苑沉思了片刻,“李大人,不如让我来看看。” 这李夫人是个孕妇,看这肚子应该也有五六个月了。既然脉象平稳,那这唯一可以怀疑的点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了。 萧苑上前将手放在李夫人肚子隆起的地方,闭上眼去感知,结果这李夫人肚中一番景象将人吓了一跳,他睁开眼看向李聍,神情有些奇怪。 “李大人,你家夫人怀胎后可有哪里不对劲?” “这...说到奇怪之处...就是我家夫人怀胎三四个月的时候还是呕吐不止,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久了还出现这种反应,但我们当时都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体质不同。仙长,难不成是这孩子有问题?” 萧苑没有回应李聍,但转头叫了殷珩出去,见萧苑面色沉重殷珩也不敢耽搁, 出来后殷珩向人询问情况。 “阿寒,有何不对劲?” 萧苑沉默了一会儿,“我刚刚探过了,她腹中...是个鬼胎,若再耽搁下去那鬼胎恐怕要开始侵蚀她的内脏了。” “什么?!我看过此地风水,不可能会出现鬼胎啊。” “你先别急,此地是个实打实的风水宝地,这种地方出现鬼胎的确不可能,但我们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吧。” 两人谈完又回了屋,江允看二人神神秘秘的心中好奇但此时过多细问也不合适。 殷珩、萧苑两人进来没有多言,只是问了一句:“不知李大人可否有其他子嗣?” “其他子嗣...我确实有一个长子,不过前几年因为重病不愈而死所以我收留了我现在的儿子,李重阳。他是我在我的长子死后收留的,那时他流落街头我见他可怜又刚刚丧子便将他带回府中照料。” “李大人,此事并不只是单纯的生病,能否让我们见见您的养子。” 仙长都要求了他哪敢不做,于是带着众人去李重阳的屋子,穿过前院便是,但令人费解的是这青天白日的竟还有守卫守在他的屋外。守卫见家主来了打开房门,李重阳正坐在案前看书,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重阳啊,这是几位仙长,说想要见见你。” 李重阳动作拘谨,轻轻道句:“见过几位仙长。” 众人简单询问了他几句也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都离开了。 “李大人,今日之事还需商议,先告辞了。”萧苑简单打发了一下李聍拉着殷珩离开了,江允和叶清辞也跟了上去。 “师兄!萧苑!你俩等等,到底是个什么事啊,我都快憋死了。” 萧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 “江允,叶清辞。此时绝不简单。” 江允忙询问,“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去探了李夫人的腹部,发现她腹中胎儿是个鬼胎,并且怨气极重。相信你们也都看了这里的风水,在这样的风水宝地养出鬼胎并不容易,我怀疑与李大人的长子有关系。” 江允与叶清辞对视了一眼,萧苑又道:“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李府中有一处院落被锁了起来看起来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出入了,我猜测那里是他的长子生前的住处。” 殷珩一直沉默着,听完萧苑说完这一番话后想到了什么。 “阿寒,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 萧苑点了点头,最终四人决定分头行动。萧苑、殷珩去那个地方看看,而江允与叶清辞再去偷偷探探李重阳的口风。 就这样,四人分开。萧苑凭着记忆带着殷珩到了那个地方,果然还是和昨天所见一般被锁着。殷珩上前看了看锁,锁上带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为了不打草惊蛇二人还是决定翻墙进去。殷珩的轻功是极好的,跃上墙头后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是一片漆黑。他转过头,向下面的萧苑伸出手来,萧苑搭上他的手微微使力跃上墙头。两人一同从墙上跳了进去。进去后,他们发现这里面竟然是一大片空地,与外面世界截然不同,这从外面看是一处院落,但里面却不是住所的样子,脚下的土地也变得类似于湖面。再往里面走,他们看到一块土包,土包前是一块墓碑,这是一座坟。而墓碑上刻着“李氏之子李重阳。” “李重阳?那不是李聍养子的名字吗?”殷珩疑惑不解,这里是李重阳的坟,那外面那个养子又是谁? 殷珩看了一眼身侧的人,发现萧苑盯着远处一地,殷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 见此二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人,在二人思考对策时那个人突然转过身来,那人看上去只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还带着些稚气。 那少年突然跑了过来,殷珩和萧苑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情况到底是该跑还是一探究竟? “哥哥,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救他?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只有一个坟包了,难不成这是这座坟的主人? “救你?...你是李重阳?...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殷珩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哥哥,我是李重阳,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有意识,但是我死后就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 萧苑软下声音,低了低身子,轻声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重阳耷拉着脑袋,小声说着:“对不起哥哥,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我死前生了场重病,在我生病之前其实做了个梦。在梦里,有一个孩子跟我说我父亲害的他家破人亡,他要我替父亲偿还。梦醒后我没有在意就是当这是场噩梦,没有告诉父亲,结果后来我真的生了场重病,他们都说我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我真的死在那场病中。” 殷珩和萧苑大概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缘由,殷珩安抚他:“重阳,哥哥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现在不能带你离开,等哥哥把事情解决了一定救你出去,好吗?” 李重阳点点头,殷珩拉着萧苑的手往原先的方向一直走,这地方好像没有边境一样走不到尽头。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的环境才变回了原先的样子,待他们出来后才恍然醒悟,那里面是李重阳的心境。而此时,江允和叶清辞也探完了口风,萧苑和殷珩与他们碰面。 “师兄!” “你们来的正巧,我们有重大发现要同你们讲。” “我们也是,师兄你先说。” 殷珩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江允不觉发出惊叹。 “不是?!这也太邪乎了吧,我从来没接过这种委任。