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好奇的瞧着来解围的男子,心底泛起些许涟漪。
君子端方,举止得体。言谈间温文尔雅,行为严谨规范。
谢随风不期然间对上茯苓的目光,不觉怔了怔。只觉这小婢姝色罕见,肤如凝脂,双眸似水,眉目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娇俏。
她身姿虽尚显稚嫩,却已隐隐露出几分成熟的韵味,春色初现,无端勾人。回过神后,他有些羞恼,暗怪茯苓小小年纪便不学好,学着那狐媚勾人,追着阮醉薇离开了。
倘或要被茯苓知晓了这人心中想法,只怕要暗啐一口。
第二日,茯苓在芳苑又遇见了谢随风。这人面色稍郁,眉宇间透出一丝愁云,看着并不开怀。原本那朗朗俊色都损了些许,显得有些憔悴。
她一见这人这模样,那剜心的痛苦一下便袭上心头,如同一把利刃刺入胸膛,让她无法喘息。
茯苓一下有些呼吸不畅起来,紧抓着领口,冷汗津津,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
她见谢随风缓缓走近,慌忙垂首立在一旁,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茯苓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耳边似乎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谢随风扫了一眼颇有些熟悉的小丫鬟,他心下不快,也不理睬茯苓。
眼风扫至少女纤细的腰肢,却是神色一深,呼吸一窒,仿佛那纤细的腰肢勾起了他心底深处的某种隐秘情感,令他一时之间无法自拔。
茯苓见其莫名其妙的甩袖离去,心下越发肯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上这般男子。她看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仿佛有一阵冷风吹过,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茯苓夜里躺在床上,总觉得有些违和。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床榻上,银白色的光芒映照出她略显憔悴的脸庞,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谢随风离去时那脚步声。
一连几日,茯苓都未再听闻过东阳琼虞几人的消息,似乎是说斩杀邪崇去了,还未回来。
她每日都在庭院中做活,连这满院子的姹紫嫣红却无法掩盖她内心的焦虑。
她可不能死。
那邪崇据说形如鬼魅,行动诡秘,令人毛骨悚然。茯苓在梦中直面过这些邪崇,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这些东西的可怕。
四少爷东阳逖这段时日对她越发纠缠起来,茯苓既是恼怒又害怕,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难以释怀。
东阳逖生的倒也不算差,也算会些拳脚功夫。可这人整日在外眠花宿柳,又会赌博,一看便知是不守本分之人,托付不了终身。
这日夜里,茯苓心事重重,实在睡不过去,便悄悄出了院子,在附近的林间小道上缓缓踱步。
夜风轻拂,带来一丝凉意,树叶沙沙作响。她向来不招蚊虫,这让她感到些许安慰,不像紫玉他们一入夏便尤招蚊虫叮咬,痒得难以入睡。
林间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蛙鸣,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生机。
茯苓照例往湖中小亭走去,许是天色刚黑不久,湖中依稀有鹤的身影,优雅地划过水面。
湖天一色,静谧悠然,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湖面泛起微微涟漪,月光洒下,波光粼粼,宛如碎银铺展。湖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亭中垂挂着小帘,随着夜风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茯苓掀帘后方才发现亭中有人,那人背对着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这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轮廓分明,仿佛一幅剪影画。茯苓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男子一身绣金白袍在夜色中尤为明显,金色的绣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显得格外华丽。长发高束,背影尤为高大修长,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茯苓登时心下一紧,心底不知怎的生出一股惧意,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既像是对未知的恐惧,又像是对某种力量的畏惧。
男子转过身来,茯苓触及对方平静漆黑的目光险些腿软的摔地上去。那双琉璃似的眼珠,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她险险收回目光,低垂着道错,只说冲撞了贵人,心底便想离开。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害怕再次与那双眼睛对视。
东阳琼虞扫过少女白皙柔软的颈子。两人离得几步远,他能闻到一种带着凉意的甜味儿,那是清晨露水沾染的花瓣,混合着淡淡的草木香。
很浅。
如同某种植物的独特香气,并不讨厌。相反,他很喜欢,那种清新的气息让他感到一丝宁静和舒适。
茯苓许久得不到回应,垂着头后悔出来散心。她的心跳加速,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的静谧让她更加紧张。
倏地,她只觉后颈一凉,浑身克制不住微颤起来。那是一种冰冷而细腻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轻轻划过她的肌肤。
下意识退后,还未跨出一步,便被人捏住腰肢软了下来。那双手温暖而有力,让她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被控制。
她从未同男子这般亲密距离过,一时腿软腰酥,一张巴掌大的绝艳小脸上浮上羞恼,越发娇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男人俯身下来,那股磅礴的威势未有收敛,应当说这人压根不在乎。
后颈处的触感如同带着凉意的刀刃,不知何时便会直接透进皮肉里去。他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深邃而冷冽,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茯苓克制不住的发抖,本就纤柔的身姿越发羸弱。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指甲轻轻划过自己的手臂,试图寻找一丝真实的触感。
分明像是交颈的亲密,茯苓却只剩满心恐惧。
温热的气息扫过颈后肌肤,激起一片疙瘩。下意识便抵住了男人靠近的胸膛,那胸膛坚硬如铁,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带着凉意的料子贴上手心,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胸口能如铜墙铁壁一般。那料子是冰冷的丝绸,与她掌心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对方高大修长的身躯将她遮的密不透风,只手上稍稍往里一拢,她便整个人扑到了男人身上。她只及男人胸口,又是惊又是怕,耳边传来他沉稳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的敲击着她的神经。
茯苓毫不怀疑,倘或此时惹得对方不快,男人会立马捏断她的脖子。
脑子一片空白。
茯苓十分惧怕眼前的男人,不是表面上的惊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让她察觉到了危险,警告她远离。
那种恐惧如同冰冷的寒风,直刺骨髓,让她无法呼吸。
好生奇怪。
东阳琼虞并不在乎对方缘何惧怕他。旁人欢喜,恐惧,与他何干?
