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珠僵立在原地,宋长乐擦肩而过时那若有似无的得意,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她心上。
“夫人息怒......”
赵嬷嬷颤巍巍地唤了一声。
薛明珠猛地转身,一记耳光重重甩在赵嬷嬷脸上。
“息怒,本夫人被当众夺权,你让我如何息怒!”
赵嬷嬷被打得踉跄几步,却不敢躲闪,只捂着脸连连告罪。
“老奴该死...老奴教子无方...”
薛明珠冷笑一声。
“教子无方?本夫人看你是存心包庇!这些年你儿子偷了多少东西,你心里没数?”
赵嬷嬷身子一抖,不敢再说话。
薛明珠还未解气,目光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青柳,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但花园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注意到已经有不少下人明里暗里地朝这边张望。
“回兰芳院。”
青柳身子一颤,低眉顺眼地跟上。
回到兰芳院,薛明珠屏退左右,只留下青柳一人。
“跪下。”
青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支金簪,当真是赵四偷的?”
薛明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像冰。
青柳喉头滚动,声音细若蚊蝇。
“回夫人,奴婢不敢撒谎......”
薛明珠一把揪住她的发髻,迫使她抬头。
“那你为何不早揭发赵四?莫非与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青柳感到几缕发丝被生生扯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夫人明鉴!奴婢...奴婢是怕...”
薛明珠被她的眼泪烫到,皱着眉松了手。
“怕什么?怕本夫人护不住你?还是说...”
她眯起眼,像毒蛇盯上猎物般审视着青柳。
“你与那宋氏早有勾结?”
青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坚定摇头:“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薛明珠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松开手,冷笑一声。
“滚出去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青柳咬着唇退到院中,与赵嬷嬷一左一右跪在青石板上。
秋风瑟瑟,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膝盖下的石板冰凉,青柳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今日花园里的一幕幕。
宋侧夫人那句兰芳院经常丢东西,分明是在提醒她。
而赵嬷嬷为了保儿子,毫不犹豫就要牺牲她的清白……
与此同时,宋长乐分得掌家权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传遍侯府每个角落。
下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夫人被夺了掌家权!”
“侧夫人如今可了不得,侯爷亲自发话让她协理家务呢......”
回落花坞的路上,香兰忍不住抱怨起来。
“主子,那青柳也太不识好歹了!您给她递了台阶,她却还一心向着夫人!”
采苓也愤愤地接话。
“就是!这倔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真不知道是蠢笨还是愚忠!”
宋长乐轻轻摇头。
“无妨,掌家权已是意外之喜。”
她眸光微转,看向远处几个探头探脑的丫鬟们。
“一会儿回去,传我的话,落花坞所有人,即刻到前院集合。”
不多时,落花坞前院站满了丫鬟婆子。
众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尤其是那几个曾去兰芳院“学规矩”的,更是瑟瑟发抖。
宋长乐端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不紧不慢地开口。
“前些日子,兰芳院的小丫鬟未经通报就潜入我院中偷听...…”
她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那几个丫鬟脸色煞白。
“按规矩,本该重罚。”
扑通几声,几个小丫鬟已经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侧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宋长乐轻轻抬手。
“起来吧。念在你们初犯,这次就算了。”
众人如蒙大赦,却听她话锋一转。
“但从今日起,我院里的规矩要立起来。未经允许擅离职守者,罚;私传消息者,逐;背主求荣者...…”
她眸光一冷。
“乱棍打死。”
满屋寂静中,宋长乐忽然展颜一笑,声音柔和下来。
“当然,忠心做事的,我也不会亏待。”
她招手示意小红上前。
“小红近日办事得力,从今日起升为二等丫鬟,月钱加三成。”
小红惊喜地跪下谢恩。
宋长乐又取出一个荷包递给香兰。
“每人赏一个月月钱,算是庆祝我掌家的喜事。”
众人喜出望外,连连道谢,方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宋长乐深知,恩威并施,才是驭下之道。
晚膳时分,宋长乐正在灯下翻看账册。
香兰和采苓神神秘秘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主子,您猜我们准备了什么?”
宋长乐抬头,只见两人一脸期待,不由莞尔。
“又是什么新奇点心?”
采苓摇头,郑重其事地打开食盒。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静静躺在其中,面汤清澈,配菜繁多。
宋长乐一怔,指尖微微发颤。
“这是...”
香兰笑眯眯道。
“主子今日不是跟侯爷说,幼时每逢生辰,家里都会煮长寿面吗?这个荷包蛋可是奴婢亲自煎的,意思是寿星抱卵...”
她话未说完,宋长乐已经红了眼眶。
“你们...”
她声音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采苓连忙补充。
“其实是侯爷吩咐的。他回书房后特意让玄奕来传话,说今日那碗面没吃成,让小厨房重新做一碗送来。”
宋长乐心头一暖,拿起筷子轻轻搅动面条。
面汤底下,还有象征“长青”的青菜,代表“福寿如意”的香菇……
她夹起一个荷包蛋,咬了一小口,温热的蛋黄流出来,满口甜香。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午后,阿娘笑着将荷包蛋夹到她碗里……
“主子?您怎么哭了?”香兰慌了神。
宋长乐这才发现,一滴泪不知何时落在了面汤里。
她连忙擦去眼角的湿润,轻声道。
“没事,只是...有些想家了。”
香兰和采苓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多问。
夜色渐深,宋长乐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明月。
掌家权已得,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