对了师兄,跟你们说,那个养子的确有些不对劲。他说他一来这个家里,李聍就对他控制欲极强,常常将他关在屋内不准他出门还让守卫守在门外。还有啊,我发现我们一提到李聍他的表情就十分不自然,可以说是有些恐惧,加上你刚刚说的那些,这养子不会是李聍收养的替代品吧?” 殷珩还是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收养的话那真是太巧了,他们年纪相仿,长相也相似。并且正好在李氏丧子不久就碰见与他的长子如此相像之人,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江允摸了摸下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师兄,你说...这李聍不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比如...拐卖孩童?” 虽然这个猜想有些可怖,但与这一系列怪事联系起来不是没有可能。 事不宜迟,他们必须搞清楚这件事情,四人快步离开。 emmmm,本人脑洞不大,将就着看吧后面会好一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鬼胎 第9章 将死之人 四人找到一个李府下人吩咐他去将李聍带到前院来,说是有急事要找。 须臾,李聍便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前院来。 “仙长,发生什么事了?” 四人都没有动作,萧苑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李大人,我们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仙长请问,鄙人当坦诚相待。” 萧苑发出一声冷哼,“李大人,当真坦诚相待?那我问你,你的长子是不是叫李重阳?还有...你的养子,当真只是你觉得他可怜而收留的吗?!” 李聍擦了擦额前不存在的汗,“仙长何出此言?我只是过于想念长子才将他的名字给了我的养子,我的养子只是我从路边收留的孩子,仙长有何不相信?!” 萧苑已懒得再与人纠缠下去,这人口中无一句实话。 “那你可知你的长子为何重病不愈?!他说...他病前做了个梦,梦中有一个孩童说你害的他家破人亡要李重阳替你赎罪!”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已经死了!你是不是去了我府中被锁起来的院落?!谁允许你去的!” 殷珩发觉李聍情绪不对,担心他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上前一步将人护在身后。 萧苑见李聍这样的反应已经断定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一个父亲害年少的儿子至如此地步,简直是丧尽天良。 “若我们不去,你做的那些勾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萧苑已经竭力克制自己,指甲深陷肉中,气得直发抖,殷珩察觉身后的人不对劲紧紧握着他的手。 “够了!请你们离开这里,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你们插手!”李聍甩袖背对着他们,怒斥着。 江允听这话不乐意了,冲上去质问他,“李大人,我们收了你的钱,此案未了便离开,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苍憬派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叶清辞忙将人拉回来,倒不是怕得罪了李聍,江允平日里虽待人温和,但生起气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李聍倒是胡搅蛮缠,这样就想打发他们走,怎么可能?殷珩安抚了萧苑后,强压怒火说道:“李大人,我苍憬派向来做事有始有终,绝没有中途退出的说法,这件事,我们定彻查到底。” 李聍见事情败露连演都不演了?萧苑气得不轻,脸黑得不像话,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气。此时李聍感觉到一股冷气爬上他的指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一根手指居然结了冰?! 萧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襟口,“李聍,你若不说实话,每过一盏茶的功夫我就断你一指,直到你全盘托出。” 说完,萧苑一把将他推到地上,李聍一屁股跌到地上直吆喝。 这一闹腾引来了裕殇、裕纤二人,他们只看见萧苑冷脸俯视着瘫坐在地上衣襟散乱的李聍,见此情形有些不可置信。 裕纤先一步开口,说道:“各位这是在做什么?凭何殴打委托人?” 萧苑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道:“我做什么?你自己问问他干了什么吧。” 李聍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扯住裕纤的衣摆,哭诉道:“仙长,这群人栽赃陷害于我,我花钱找他们来结果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断我手指,我让他们离开他们也不愿,这算个什么事啊!” 这人当真是...不要脸...萧苑要被这个糟老头子气晕了,有一种想要把他的嘴打烂的冲动。 连云宗这两个弟子不知事情缘由也不知该信谁,一边是苍憬派少主连同几位弟子,一边又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委托人。 叶清辞此时站出来,向二人行了个礼,淡然道:“我与你们大师兄有旧,不知可愿听我一言?” 听到叶清辞与连云宗大师兄有旧江允有些疑惑,他们两个已经一起生活很多年了,从未见过他们有何交涉。叶清辞看出了他的不解,答应事后向他解释。 既然叶清辞与这二人大师兄有旧想着不妨听听,二人微微颔首示意他请说。 “我们在一处院落中发现了李聍长子李重阳的陵墓,发现他的长子在死前做了一场梦,梦中有个孩童告诉他,他的父亲害他家破人亡,要他替父赎罪。此后他生了一场重病,死在了那场病中,而就在他死后不久李聍又收养了现在的养子,并把他长子的名字给了养子。所以,我们怀疑,李聍涉及拐卖孩童。” 裕殇、裕纤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这...也不能凭这些就下此定论吧。” 萧苑懒得跟他们扯,不耐道:“我难道不是在问他吗?!” “哎哟!你那哪里是问啊,简直就是在逼供!” 萧苑闻声瞥了他一眼,李聍此时此刻哭得满脸涕水掺杂着泪,真是不忍直视。 啊—— 从李夫人房屋的方向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随即一个侍女被吓得屁滚尿流得跑出来,跑到李聍面前跪下。 “老...老爷...夫人她...” 李聍听到他说李夫人连忙用衣袖糊了一把脸上掺着泪的涕水,忙问:“夫人她怎么了?!你快说啊!” “老爷...夫人她刚刚下身突然大出血,当我们去看的时候发现...夫人身下冒出了孩子的头,那孩子的头...老爷你快让仙长去看看吧!” 闻讯几人一同跑向李夫人房屋,一进门便看见那鬼胎已经从李夫人下身爬出了大半个身子,此时正偏头诡异地笑着看着他们。那鬼胎全身黝黑,青筋血丝遍布全身,头呈畸形,上头还挂着几块血肉。很明显鬼胎侵蚀了李夫人的内脏,李夫人满身血污瘫在卧榻上,脸色苍白,无助地看着他们。 再他们愣神之际,鬼胎已爬出李夫人的下身,它直接向门口的几人扑去。几人纷纷闪开,萧苑刚打算直接施法将那鬼胎冻住时,那鬼胎却突然没了身影。 “你们还愣着干嘛?!先帮夫人止血!”殷珩大声喊道。 