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扑入鼻腔的时候,是会让人有一瞬的窒息的。
江兰时紧张地攥着手机,心中难以抑制的焦虑感让她反复将手机开屏息屏,然而时间却只过去了短短的两分钟。
距离最后一份胃镜报告单出来还有五分钟。
在她又一次熄灭了手机屏幕,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后,手机突然振动了下。
江兰时下意识地以为是报告提前出来了,却没想到看到的是导师的消息。
“兰时,在这个领域,在我这么多年的学生里,你是天才一样的存在,如果你还愿意继续研究这个课题,我今年只有一个博士的名额,可以提前预留给你,如果你想去国外深造,我也稍有人脉,可以为你写推荐信。”
导师是学界泰斗级的人物,能得到导师如此之高的评价,本该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江兰时却在这一瞬红了眼眶。
她无意识地向下划了下手机屏幕,显示有一封邮件。
在她点开那封邮件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忽然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因为那是麻省理工的博士录取邮件。
江兰时不知要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二十五岁这年,同龄人中她的学术水平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更是被学界不少前辈称赞为“后浪”。而在同时收到理想院校的录取通知和导师的盛情邀请的这一天,她却独自坐在医院,等候命运对她的裁决。
无名指上的钻戒让这一切变得更加讽刺。
她没有回复邮件,也没有回复导师的消息,因为直到现在,她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机会再次进入实验室。
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打断她思绪的是手机“嗡”的一声。
医院的公众号提醒她,报告结果出来了。
在她从自助机器里取出属于自己的那张报告单,并且同手中其他几张报告单放在一起后,那几张纸像是有千斤重。
她不是医学生,也没有接触过和医学内科相关的任何知识,但从报告上的文字,她也能看懂一二。
耳边充斥着其他病患和家属的交谈声、抽泣声、安慰声,偶尔也有小孩的哭闹声。
这些声音无一不敲震着江兰时的鼓膜,她只觉得像是有人限制了她的呼吸一样,不由得攥紧了报告单的边缘。
在来医院检查之前,江兰时给自己做过充足的心理建设,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接受一切结果的到来,但真正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她却有些胆怯。
在跟着医院里的指示牌重新回到那间门口挂着“内科,主任医师”的牌子的办公室门前时,江兰时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叩响了门。
“进。”
那位德高望重的医生扫了江兰时一眼,一边示意她坐在对面,一边从她手中接过报告单。
医生将检查的报告单一张张翻过,眉心蹙得更紧。
他虽然什么还没有说,但江兰时总觉得好似已经同她宣告了结果一般。
她心中正打着鼓,耳边却突然传来医生的严肃的声音。
“小姑娘,你这个情况,很不乐观了,怎么能拖到胃癌晚期呢?”医生说着抬起头扶了扶眼镜。
胃癌晚期。
江兰时呼吸一滞,复垂了垂眼,含含糊糊地说:“之前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但是没放在心上……”
医生摇了摇头,“你们这群年轻人,仗着自己年轻,就使劲折腾自己身体。”
江兰时没有应声。
她其实对医生说谎了。
去年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感觉胃部有些不舒服了,当时去了另一家医院,得出的诊断结果是普通胃炎,那家医院的医生开了点消炎的药物便让她回去了。
直到最近她从新闻上得知,当时给她诊断的那个医生,竟然不是科班出身。
而这一年,即使坚持用药,她的身体也没有多少好转,近来更为严重,她才想到要换一家医院重新诊断,眼前这位专家的号还是她从黄牛手中买来的,不然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但还是没来得及。
江兰时耳边传来医生的叹息:“这么大的事情,后续相关治疗方案还要同你的家属商量。”
“没有家属。”江兰时回答地平静。
“没有家属?即使没有结婚,也没有父母亲人么?”医生显然对此事非常震惊。
江兰时在桌底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挪到中指上,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是孤儿,未婚。所以有任何的治疗方案您直接和我说就可以,我个人可以负全责。”
医生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按照你如今这个状况,手术是不能进行的,可以尝试的,基本上只有化疗和靶向治疗,同时辅佐以支持治疗了。”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她的孤儿身份,停下笔:“只是化疗的治疗费用会很贵,你要做好足够的经济准备。”
“钱这方面您不用担心,我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支撑我治疗,只是我想问问,采取您说的这种方案,我的生命可以延长多久呢?”江兰时问这句话时无意识地我进了拳。
医生皱了皱眉:“不好说,两年左右。”
江兰时心底一沉,化疗她听说过,很痛苦,会掉很多的头发,状态也会很差,况且只有两年,到后期能否维持正常生活都难说,更遑论进行学术研究。
“那如果不进行化疗呢?即我不追求延长生命,只需要维持正常生活呢?”