他垂眼扫过少女抵在胸口的细长手指。那手指白皙如玉,柔软如丝,却显得异常纤细,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裂。指尖微微颤抖,透露出内心无法隐藏的恐惧和无助。
羸弱不堪。
俯身凑近对方,隔着柔软白嫩的肌肤,似乎能看见脆弱的表皮下涌动的汁液,那香味源源不断飘散而来,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带着淡淡的甜香,涌起莫名的饥渴。
微弱的想将眼前皮肉吞食下腹的**让东阳琼虞拧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茯苓惊出了一身冷汗,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等那人离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倚着栏杆缓缓坐下来,双手紧紧握着栏杆,指甲深深嵌入木头中,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这人实在莫名其妙,靠近的莫名,离开的也莫名。这男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男人触过的肌肤滚烫,那股灵魂深处的战栗在对方靠过来时愈发明显。甚至荒唐的生出一种自己是对方案板上的鱼肉的错觉,仿佛随时可能被撕裂吞噬。
对方面容虽精致俊美,可眉眼鼻却处处透着股凌厉凉薄。眉目倨傲,底下那双眼睛且淡且静,如同深潭中的冰水,引人发慌,让人不敢直视。
茯苓咬唇平复翻涌的思绪。府中未有见过的陌生男子,除了近来的谢随风便是东阳王府的三少爷东阳琼虞。
不由庆幸这人离府多年。茯苓总觉得这人矜贵精致的皮下给她一种林中野兽的凶恶,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能穿透人心,看到最深处的恐惧。
对方会将她拆骨入腹,当做一餐不太必要的肚中之食。
茯苓惴惴不安地等了两日,府里并未有何动静。她躲了两日清闲,比起那日偶然间遇上的男人,使她连着东阳逖都不太惧怕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带来一丝温暖。
相较起陌生的,让人不安的三少爷,这整日无所事事的东阳逖都瞧着顺眼许多。
这酒色之徒起码是个毫无权谋术智的夯货。
那晚过后,茯苓没等来什么让她不安的消息。倒是等来了让她出府的通知。这消息是通过府中的老仆人悄悄传来的也就茯苓平日里会做人,结了些善缘。
府中管家发了些银钱给茯苓几人,当中有人想继续留下来做府中婢子的,管家态度强硬,一律打发了出去。
三少爷那同门小师姐说的不错,这些婢子有甚资格在三少爷跟前伺候?那些仙家婢女都巴巴的候着哩!
茯苓同紫玉两人收拾好细软包袱,真说起来也就几件衣裳和银钱外加几样首饰。那些衣裳虽已有些旧,但依旧整洁。银钱则被小心翼翼地包在一块绸布里,显得格外珍贵。
王府并不苛待下人,不至于克扣这些东西。每一件物品都是她们应得的。
两人是从王府后门离开的,未惊动任何人。夜色深沉,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映出她们匆忙而坚定的步伐。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轻轻拂过树叶的声音,仿佛在为她们送行。
等两人彻底安顿下来后,又过了小半月。
期间东阳逖又来纠缠茯苓,好在遇上了阮醉薇几人,帮她解决了麻烦。
几日前,紫玉偶感风寒,这花样只得茯苓拿去绣庄了。她容貌太盛,不大乐意出门。平日里大多也是紫玉拿花样去绣庄,茯苓负责店里管账的。
绣庄位于繁华的街市,门前挂着精致的灯笼,门口香风袅袅,都是来此的贵妇小姐。
绣庄里的绣品琳琅满目,从精美的手帕到华丽的袍服,无一不有。
虽与眼前的绣庄一比,两人刚开的店面有些小巫见大巫。不过因这绣品更是上乘,她们这小铺子虽刚刚开业,但零零散散地卖了不少,不至亏本。
两人是姑娘家,年岁又不大,托着以前嬷嬷的干系雇了两个打杂杂役并一个手脚利落的老婆子。那老婆子年纪虽大,但手脚麻利,做事井井有条,打理的极好。
茯苓出门扯过帷帽戴了,轻纱掩住了她的面容。不想又遇见了前来寻她的东阳逖。对方一开始未有看见她,等她走了一段路后,这厮竟又折返回来拦住了她。
“我便说没瞧错,茯苓你躲我这么些日子,究竟是要如何?”东阳逖是瞧见茯苓腰间的香囊方才认出人来的。那香囊绣着精致的莲花图案,香气淡雅,他亲眼见过这人戴过好几回。
见这女子步履匆匆,恨不能离他远远的,东阳逖心下越发着恼。
不过是个低贱丫鬟,竟也如此不知趣。
不说东阳琼虞,倘或茯苓这人真成了他三哥的人,他许也就不甘心罢了。如今离了府,茯苓这身份卑微如泥之人竟也还敢如此对他,要不是他真心喜欢对方,早便强取了。
“公子,茯苓有事在身,有何事,下回再来向公子赔罪。”茯苓不欲当街与人起争执,徒惹事端。
东阳逖这回却是不依不饶了。他心知这是茯苓的推辞之语,索性攥紧了女子细弱的手腕,隔着衣衫都使他心中荡了一荡,不由软下了心肠。
他感受到她手腕的纤细和柔软,那种温润的感觉让他心头一颤。
“茯苓,你同我走,咱俩好生聊聊。”
茯苓哪会同东阳逖走?这分明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