因鬼胎侵蚀非寻常伤痛此时鬼胎又没了踪影,殷珩托叶清辞与江允留下为李夫人清理腐烂的血肉后疗伤,而他带着萧苑与连云宗两名弟子去找鬼胎。 四人探着鬼气寻到了大院,大院空落落的,裕殇四处探看。 “不对啊,按照鬼气的踪迹,那鬼胎就在这里了。” 殷珩警惕地看着屋檐的上方,突然喊道:“闪开!” 那鬼胎从屋檐上方扑下,口中冒着黑气,亮出獠牙。 “风来!撕碎它!” 一阵狂风袭来,席卷住整个鬼胎,那鬼胎的身体渗出汩汩黑血。萧苑施咒将它冻住,殷珩撤了风,那鬼胎从半空中落下,掉到地面上,脸上还存着极其渗人的诡异笑容。 裕纤扔出锁灵囊,念了句“收”,鬼胎被他收入锁灵囊中。 裕纤向殷珩、萧苑拱手,说道:“师尊嘱咐我们务必将鬼魂带回宗门,失礼了。” 殷珩倒是不在意一个小小鬼胎,即使带回苍憬派也毫无用处,只淡淡回了句“阁下随意”。 当四人回到房中时叶清辞已帮李夫人处理好伤势,李聍在旁一直说着感谢的话语。 叶清辞冷声打断他:“我只是不希望搭上无辜性命,不是为了你。” 李聍僵了僵,脸上喜色褪去,跪在一旁不说话了。 裕殇进屋向李聍道:“李大人,邪祟已除。” “多谢仙长!” 此时的李夫人衣裳仍是一片血污,眼神空洞,她将手放在小腹上,喃喃道:“我的孩子...”她微微阖了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那满是血污的衣角,晕开未干的血迹。 萧苑上前一步,道了句:“李大人,事到如今,您还不打算说吗?!” 李聍当真是欲哭无泪,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若是再不说也不行了。 “仙长,我真的不想这样的,而且...而且那些孩子不是我抓的,我只是...帮他们找买家。还有...还有那个孩子我只是为了缓解我夫人的相思之苦才买来的。我真的不知道重阳是因为这个而死的,我要是知道了我肯定不会再做这种勾当了!” 李聍膝头蹭着地,跪在李夫人面前,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着。 “夫人,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害死重阳的...” “放开...” “我让你放开!”李夫人声音嘶哑得骇人。 她缓缓撑起身子坐起来,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对着跪在她面前的李聍质问他:“你还有一点点良知吗?你也为人父母,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家搞得支离破碎你才高兴?!” “不是的...不是的夫人,我发誓,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我马上就和那些人断绝联系!” “和离吧,之后我会报官。” 李聍的神情恍惚了一瞬,“不行...你不能...你不能毁了我...” 此情形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个女子轻易向丈夫提出和离,但毕竟是家事不便多管。几人纷纷退出屋子离去,离开之际里面的争吵声未止,殷珩与萧苑将锁着的那处院落打开,那个少年再一次拥抱了他的母亲,最终化为一抔灰随风而去。 那两名连云宗弟子向四人告辞之后寻了客栈住下,他们四人又去了夜市。 江允是个脑子灵光的,想着给那两个创造点独处时间,拉着叶清辞就跑,留下殷珩和萧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殷珩倒是多谢这小师兄的助攻,萧苑就不一定了,这算个什么事?刚拒绝人表白没多久三番两次独处,尴尬得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两个人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途中都沉默着,殷珩只将涌上喉头的话缄封在口齿当中。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山下有名的一家...青楼...那青楼名为“喜来春”,有三层楼,一层专门供女子拉客吃酒,一层是供歌女弹曲舞乐,最上头一层是接客的厢房。从外面看,檐牙高啄,屋檐上还雕着十二生肖。喜来春的旁边是几家破旧的商埠,中间由一条漆黑狭窄的巷子隔开。刚走近一股浓重的胭脂水粉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萧苑直咳,正打算拉着殷珩往回走便听见一声女子的怒斥声。 “走开!我只卖艺不卖身!” 紧接着响起猥琐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卖什么不是卖?都来卖了还装什么清高?跟着我委屈不了你!” 殷珩和萧苑顺着声音一同看了过去,领头的一个中年男子身侧站着两个家仆装扮的青年将一个歌女抵在巷口。站在楼上的姑娘们有装看不见继续拉客的,有习以为常麻木着的,也有怀着一丝同情却也没有伸出援手的。那姑娘无助地推搡着,强拽着身上的纱衣,竭力维护着她的一丝清白。 萧苑正欲上前阻拦,殷珩怕人又动用灵力扯了扯他的衣袖,修真之人不可轻易用灵力伤人,此前伤了李聍已是犯戒。殷珩从锦囊中拿出一点幻香粉放在手心,召风将幻香粉吹向那几人。只须臾,那几人便晕了过去,歌女趁机跑回了喜来春。 夜色暗涌,殷珩传音与江允他们二人会合后找了家客栈歇下。 明月高悬,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裕殇坐在案前清点行囊,忽地一阵琴音响起,在沉寂着的深夜格外凄凉悠长。 “谁在弹琴?...”独自念着。他站起身了,走到窗前欲将窗关上,琴音一瞬便消止了,陡然发觉有一物抵在他的脖颈处。他微微瞥了一眼,是一根琴弦。此刻,正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屋内的灯熄了,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庞。 “你是何人?...” “将死之人,焉能知之。” 琴弦划破他的咽喉,殷红的血顺着琴弦流到指尖、腕处,滴落到木质地板上。临死前裕殇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领口,最后的挣扎将那人的衣襟扯开,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肩侧那处一块蝴蝶刺青显得愈发刺眼。 本人在努力写好[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将死之人 第10章 返程异事 旭日东升,天光大亮,千丝万缕的日光包裹住连绵的层云,鸟雀用喙敲响窗棂。 殷珩起了个大早,出门寻了家商埠买了些早膳。他一个人提着满满当当的早点回客栈,活像个店小二,若不是他穿着华贵长相俊美那路人见了都得问句:“诶,你这早点可否卖我?”他倒是没发现路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味地往客栈去。他上了客栈二楼走到萧苑屋前,正打算腾出手来叩门里边儿的人便推开了房门,二人都被骇了一跳。 “你在我屋外干什么?”萧苑上下打量了人一眼,见人手中提着早点便明白了他的来意,于是他从殷珩手中取了一屉包子。 “那个是鲜肉馅的,有点油,你吃这个吧。”他又将另外一只手中的膳盒递了过去,萧苑打开膳盒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几块精致的糕点。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买油腻的鲜肉包又买如此精致的糕点?这人居心何在,莫不是想媚他? “那你那屉包子是买给谁的?” 殷珩提起那屉包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其实我本来只打算给你带早膳的,但是不给那两个带不太好所以顺道买的。