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奇怪的气体弥漫着,傅樹成脸部微红,轻轻地喘着粗气。
意识逐渐回笼,他低头看着身下的人,全身痕迹斑驳,眼角挂着泪珠,嘴角还渗着鲜血,即使人不清醒,那眉头却始终紧蹙。傅樹成陷入了沉默……
三十五年来,傅樹成第一次如此的失控。
也是在这一年,傅樹成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原来他是个gay。
…………
几天前,他再次挂断了母亲打来的催婚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岚姨又催婚了?”
“嗯。”傅樹成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满不在乎地回道。
“你都三十六了,虽说不结婚也没啥奇怪的,毕竟现在也都晚婚。我奇怪的是,你居然连个女伴都没。”
说罢又催促着,“你还是要快点啊,一眨眼你都四十了,我还想让我闺女跟你家结个亲。”
说话的是他合伙人周既明。他口中的闺女不过是个刚刚坠地不久还未满月的婴儿。
虽刚晋升为父,但傅樹成却觉得,周既明已经变得和那些父亲们一样爱说教了。
“工作太忙,没时间搞这些。”
周既明从沙发上猛地站起,快步走到傅樹成的旁边。
傅樹成奇怪地看着他。
“做什么?”
“你不是……gay吧?”
“哈?”傅樹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傅樹成没理会他的神经,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站起身,拿起靠背上的外套穿上。
“你去做什么?”
“接我弟弟。”
“行行,那咱今天就聊到这儿。”周既明揽上傅樹成的肩膀,吊儿郎当地说,“刚才我胡说八道呢,别放心上,我再没见过比你还直的男人了。”
“我谈过恋爱。”傅樹成冷冷道。
“你别再跟我提你那个三天恋爱了成吗?跟过家家一样。”
“确认了关系。”
“……”周既明有些许无语。他还真没见到过谁恋爱是抓着女孩大讲三天时间哲学的。
傅樹成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没再理会周既明的无语。
A大校门前,成群的学生进攻着小吃街,商贩为了揽客,大声地吆喝着,门口的肥猫依旧不要脸地蹭着女学生的脚,惹来阵阵“好可爱”的赞叹。
傅樹成将车停在路边,给傅榆打去电话,告诫其不要购买零食到他车上,否则他会将他丢下,自己回家。
傅榆暗骂亲哥的无情。
“怎么了?”夏栖问道。
傅榆低垂着头。
“我今天不是回家吗?”
“回家怎么还不开心?”
“是我哥来接我啊!我哥!”
“那不是蛮好的?”
“我哥就是个变态!”傅榆想跟夏栖吐槽傅樹成,憋了半天却没憋出半个字,他摇着夏栖,崩溃地说,“你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变态程度。”
夏栖没见过他哥,但觉得应该构不成变态这么严重的罪名。
“唉?”傅榆看着夏栖,问道:“你是不是……要去博苑那边?”
“是啊。”
“刚好顺路,我让我哥捎你一程。”
“不用不用!”夏栖慌忙摆手,“我自己坐公交就行。”
“反正一道,花那钱干嘛。”傅榆不由分说地拉着夏栖往校外走去。
傅樹成靠在车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
“哥!”
傅樹成朝着声音来的地方看去,只见傅榆拉着一个乖巧的小孩朝着他跑来。
“哥,这是我同学,他去博苑,我们捎他一程。”傅榆道。
夏栖有些局促,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哥。”
傅樹成微微点头。
“上车吧。”
车辆启动,车上只有傅榆的叽叽喳喳和夏栖偶尔的回话。
“小七,你工作到多久?”
“如果店里客人很多的话,可能就到早上**点了。”
“你一晚上不睡吗?”
夏栖:“不是,会忙里偷闲睡一会儿。”
“那我生日那天!你可一定要来。”
“会的。”
“你不要给我买生日礼物,你人来就行。”
夏栖笑了笑没有接话,傅榆在生活上帮他很多,他不能一味地索取。
“到了。”傅樹成提醒。
“谢谢哥。”
夏栖从车上下来,走出几米远后才从包里掏出两个馒头往嘴里塞。
车上的傅樹成神色晦暗不明。
“咋了哥?你怎么不走?”
车辆启动。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夏栖。”
“七?那个七。”
“栖息的栖。”
“他是在勤工俭学吗?”
“小七家里比较困难,所以一直在打工。”
傅樹成没再多问。
傅榆却感到些许奇怪,他哥可从没关心过他身边的任何人,但他心大咧,没多想。
车辆驶入一座半山庄园,傅榆降下车窗,朝着门口等着他们的女人打着招呼。
“妈!!”
傅榆下了车便激动地抱着王岚,嘴巴不停地说着在学校的事。
傅樹成将钥匙递到一边,面无波澜地看着两人亲昵。
“阿成。”王岚叫道。
傅樹成轻轻点头示意,礼貌地喊了一声,“妈。”
两个孩子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一个热情洋溢,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挂在你身上;一个冷若冰霜,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你离得越远越好。
“好了好了,先进来,你爸爸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饭桌上,傅榆的嘴叭叭地说个不停,王岚笑着听自己的儿子讲,傅承锐偶尔接两句二儿子的话,傅樹成则完全认真地低头吃饭,不参与交流。
王岚:“儿子啊。”
傅樹成低头吃饭,沉浸地思考着自己的问题,没意识到这声“儿子”叫的是他。
“阿成。”
“嗯?”傅樹成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抬头看了看众人。
“怎么了?”傅樹成擦了擦嘴。
王岚:“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婚了。”
“嗯。”
王岚:“之前我们在港城住的时候,跟你一起玩的那个小女孩,你还记得吗?”
