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睡熟的时候,雪又开始下了。
郑田安排的几个船员在掌舵,夜晚的时候需要航行的很快,只要保证船只的平稳就好。
细密的雪粒被海风卷着,簌簌地拍打在舷窗上。
船身随着渐起的波浪轻轻摇晃,简直让人发困。
那几个船员拍了拍脑袋,其中一人说:“我去外头凉快凉快,清醒一下。”
说罢,他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船底深处,海水比墨更黑。
一个庞大的阴影正从深渊中缓缓上浮。
它的轮廓模糊不清,几条发光的深海鱼仓皇逃窜,却在接触到阴影边缘的瞬间僵直,随即化作一团浑浊的血雾!
“咚——”
极轻的一声响动从船底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擦过了龙骨。
站在甲板上的船员顿了一下,吐出嘴里的茶叶梗,朝着漆黑无边的海面张望。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黑影继续上浮。
渐渐地,它几乎贴着船底了。
竟比整个船只都要大上不少!
“吱呀……”
船底传来木材受压的动静。
船员觉得不对劲,转身走下旋梯,准备去底舱检查一番。
而此时,黑影悬浮在船底三丈处,体表开始渗出粘稠的黑雾。
那雾气如有生命般缠绕上船体,所过之处,木板表面竟结出细密的冰晶。
突然!
雾气触碰到船底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炸开!
直接将黑雾灼烧得滋滋作响,好似触电般,它的黑雾迅速退缩,回到了海面中。
待退到了安全范围,黑影不甘地绕着船游了一圈。
漆黑的海水下,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随着它的下沉而消失。
海面恢复平静,只有雪花依旧无声飘落。
天亮了。
雪后的阳光格外刺眼,郑田打着哈欠走上甲板,靴子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
船员正在扫雪,想起昨晚的事,他们跟郑田说了一声。
“听到底舱龙骨有动静,就去检查了一番,可什么事也没有。”
郑田说:“可能是有大鱼经过,撞着了,不要紧。”
他习惯性地低头查看罗盘,突然“咦”了一声。
“怪事,罗盘怎么坏了?”他用力拍打铜制的外壳,“昨晚还好好的。”
圆圆正牵着谢云烽走来,闻言瞥了一眼疯狂旋转的指针。
她随手一指东南方:“今天走这个方向。”
郑田惊讶地看着她:“夫人懂航海?这一望无际的海上,连老水手都容易迷路。”
“直觉罢了。”圆圆笑了笑,海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阳光在那双黑眸中投下细碎的金芒。
谢云烽突然指着海面:“阿娘快看!有彩虹!”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道彩虹横跨海天。
郑田哈哈大笑:“好兆头!看来今天准能捕到大鱼!”
他转身去调整帆向。
谢云烽仰头,看着司空和圆圆说:“昨晚我做梦,梦到船底下有好多眼睛盯着我们,这么一看,梦都是反的,我们今天又有大鱼可以吃了!”
圆圆轻笑:“是呀。”
这时,郑芸和郑薇跑过来:“云烽,快跟我们去甲板,前头有飞鱼!”
谢云烽得到圆圆许可,立刻像个窜出笼子的小猴子般,兴奋地跑到前面去。
银亮的鱼群跃出海面,在阳光下划出璀璨的弧线。
圆圆眯眸看着,跟司空感慨:“海上的天气真是时好时坏,前一段时间还阴云密布,现在竟能看见太阳。”
司空一笑:“不管天气如何,也没有影响我们船只航行,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一个月,就能抵达西周。”
时间不短了。
郑田调整好帆向,哼着小曲走回来。
他对圆圆由衷赞叹:“夫人真是神了,这方向连风力都正好!您要是当水手,准能当上船老大!”
圆圆笑而不语。
郑田看见,这位夫人的耳坠是两枚小巧的金铃,随着船身摇晃,却奇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真不是一般人啊,一对耳环也如此做工精细,肯定很昂贵!
三个孩子正趴在船舷边。
他们看着飞鱼群正掠过蔚蓝的海面,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
谢云烽兴奋地拍手:“快看那条!它跳得好高!”
郑薇突然指向远处:“那边还有!”
这时,郑芸却微微僵住,仿佛听到了什么,到处看。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她问。
海浪轻轻拍打船身,海风掠过帆索发出呼声。
谢云烽歪着头听了会儿:“没听到啊。”
“有人在叫我。”郑芸的麻花辫被风吹散了几缕,她踮起脚尖往海面倾斜,“我听的很清楚,有人喊我名字!”
郑薇一把拽住她往后拖:“你疯啦!小心掉下去!”
谢云烽连忙扶住摇晃的郑芸,和郑薇一起,把她拉到了甲板上。
“太危险了,你不能那么朝外看。”郑薇说。
郑芸刚刚眼神有点发直,这会儿离开水边,她晃了晃脑袋,也找回了几分理智。
“奇怪,我明明听见有人喊我的,难道是听错了?”
谢云烽笑道:“说不定是风声,不然,怎么会我们都没听到!”
郑薇故意吓唬郑芸,假装惊恐地说:“阿爹说海里有会学人说话的水鬼,从前跟阿爹一起跑船的王叔就是听见有人喊他名字,然后……”
她突然噤声,偷偷看了眼脸色发青的郑芸。
郑薇噗嗤笑出来:“好了,逗你玩的,就是吓唬你,让你下次不敢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姐妹俩斗嘴,郑芸有些生气:“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谢云烽为了打圆场,主动道:“就算有声音喊郑芸,那也应该是飞鱼。”
他挥舞手臂模仿鱼鳍:“比如这样,喊着:郑芸郑芸快下来玩,来~”
郑芸噗嗤笑出声,和郑薇一起笑的前仰后合。
三个小脑袋又凑到一起。
这时,郑廉氏招手喊他们去吃早膳,才结伴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