你可别告诉江允啊,不然说我区别对待。” “……行,我不说,你去给他们吧,吃完该走了。” 而后,当萧苑坐下打开膳盒吃糕点时还隐隐听到江允在说:“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未用早膳!你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兄!” 天底下最好的师兄?如果江允知道那屉包子只是他口中那个“最好的师兄”给萧苑买早点时良心不安顺道随便买的的话...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么说了。 四人整理好行囊后出了客栈,往凌苍峰的方向去。 走在路上,今日的那些行人尤其是一群妇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个个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哎哟”的惊呼。当他们经过几个小贩时偶然听到一句:“唉我跟你们说,听说那死的那两个人居然是连云宗的弟子。”殷珩停下了脚步向身侧几人看去,他们也同样看着彼此,显然他们也听见了那几人的话。殷珩上前去,拍了拍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肩,神色谦逊,问了一句“可否问问你们刚刚说的死的人是怎么回事?” 那小贩不耐烦地转过头,一看,这不是那苍憬派的少主吗?!脸上的不耐烟消云散,立马点头哈腰地恭维道:“这不是苍憬派少主嘛,您刚刚问我啥?” 这厮...变脸倒是快得很,殷珩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但面上不虞,仍是彬彬有礼地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我是问你们刚刚说的死人是何事。” “哎哟,您有所不知啊,昨夜在临界处的缘繁客栈内死了两个连云宗弟子,听说死状可惨了,您说这算个什么事啊!” 殷珩心中一惊,连云宗弟子?...莫不是前几日与他们一同在李府的那两人? “那两人的尸首可还在那客栈内?” “在的在的。” “多谢,告辞了。”殷珩拱了拱手以示感谢,另外三人离得不远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殷珩向他们做了一个“走”的手势。 刚搞定完李府那事才歇了一夜又紧接着出了这档子事,虽不是本门弟子但正巧在这又出现了命案,不去看看倒觉得良心不安,这么看来回凌苍峰的行程便要推后了。 四人按着那小贩所说的名字找到了那家客栈,缘繁客栈外头迎满了人,他们冲过人关进了客栈,那两名死者的尸首就摆放在离门口不远处,此时正被白布覆盖着,尸首旁站着一位高挑俊美的青年,穿着连云宗的弟子服。叶清辞见了那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正当他们想着该如何上去查看才不显得唐突时,叶清辞走了上去,向那人郑重行了一礼。 “重徽兄。” “是清辞啊,真是许久未见了,你怎也在这?” 二人貌似相识了许久,但看此人装束再加上先前叶清辞在李府说的那番话可以从中得知此人便是那连云宗的大师兄李重徽了。 “正巧在这接委任,听闻了此事便来了,可否让我们看看这二人的尸首?” “请便。” 殷珩同萧苑走近查看尸首,江允却是拽了拽叶清辞的衣袖,刻意压低声音问他:“你何时与连云宗大师兄相识的,我怎不知?” 叶清辞凑到他耳边低语:“少时师尊曾带我摆放过连云宗,当时与重徽兄聊得投缘便相识了,只不过这些年一直没有来往。” 殷珩与萧苑这边,覆盖在尸首上的白布被掀开了大半,映入眼帘的是蓝白相间的弟子服上大片的血渍。尸首的脖颈处有一条极深的伤口,应当是致命伤,仔细看却可以看出来割口处是略显粗糙的,不像是刀剑所致。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眼眶此时空空如也,眼珠子别人剜了去,再向下看去又是心脏处血淋淋的窟窿,结在心脏旁的灵丹已不知去向。这一死状亦是将二人一惊,寒意遍布全身。 二人见此皆是沉默着的,面色沉重。 这是有何深仇大恨,能下此毒手。 李重徽走近他们二人,从锦囊里拿出一根琴弦递给他们。 “这是在我师弟尸体下边的东西,应该凶手留下的,看他们脖子上的伤口这当是凶器,材料...有些特殊。” “……是何物。” “是群居在鬼界边缘的赤尾狐的筋。” 赤尾狐...这种狐极为狡猾凶残,擅长蛊惑人心可造幻梦,又群居在鬼界边缘浸在浓重的鬼气中,能用它的筋做成琴弦此人修为不浅,难怪裕殇和裕纤身上没有与凶手打斗的痕迹。 殷珩探上琴弦,上边的血早已被清理,但仍是微微泛着红。而后他盯着琴弦,说:“这琴弦还残余着一丝微弱的灵流。” 原本李重徽是打算直接前往鬼界的,既然可以探得灵流倒不如追踪灵流去看看,只不过凶手不是傻子,这灵流定然是凶手故意留下的,他留下灵流是想将他们引向哪里他不得而知。 “先循着灵流去吧。”叶清辞出声提议。 如今除了这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不管这凶手是想将他们引到哪里去都得认。 李重徽拿出一颗珠子,名为明示珠,可探万物。他将明示珠放在掌心,把琴弦缠绕在明示珠上,那明示珠倏然发出刺眼的光,而后缓缓浮起。 “走吧。” 几人御剑于空中,以李重徽为首在前引领着身后的几人。御剑速度极快,而李重徽的面色也渐变得沉,心直悬着。 几人在空中,隔着层薄雾远远望去,看见一群建筑高高耸立着。 是连云宗。 李重徽见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时心猛地一沉,这一路过来总觉得不对,不料是真的往连云宗这边的,他缓缓将速度降下来,停留在连云宗上空不远处,明示珠也随之停下。 “……灵流到这便尽了,各位先到连云宗歇歇吧。” 李重徽引几人到连云宗里面,进了接客堂坐下。 萧苑出声问道:“这凶手故意留下灵流 怕是要将你引回这,亦或者说这凶手就是连云宗人,不知他们二人可否与人结过怨?” “不曾,我师弟从不与人结怨。更何况我派能用赤尾狐的筋作为琴弦的...我确实想不到有谁,能有此修为之人没有用琴的。” “若他们二人只是替罪羊呢。”叶清辞站起身来。接着又说:“也许凶手并非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不过是个替罪羊,只怕这人是冲着连云宗来的。” 闻言,李重徽蹙了蹙眉,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与其问裕殇裕纤二人是否与人结怨倒不如问问连云宗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李重徽停下敲桌面的手,沉默了片刻,说:“没有。”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得罪人的事就算有也是不得往外说的。 “那就怪了,难不成凶手毫无目的地杀人?事出反常必有妖,留下的线索太少了。”殷珩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开了口。 殷珩心里并非不清楚,见李重徽的神情是有事情瞒着的,他不便问不代表心里不会怀疑。 几人纷纷沉默着,忽地有一片叶子极速飞了进来,往殷珩脸上直扑,殷珩拈住那片叶子,传来殷景意的声音。 “吾儿,速归。”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在启程前殷珩提前告知了殷景意,算段时间是该回了苍憬派,但殷景意忽然的催促让殷珩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堂中几人都听见了这句传音,李重徽自然也听见了,说:“各位若是有事便快去吧,此事连云宗自行解决。” 殷珩站起身向人拱手。 “先行一步了。” 殷珩出了门,其余三人跟在后头一同御剑赶回苍憬派,一进议事厅便见殷景意坐在堂上扶额。 “父亲,何事急着唤我回来。” 