医生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江兰时,以很认真的语气说:“那就只能采取最小干预方案了,注意饮食管理和止痛,你的经济能力允许的话,可以采用进口的低强度靶向药,如果耐受性好,可能会延缓肿瘤进展且副作用较小,但这个方案,最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空气在这一瞬陷入了静默。
医生看见陷入纠结的江兰时,说:“三个月和两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你可以回去认真考虑一番,不着急今天就做出答复,我先给你按照第二种方案开一些缓解的药,你要是后面想接受化疗了,也可以继续找我。”
江兰时缓缓摇了摇头。或许对于别人而言,三个月和两年确实有很大的差别,后者意味着可以多陪父母亲人一段时间,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但对于她而言,那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医生:“不用多考虑了,我选择第二种治疗方案,您为我开药吧。”
医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但最终只是沉默着写好了药单,签了字,又按铃叫了下一位病人。
江兰时不知道她是怎么一路从诊室走到一楼缴费处的,也不知自己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上交完费排队取药的。
忽然有个匆匆穿梭在大厅里的男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差点没站稳。
男人双手合十,语无伦次地同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老婆还在病房等我,我着急缴费,撞到您了……”
他衣着淳朴,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江兰时怔了下,往后退了一步:“没关系。”
男人道了谢后又跑向不远处的缴费机器。
江兰时撤回的目光落到了自己中指上的钻戒上,忽然苦笑了下。
她怎么会没有父母、没有丈夫呢?
只是,没有说的必要罢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关心她。
取完药后,江兰时顺手将外面的包装盒都拆了,一股脑地塞进包里,才去了医院的停车场。
宁城三月绵密的雨丝织成雨帘,让她的愁绪更加浓密。
雨丝飘洒在身上时,更显得她身形单薄。
启动车子前,她打开了手机里的导航。
水月湾的别墅,是她和联姻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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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梁叙的婚房,但是结婚三年,她其实没怎么回去过。
一是因为她做研究课题很忙,水月湾离学校很远,平时通勤并不方便,二来是她知道梁叙和她结婚并不是因为喜欢她,甚至对她没有任何的感情,她也不想回去每天落入尴尬的境地,故而三年中大多时候是住在学校提供给研究生的单人公寓的。
这次回去,也是因为她研究的课题暂时告一段落了,而且以她的身体状况,后面也没办法继续研究了,索性将一些日常用品都搬了回去,再做下一步打算。
回了水月湾的婚房后,江兰时才意识到自己只随身带着U盘,忘记将笔记本电脑带回来了,而她现在要给导师传资料。
无奈之下,她走到书房门前,点开微信里置顶的对话框,给不在家的梁叙发消息。
“我可以用一下你书房里的电脑吗?有个文件需要传。”
对面很快回了她的消息。
“可以,你随意,没有密码。”
江兰时看见冷清的对话框和人机的交流内容,只觉得胸口憋闷。
但很快,她又安慰好了自己。
梁叙向来如此,不是吗?
性格内敛、沉默寡言,情绪稳定地更是不像一个活人。
江兰时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这时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你回家了?”
江兰时没有回复,因为在U盘插进电脑的瞬间,她看到了一个名为“关于她”的文件夹。
江兰时握着鼠标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知道梁叙有一个白月光,但多年来也不知道这个神秘女子是谁,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没想到结婚后的第三年,她从梁叙的电脑里看到了这个文件夹。
难怪梁叙在电脑上对她毫不设防,是因为丝毫不在乎她的想法和情绪,还是希望她早点识趣地看见?
光标在那个文件夹上停留了许久,江兰时最终没有勇气打开,何必自取其辱?
她草草在电脑上挂了微信,将U盘里的资料传给导师后便将账号退出去关了电脑。
推开书房门的同时,她听见了家里的阿姨的声音。
“先生,您回来了?太太刚刚也回来了。”
梁叙不带任何情绪地回复她:“嗯,我知道。”
江兰时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正好撞入梁叙抬头望过来的目光里。
男人站在玄关处,地灯将他挺拔的身姿在旁边的墙壁上印拓成颀长的影子,影子的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略微凌乱的短发非但没有让影子看起来潦草,反而让这道如女娲毕设般的影子多了几分栩栩的生气。
江兰时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梁叙凌厉的面部轮廓也被映得柔和了些。视线向下,本该整洁的西装上也沾着水渍,高定的西裤因为淋了雨也贴在他笔直修长的双腿上。
冷淡的声音灌入江兰时的耳中:“怎么突然回家了?”
江兰时听见这句话时觉得有些可笑,前面说电脑随她使用,后脚想起电脑上有那个文件夹,便匆匆冒雨赶回来了,这么着急与她坦诚相待吗?
但她没有问,仅仅是收回了目光:“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梁叙似乎沉默了半晌,才应了一个“嗯”字。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不久后,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江兰时转身回了主卧,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她面前的是一间嵌套的衣帽间,里面有各种大牌当季的衣服、首饰、包包,是梁叙挑选的还是品牌方送过来的,她不清楚,看得出来,梁叙极力地想让这间婚房看起来有个女主人。
但这些东西应该不是属于她的,毕竟她鲜少回家。
江兰时忽然想到,自己只有三个月了,她要不要顺了梁叙的意思,和他提离婚,顺便给他那位白月光腾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