傅樹成努力回想,有一个大概的模糊的印象。
“还行。”
“我前两天回港城看你姥爷,刚巧遇见欣欣,出落得可水灵了,我联系了她妈妈,想让你俩见一面。”
“相亲吗?”傅樹成问。
“就是先认识认识,能成当然好,不成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傅承锐却打断道:“什么做个朋友,就是相亲。你都三十五了,既明孩子都有了,你呢?还打着光棍!你是想打……”
傅承锐还未说完,傅樹成冷淡地丢下一句重锤:“我有病。”
众人一惊。
王岚慌了神,“怎么了怎么了,什么病啊!怎么好端端地还生病了!”
“我性冷淡。”
王岚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傅樹成独留众人在原地震惊,自己则站起身来朝着门户走去。
王岚:“去哪里呀?”
“我明天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傅家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先说话。
另一边的夏栖,身穿酒保服,在各个房间穿梭着。
终于忙里偷闲地坐在角落歇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喂?妈。”
那头说道:“这个月的钱多打些来。”
“不是说好了一个月三千吗?怎么又要多打。”
“你弟弟生病住院了,要用钱。”
“我…要多少。”
“五千。”
他哪里凑得来那么多。
“我拿不出那么多。”
“你不是上了大学吗!好歹是个大学生,这点钱都赚不出来?”
“夏栖!我告诉你,不要逼我们去你学校闹。”
夏栖微红了眼,“你到我学校闹我也拿不出来,就三千!多了没有!”
夏栖不等对面再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夏栖?领班找你。”
夏栖慌忙地将手机收回了口袋,深呼吸几口,调整好情绪,才往外走去。
“小栖啊,快来。”
夏栖被领班带到一处包厢内。包厢里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各位老板,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店里的优秀员工。”老板给夏栖递去一个眼神。
夏栖识趣地鞠躬,介绍自己,“老板好,我叫夏栖。”
中间那个身穿蓝色西装的男人,醉醺醺问道:“这就是你们店里,在A大上学的那个小孩?”
“是啊是啊,A大医学系。”
“学霸啊。”
“学霸还来做这个。”
“医学?以后用握完男人的手握病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话极尽侮辱,夏栖握紧了拳,却不敢发作,这份工作是他最赚钱的一个,他不能失去。
“看看,我就说这些高材生以后都是给我打工的数吧。”
“还是王总厉害!有远见。”
“哈哈哈哈哈!”
“过来,陪我喝两杯。”
老板:“王总,这小孩不陪酒。”
“不陪酒叫来做什么?”
“怎么拉不下面子?”
“还有学霸的傲骨呢,哈哈哈哈哈。”
“我出两倍的价钱,就让他陪我喝个酒。”
老板转头看了看夏栖,夏栖的眼睛被刘海挡住,让人瞧不出神色。
“小朋友,我跟你讲,不要和钱过不去,对不对?”
“王总出手阔绰得很,说不定你大学学费都能给你包了。”
中间的王总享受着周围的阿谀奉承。
“你将来可是有大才的人,我最不喜欢你这种有未来的年轻人堕落到这里,那我们的国家还有什么未来,你们说是不是。”
“说得好啊。”
“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将来我们都是你贵人。”
“好,我陪。”夏栖出声道。
“哎!可以!不愧是A大的,就是会把我机会。”
“来来来!坐这边来!”
烈酒贯穿身体,那滋味并不好受。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模糊。夏栖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落在了云端。
“老板,人你不能带走。”
“他自愿跟我们走的。”
“不行不行,这小孩签了合同的,出了事我是要负责的。”
“起开。”
夏栖清醒了一点,他推开扶着他的中年男人,尽量稳住了身形。
“希望各位玩得开心,下次光临。”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待见不到人影,夏栖才晕倒在地。
宿醉后的头疼得让他忍不住蜷缩起身子。
“起来,喝点水。”
“谢谢……”
夏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几点了?”
“早上六点。”
回他话的是一个红发青年名叫奚嘉熙,这里的驻唱,与夏栖关系不错,两人时常互相帮扶。
“我赚了多少?”
“没有。”
“什么?”
“你不知道吗?陪酒赚的是小费和卖酒的提成。”
“……”他确实不知道,他第一次陪。
“算了,我先回去了。”
“你不要紧吗?要不等我下班我送你回去?”
“不用谢谢。”
夏栖背着包,晃悠着身子,出了商场。他坐在等公交的休息椅上,闭着眼睛假寐。
不远处的一台黑色轿车,半摇下车窗,里面的人探出头,似乎是在看他,可不等那人看清,夏栖等的那班公交车已经到站,挡住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