殷景意抬起头,眼底青黑,眸子里布满血丝。 “近两日来一直有山下谢家村的村民上山来,说什么家里男人不知道去了哪儿,哭天喊地的问什么都不答,我好说歹说才劝了去。这什么情况也不说清楚让我怎么派人去查,你们去看看吧,早些解决了回来。” “是。” 四人走出门,殷珩思忖着。要知道这谢家村就在连云宗山下不远处,这一件一件的事皆与连云宗有关。但此刻不是思量这些事的时候,当下之急是去谢家村查看,四人有马不停蹄地往谢家村去。 第11章 谢家村 几人到谢家村时已是酉时,太阳落了山。余留几户人家门外挂着的灯笼仍亮着,路上人烟稀疏,远远望去还能看见连云宗所在的山模糊的轮廓。 大抵是最近出了事大家都不敢夜出。 四人走在路上,向着村里头走,还未归家的行人也不侧目,仿佛没看见这几个与这地方迥异的人。 夜渐深了,村里气氛变得阴森森的,江允不自觉往叶清辞身旁靠了靠,叶清辞察觉到他怕牵起江允的手捏了捏。 后头两个人腻腻歪歪前面那两个就不一定了,殷珩和萧苑两个人中间似隔了条银河,萧苑面无表情地往前直走。殷珩有苦说不出,自然不是因为怕,只是这萧苑总这般不让人亲近,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走了一段过后殷珩终于看到前头有个姑娘,那姑娘在收拾屋前的草垛,适才抬头瞥了他一眼又立马移开眼。 “姑娘,叨扰了,可否问些事?” 那姑娘顿住手看他,方才她低头太快殷珩现在才看清她的面貌。是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姑娘,长得清秀,就是未免太瘦了些,给人一种稍微一捏骨头就要散架的感觉。 “公子是要问最近村里人失踪的事吧。” 这句话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陈述。 殷珩尴尬笑笑,“正是。” 姑娘拍了拍手上的灰,顺道揩掉了脸侧的汗,走到门前。 “几位公子进来说吧,屋里无人。” 几个男子贸然进女子的屋里实在不妥,但毕竟是她开的口,殷珩总不能说:“姑娘不可,我们几个男子怎能进你的屋子。” 太装了。 殷珩回头看了其余三人一眼,而后先行一步进去,这屋子很小,陈设老旧,并且平日所需的用品算不上不多。殷珩侧头看到木桌,桌面遍布裂缝,甚至凑近看还有一层薄灰... 殷珩心道:“这...怎么也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啊...” 不多时那姑娘已经倒了几杯水放在桌上,说:“小户人家没有茶,公子见谅,唤我阿一即可。” 阿一见几人迟迟未坐下看了眼木凳,上面跟木桌一样落了层灰,她拿了布擦去。 “对不住,我忘了我前些日子不在家没收拾。” 殷珩道了句“无事”但与几人视线交汇,都留了个心眼,这个阿一的举动有异常。 “阿一姑娘,不知近来村子究竟是何事,劳烦告知一二。”萧苑不爱笑,开口也是冷冰冰的。 先前阿一就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那两个牵着手的不用看了。 两个死断袖。 而这个板着脸开口的... 一个死面瘫。 就属殷珩看起来像个正常男人。 阿一其实是更愿与殷珩交谈的,但奈何萧苑开口总不能不答。 “……失踪,都是男人。听她们说都是去了村后面的那块荒地。” 萧苑正准备开口她又紧接着说:“几位公子莫要去,近些年来邪祟多了,这又是晚上,太过危险了。若不嫌弃今夜便在此处留宿,待到明早再离开。” 先前几人还在因阿一的一些举动疑心,如今又好心好意劝人别去,从他们开口问时就是要去了,这是自然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就不是这样说的了,殷珩竟然还应了。 好吧,殷珩还是不放心,打算先留下看看再说。 阿一替他们收拾出了空地,几个人挤挤凑合睡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殷珩感觉到身侧人平稳的呼吸,他枕着胳膊闭着眼却没睡。困意上头,正快睡着的时候听见开门的声音,老旧的木门打开时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有人出去了。 殷珩顿时清醒了,猛地睁开眼,江允和叶清辞还在,萧苑也还睡着,那只有阿一了。 殷珩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探出头去,只见阿一提着盏灯往黑暗中走去。 殷珩跟了上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越走越远。直到房屋都少了,草木却多了,皆是些杂草颓树,应当是阿一口中所说的那片荒地了。 就在殷珩发愣的一瞬阿一就没了人影,还是周围突然黑了才提醒了他。殷珩指尖凝出灵火,他又向前走了些,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感觉越往前走视线越模糊,似是起了雾。 这大晚上怎么可能起雾?! 见鬼了真是。 说曹操曹操到,殷珩还真看见前面出现了个女子,看背影不像是阿一。那人比阿一要更高挑,头发也要长上许多,都快着地了。 我操,你他妈还真来个鬼啊?! 只见那女子于朦胧中转过身,天很暗,但殷珩却见鬼似的居然能看清她的脸。挑起的眼尾妩媚多情,眼底的痣更添风情,抿着殷红的唇,是极美艳的女子,但凡正常男人看了都要被勾了魂去。 可惜殷珩不是正常男人,他倒觉得这女子怪阴森的。 这样想着,倏地一阵风拂过耳侧,那女子没了,背后却爬上一股阴冷。 “公子...” 殷珩感觉到一丝妖气,顺势拔出羽休,剑一出鞘便掀起一阵劲风。殷珩猛地转过身将剑刃抵在那“人”脖颈,神情不如往常那般温柔,此时是沉着脸的。 那“人”指尖抵着剑稍稍推了推,抬眸看他,“公子一言不发就拿剑对着人。” “很不礼貌啊...” 说罢,她的指尖冒出一缕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向殷珩。殷珩迅速捂住口鼻,但那烟无视任何东西,悄无声息地进入他的体内。 一阵晕眩后四周景象变了样,先前的荒地已不知所踪,如今身处于...凌苍峰?... 殷珩持剑立着,不远处站着个人,身着一身桃红色袍子,袍尾拖在地面上。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殷珩微微睁大了瞳孔,他将羽休归于剑鞘之中,据适才的烟来看,应是那女子造的幻梦。 眼前人转过身来,确确实实是萧苑的脸,但他从未穿过这类颜色的衣裳。“萧苑”缓步向他走来,在他身前站定,牵上他的手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殷珩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萧苑”。 那触感太过真实,太过温暖,温暖到他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梦... 他为什么... 为什么牵上了我的手... “萧苑”牵着他的手,拉他往前走,见他不动,回首看他。“萧苑”的眼神一改往常的淡漠,目光温润,还隐约透着一丝爱意...他抚上殷珩的眉心,亲了亲他的唇角,问他“怎么不走?” 殷珩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去哪?” “去风御台看花。” 殷珩才发觉这里气候宜人,看那旁边丛生的野草就知此时正值人间春三月,正是花开时节。他随着“萧苑”去了风御台,满树梨花开得正盛,与他从前那些年看的并无差别。走到梨树底下,踩着地上的落英,是柔软的,像踩在了棉花上。 他看着那个他并不熟悉的“萧苑”与他交握着手抬头看花,他看见一片花瓣落在了他头上,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帮他拈掉,但是他忍住了。 我在想什么...他根本就不是萧苑。那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到了这,还...牵着他的手。 或许只有这一刻在梦里,他才能如此光明正大地与他交握着手,体会着这一瞬的温情。 “殷珩。” “怎么了?” “没什么...坐下吧。” 他们二人席地而坐,肩并着肩,“萧苑”对着地一拂袖,地上多了坛梨花酿。酒清如他,殷珩原以为是给他喝的,毕竟他知道萧苑从来不喝酒。哪知“萧苑”打开酒封,仰起头,酒液入喉。殷珩忙抓住“萧苑”的手腕,声音有些急迫,“你别...你没喝过酒,这么喝会醉的。” 即便殷珩制止得快但那时“萧苑”已经喝了不少了,对于一个从未饮过酒的人来说。殷珩将酒抢过来,转眼一看,“萧苑”的耳尖已经红了,脸颊两侧倒还好,只比平时红润了些许。“萧苑”抿着濡湿的唇,眼尾竟也染上了些绯红。“萧苑”有些神志不清,似是醉了,一声不吭靠着殷珩的肩。 殷珩干脆直接扶着人站起身来,将他打横抱起往玉洁院去。 反正是梦里,他也不知道的吧。 回玉洁院的路上,阖着眼的“萧苑”无意识地往殷珩的怀里蹭了蹭,蹭得殷珩心痒痒的。 好可爱...不过这人在现实里也是这么轻的吗?... 殷珩没在开玩笑,怀里这人实在太轻,轻到他怀疑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哪里亏待了他,自己怎么能把人养成这样? 风御台离他的玉洁院不远,梦里的玉洁院也很逼真,即便他在这生活了十余年也挑不出来毛病。进去过后殷珩直直地往偏房去,推开房门将人放在榻上替他掖好被角。这偏房给萧苑以后他也并没有添什么东西,与先前相比没有过多的变化,倒是多了股萧苑身上的味道,淡淡的。 他蹲在榻边上半身趴在榻上,怔怔地盯着“萧苑”,“萧苑”微微蹙着眉。殷珩摸了摸他的眉心,替他抚平着眉,而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殷珩撑起身子,右手放在“萧苑”颈侧凑过去吻他,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生怕被人发现了去。 倘若不是在梦里他是决计不敢的,可没有倘若,他是在梦里,梦里所做现实的萧苑不会知道。所以他也只敢在这梦里偷偷吻他,流淌的是他不尽的爱意,表露着他的一颗赤忱之心。殷珩眼睛发酸,吻过他后抚摸着他的面庞,看他熟睡的样子。 阿寒,你可知我有多希望,这不是梦。 终于亲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谢家村 第12章 昭然若揭 “殷珩!” 殷珩额头正抵着“萧苑”的手背,阖着双眼,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猛然惊醒。 是萧苑的声音。 殷珩突觉太阳穴突突地疼,眼前躺在榻上的萧苑已然消失不见,他站起来一阵更剧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他转过身去,闯入眼中的是一道青色身影,看见了那个他熟悉的萧苑。 萧苑跑过来拽住了他的袖袍,殷珩迷迷糊糊看着他,眩晕感太过强烈,以至于他站不稳来。殷珩趔趄一下,一个没站稳往地上扑,倒也没摔着,他稳住身子单膝撑着地。萧苑毫无防备地被殷珩一拽,直直地向后倒去,见状殷珩忙起身拦腰扶住他,将他揽入怀中。 殷珩只将注意放在了眼前人的身上,丝毫没察觉到其实此刻梦境是在慢慢破碎的,梦中物皆在消失。不是因为别的,是萧苑睡得不沉,没多久便发现了殷珩不在,于是把另外那两个叫醒就马不停蹄地往这赶,那一唤打断了那女子给殷珩造的幻梦。 萧苑出奇得没有推开他,眸中透着几分茫然,殷珩看着怀中的人,看得出了神。 殷珩心道:“还是在梦里吗...若不是梦里你早该离我几步远了。” 萧苑对上殷珩的视线,一时忘了该做什么,微蹙着眉。 “殷珩,你...” 萧苑刚一张口话还未说完就被堵回咽喉处,殷珩俯身吻他。 太放肆了...但倘若是在梦里,放肆些又有什么关系...假若不是在梦里,殷珩或许穷尽一生也无法有与他如此亲密的时刻。 殷珩吻上他的唇时,萧苑登时大脑一片空白,后面的话早已忘在了脑后,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往后躲,殷珩吻得急切而热烈,摁着他的后脑勺让他无法动弹。萧苑手抵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他心口处剧烈的跳动。 此刻在梦境外,谢家村荒地处,江允同叶清辞站在野草丛旁看着殷珩...做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江允戳了戳叶清辞,难以置信地问他:“清辞,是我疯了还是师兄疯了?” 叶清辞:“大抵是他疯了吧。” 而此事的罪魁祸首赤尾狐维持着人形立在一旁,只不过现在被几人忽视了。 她心说:“这小修士对美色无动于衷我道是因为什么,结果是个断袖啊。” 梦境里萧苑被亲得后仰,舌头滑入口腔攻城略地,情急下萧苑咬破了殷珩的舌尖,口腔间顿时充斥着血腥味,舌尖鲜血淋漓。殷珩吃痛停下动作,萧苑趁机立即推开他,掴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没有使十足的力,听着却也是极响的,殷珩脸被打得偏向一侧,被萧苑拎着衣领扔到一旁。适才东南向有异响叶清辞前去查看,目前只有江允仍在这头,萧苑只能怒不可遏地喊江允,一把扯下腰间的锦囊抛给他,说:“给他喂丹药!” 萧苑转头瞪向赤尾狐,他唇瓣泛着水光,抬手抹掉沾在唇间的血。随即青丝出鞘,直向赤尾狐去,带着凛冽的寒气,欲直取性命。赤尾狐生性狡猾,待剑气即将触碰到她时一瞬间化为烟雾顺风而去,不见踪影。 剑刃横在下颚底下,萧苑仅用余光寻找那道身影,默自感知风向。须臾,萧苑倏地转身退后一步。 她在身后。 赤尾狐露出獠牙,正欲咬断他的颈处动脉,萧苑反应迅速令她未能得逞。逼人的寒气蔓延到身上,动作也慢了几分,赤尾狐侥幸在下一次剑气逼近之时故技重施隐匿起来。 一旁江允早已给殷珩嘴里塞了颗丹药,药效极快,仅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清醒了。他在黑暗中眯了眯眼亮起灵火照亮前方,见萧苑神色便知是何情形,却无法觉察那赤尾狐是化了烟雾混入风里。他半猜半蒙地快步行进至萧苑身侧,唯留江允一人在杂草堆旁,见这边有了师兄和萧苑他便顺着原先叶清辞去的方向追去。 萧苑简略阐述几句明示情况后主动权就交给了殷珩,殷珩跃至荒地处中央那棵高树,枝桠间叶子并不紧促。他抬手拨开眼前的叶子,另一只手捏了手诀控制风向,在劲风间赤尾狐显了形。趁着现在萧苑又添寒气使她无法混入风中,殷珩站在树上,单手抽出怨柳抵至唇边。箫声悠长婉转实则带着气劲,于无形中缚住赤尾狐。萧苑将灵力凝聚在掌心处,一掌将赤尾狐打回原形,擒住这只浑身雪白唯身后一尾染红的小狐狸的后颈。 赤尾狐在他手中扑朔,始终是蚍蜉撼树,乖乖地任由萧苑拎着她。水汪汪的圆眼睛盯着他,居然让人觉得她有些可怜。 呸,可怜个屁,自身害人在先有何无辜?咎由自取罢了。 叶清辞领着江允回来,按着刚刚异响处追去未察觉不对劲,大抵是调虎离山之计。 萧苑将赤尾狐丢进锁灵囊里,先前失踪的人已神魂俱失,即便寻了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几人只将那些人的尸身好生埋葬后便悄然离开了,在无人知晓的夜里。 御剑回山途中殷珩问萧苑:“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只小狐狸?” 萧苑没好气地说:“拿去炼丹。” 语气里隐隐透着几分怒意,方才在谢家村吻萧苑的事他实则一点印象都没有,因而他现在压根不知道萧苑为何生气,甚至以为是那只狐狸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像喊他一样娇媚地喊他公子惹恼了人。 至于萧苑,他不清楚殷珩并不知晓吻他的事,还以为是他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故而生着闷气。 回到凌苍峰时五更天都已过了,先前睡了,实际上也没睡多久,更别说那个根本没睡的殷珩了,但秉持着有事绝不隔夜的原则他先是去问了江允。结果江允支支吾吾不肯说,还说什么“师兄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个屁,告诉我才是为了我好好吗。 而后他又找了叶清辞,叶清辞打算借居在凌苍峰,同江允睡一个屋子。叶清辞这边跟江允的意思大差不差反正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殷珩这辈子都不想说话了。 他兀自抱怨着:“这一个个的...问也不说,拿我一个人当傻子忽悠呢?” 他没弄清楚,还是将一切归结于自身上,至于归结在什么方面上自己也不明白,像只迷路的动物晕头转向寻找方向无果。 什么有事绝不隔夜的原则也不是不能打破吧...其实往日里那几年他也有几次不知道为何惹人生气了没弄清楚最终石沉大海,所以他也只当这次为寻常玩闹。 思忖片刻后他最终还是打算就这样睡了吧,眼睛已经发酸泛红,他简单梳洗后躺在榻上。本以为自己很快便会进入梦乡,却因为这茬辗转反侧,半天都没睡着。刚消停没多久他突然从榻上弹起身,胡乱披了件外袍,从柜子里拿出个木匣子。殷珩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拿出一枚耳坠,材质是玉的,晶莹剔透,映着月光透出莹莹柔光。 这是当初萧苑弱冠之时与那条腕链一同做的,有同样效用。 他仔细揣着那枚耳坠往偏房走,原本只是想看看那人睡了没,想着若是睡了便偷偷放在他枕侧,倒是没想到他还未就寝。 屋内亮着烛光,殷珩走近门前,轻轻叩了门,透过窗棂见那人站起身来。而后门被打开,萧苑披散着发,墨发落在肩侧,那人神色淡淡的。 萧苑:“你怎么来了?” 殷珩:“睡不着。” 萧苑:“……” 萧苑没赶他走,转身给他留了门缝,意思是让他进来。殷珩会了他的意,轻声进了门。 萧苑在案前坐下,上面还摊着本书,殷珩在他身侧坐下。萧苑把书合上,抬眸看他:“这么晚了过来有何事?” 殷珩没答他,只将耳坠从怀里拿出来,说:“这坠子是之前跟你手上这条腕链一同做的,那时没给你,现在带过来想着再送你。” 萧苑瞥了一眼自己腕间那条链子,犹豫了片刻说:“不必了,你留着吧。” 闻言,殷珩脸上闪过失落之色,又很快藏匿起来,他窘迫地把那耳坠收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摩挲着虎口。二人双双沉默着,殷珩率先开口问道:“阿寒,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在谢家村时陷入了赤尾狐的梦境,有一段记忆模糊,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冒犯了你?” 何止是冒犯,简直是... 萧苑倏然回忆起了那时殷珩亲吻他时唇舌间的感觉,耳尖登时红了,他偏过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鬓间的头发挡住了耳尖的绯红,不过在这之前殷珩就已经看见了,心中的不解更盛。 “我...那时我不清醒,如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对不住了阿寒,我不是有意的...”殷珩急切地解释,一急下抓了萧苑的手,殷珩手心温度炙热,烫得萧苑猛地抽出手。 一系列动作话语下来,解释显得格外无力,殷珩没说完,也说不下去了。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猜是不太好的。 萧苑抚了抚眉心,微叹道:“殷珩,你记得我弱冠那夜说的话吗?” 萧苑不等他回答,不管他记得与否,紧接着说:“你的心意我心里明白,我也说了日后不会对你心生芥蒂,但你...不需要任何事情顺着我,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不要在我这徘徊不前了。” “我的耳坠你可以不要,但烦请你,务必留着那条腕链。至于感情之事,由不得我决定。”殷珩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哽咽。 他凑近萧苑,戳着自己的心口处:“由我心定,我心若坚,自不轻移。喜欢你是我的事,再苦再痛我也受着。” 话音未落,殷珩已经出了门,屋内烛光摇曳,如飘忽不定的心。 他怎么能这么傻...傻到将一颗心袒露出来,近乎剖出整颗心脏,傻到甘愿以肉身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仍不肯回头,傻到化言语为利刃凌迟他,他却只道一句“再苦再痛我也受着”。 殷珩几乎是逃出来的,逃回自己屋内,大口喘息,只有这一刻他是放松的。待平复下来时,他坐在木凳上,拿出玉坠。弯钩处扎破耳垂,刺穿他的血肉,挂在左耳耳垂上。尖钩刺破血肉的疼痛使他在夜里的感官更为清晰,心口处的苦楚愈发强烈。殷红的血顺着耳洞滑下,半挂在玉坠上,衬得玉多了几丝妖艳之感。 惊寒。 他是他凛冽寒风中唯一的和煦,见他眉眼时寒冬也需避让三分,就这一人的出现惊艳了他十六岁那年的寒日。 后面虐虐的,写完自己看的时候一直呜呜呜[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昭然若揭 第13章 次韵 那天夜里殷珩戴上了那枚耳坠,这一戴便是两年,两年内从未摘过。 耳坠随步子摇曳,悬在半空中跳动,那颗玉似比两年前愈加透亮莹润。只不过上头多了道划痕,许是哪次下山接委任不小心划的。 殷珩用过午膳后唤了萧苑,自两年前说开了后殷珩有所收敛。 其实照常黏着那人,只是有意无意隐匿了些感情。 萧苑:“还是去练剑?” 殷珩:“不去,无聊。” 萧苑:“那你叫我干什么?” 殷珩:“带你去摘果子。” 前几日已入了秋,风御台那棵梨树确实结了果子,不知道是否成熟了。 殷珩硬拽着人去了风御台,一到梨树下他便轻巧地登上了树,坐在交错的枝桠间,挑了颗看起来饱满的果子抛给萧苑。果子皮薄肉厚,青黄交界的果皮包裹内里。萧苑也不嫌弃,用手抹了两下咬了一口,薄唇离开果肉时汁液顺着嘴角留下。 果子很甜。 殷珩在树上给自己摘了一颗,靠在树上将腿吊着,饶有趣味地看着萧苑,笑得肆意。 “师兄!” 殷珩往远处看去,脸上仍挂着笑。是江允和叶清辞,江允两步并作一步,叶清辞在后面紧跟着,不知为何神色恹恹的。殷珩抬手又摘了两个果子往他们那抛,下面那两人顺势抓住,但是没吃,江允对着殷珩喊道:“师兄,别吃了!听说没,敛阳山的连云宗被屠了,无人生还,死状惨绝人寰。” 那倒是知道叶清辞为何神色恹恹了,李重徽是连云宗弟子,门派被屠他自也不免一死。叶清辞与他交好,听闻此消息心中难过是定然的。 听了江允所说的,殷珩收了笑,从树上跳下来,手里抛着颗还没吃的果子。眼神从几人的身上略过,最后又回到萧苑身上,萧苑仍是淡漠的神情,殷珩像是要窥破他心中所想似的,快要给人盯穿了。 殷珩:“看看去?” 殷景意自是也听闻了此事,见几人要去看看没有阻拦,许了几人去看看还叮嘱他们不要妄自尊大失了分寸。 轰—— 石门倏然砸落,它隔离了所有的光亮,古旧的石门是岁月摧残的痕迹,边缘处被绿藓侵蚀。石门内只有几处飘忽的烛光照亮阴暗的地宫,男子披着玄色斗篷遮蔽面容,一步一步深入,直至最深处那名女子的面前。 女子双膝跪于石面之上,双手被若影若现的镣铐大张着吊起来,穿着金丝绣边婚服,头上的凤冠霞帔碰撞发出“叮咚”声响,发髻有些乱了。她垂着头,双眸紧闭,似乎没有察觉男人的到来。 “次韵。” 他唤了一声女子的名字,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她仍是阖着眼一动不动。于是男人走到她身前,蹲下身来捏住她的下巴,耳语道:“沈次韵,你明明醒着,为什么不理我?”男人的声音很轻,可她偏偏觉得这声音如恶鬼徘徊。 沈次韵猛地睁开眼,赤红的双眸盈着泪,嘶哑着说:“你这个畜生,你到底要做什么?!” “畜生?对,我就是畜生。既然我不管做什么都是畜生,那我岂不是做什么都合乎情理了?” 沈次韵不知他要做什么,出于本能想要调动灵力,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似乎凝滞了,完全不听从她的调动。她惊恐地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调动不了我的灵力了?!” 男人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替她整理散乱的发髻,散漫道:“我封了你的灵脉,若要调动灵力只能由我为你解,或是...” “我死。” 沈次韵无奈摇头,轻笑着自嘲道:“也是,你怎么会让我完好的留在这。” 男人抚着她的脸,将头埋在她颈窝,“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会对你好,如果你不逃我便会松开镣铐。” 沈次韵复而阖上眼,不做任何回应,连起初的愤怒质问也不复存在。男人正视着她,好看的眉眼此时正皱着,眼睫簌簌微颤,唇也抿成一道线。男人拇指轻抚她的唇瓣,俯身吻上去,吻得她喘不上气。沈次韵极度隐忍着,身子不住地颤抖,镣铐哗啦作响。泪水打湿眼睫,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感受到的男人动作变得轻柔,最后只在她唇角啄了两下便松开了她。男人替她擦拭了泪,站起身来,沈次韵本以为他要走了。实则不然,在男人走的同时手上的镣铐松开了她的手,她的身子不受控地跟着男人。 是他用灵力控制了她的躯体,如今她灵脉被封已与常人无异,轻而易举地被控制。 沈次韵随着男人到拐角处另外一室,石壁上刻着看不懂的图案,最里处是一处神龛。不知这神龛供的是谁,神像的脸被毁,看不清面容。走到神龛前,男人解开了身上的斗篷,里面同样穿着婚服,沈次韵到如今才明白他让她穿着婚服的用意。 男人控制着沈次韵与他一同面朝神龛跪下,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声音说:“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二人拜了拜虚无缥缈的“高堂”。 “夫妻对拜——” 男人抬手割了一绺沈次韵与他的发丝,将它们缠绕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礼成——” 沈次韵微不可闻地说了句:“疯子。”这一声被男人捕捉到,他捻弄她的发梢,“我就是疯子。” 沈次韵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她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你将我关在这里到底想要什么?!” 男人:“我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罢了,我爱你,何过之有?” 男人放开了对沈次韵的控制,她一把扯住他的襟口,“你爱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爱我你会屠我满门?你爱我你会当着我的面凌迟我师尊?你爱我你会将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 同门师兄弟惨死的面庞,男人凌迟她师尊的神情,师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看向她的眼神历历在目,蚕食着她的理智。 “我恨死你了,我后悔那几年里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在此之前沈次韵不是没有咒骂过他,他都忍了,独独这次他被挑起了怒火。他紧紧攥着着沈次韵的手腕,眼神狠厉地盯着她,“沈次韵!我为什么杀那些人你不清楚吗?那些人曾是如何待我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过有一事你确实不知,你只知你师尊待我和我娘不薄,却不知你那个好师尊对我娘做了什么!他那副恶心的嘴脸我那时就想剜了去,好叫他日后再也不用拿以示人。” “你爱我也罢恨我也罢,如今你在我手里,与我拜了堂,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 沈次韵另一只手倏地拔了支发簪,欲扎入他的心脏,没有灵力只有肉身,还未扎下去就已被男人握住手将发簪扔到地上。 男人攥着她的双手,说:“想杀我吗?师姐,我等着那天——你能杀我的那一天。” 沈次韵又被控制着回了原来那处,被镣铐束缚着,男人告诉她:待她不再恨他,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时,他会松开这束缚。 可是这可能吗?她可能会不恨他吗?她可能会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一辈子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吗?即便她知道他杀人有他的苦衷也不会原谅他,他杀人不仅是在复仇,他还杀了数以千计的无辜子弟,毁了那么多家庭。 她不会原谅他的。可在她的记忆里,曾经的这个人,不是这样的。 他刚到连云宗时沈次韵也不过十岁出头,只听说他和他的娘亲是师尊从山下带回来的,师尊见他们可怜收留了他们。那时的师兄弟们岁数也不大,听闻了此事总在饭后谈笑时说他是小乞丐,有些调皮的还会欺负他。 就在他在连云宗待了月余的时候,几个小弟子将他围在墙角,嘲弄他是乞丐,说他是亏了师尊收留才得以存活。后来,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他,常常用石子砸他的头,他不反抗甚至一句话也不说,每次都被砸得头破血流。而这些沈次韵原是不知道的,只不过有一次休沐她正巧路过时又碰见了那几个小弟子欺负他,她将那几人赶走,警告他们日后莫要再欺负他。 那时沈次韵见他被欺负得可怜,头上被他们砸出了疤,拿了伤药替他敷伤口。她说:“那些人欺负你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你为什么不还手,就这么任由他们欺负你吗?” 那时的男人比她还要小上几岁,声音软软糯糯的,他说:“我还过手的...可是我每次还手他们会打得更疼,会更频繁地欺负我。” 沈次韵心疼他,她告诉小男孩:“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找我,我帮你打回去,好不好?” 小男孩闻言咧开嘴笑了,将头上的伤痛驱之一旁。而那天后沈次韵也确确实实践行了她的诺言,她替小男孩赶了欺负他的人,小男孩得以在连云宗安稳的活着。 沈次韵在连云宗人缘好,小男孩相反,他只有她一个朋友,所以沈次韵常陪着他玩。而他的爱好便是让沈次韵教他剑术亦或是教他古琴。沈次韵问他为什么要学这些,他回答道:“我想弹琴给娘亲听,我听说琴声可以安抚人心,娘亲总说她睡不好觉。还有我想学剑术,那样我以后就可以保护娘亲了。” 在那后他勤勉修炼,原本有一日沈次韵打算同往常一般教他抚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她打听了很久,那些人都只告诉她那孩子下山去了,原因不得而知。 何其天真烂漫之人,那时的男孩心无恶念,只愿娘亲安康。而沈次韵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孩子,日后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儿时的良善已泯灭,本心已失。 “你若本心尚存,手里不曾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我自也会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这个囚禁。。。其实是朋友要求的[裂开][裂开](不过自己也有点想写)这一章憋了几个小时才出炉,好累好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次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