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考虑过,烧烤城,一直是她女婿在管理吗?”
顾洁咬着牙,两眼通红,一字一句地问。
他们这会儿已经回到了烧烤城,在附属楼门厅里坐着。
一直在公安局待着也不是办法,中午人家那边也要休息吃饭。
没人能回答顾洁的问题。
顾京山和李莽对视了一眼,沉默了。
“出了事儿,李莽能跑吗?”
“她这是在把我们娘俩往绝路上逼!”
“杀人犯法!”
“有小河的前车之鉴,她就不能长长记性?!在饭店投泻药也得坐牢!”
“她投药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要是我们自己喝了呢?钰钰那么小,她就一点儿怜悯心都没有吗?!”
“还是她是希望我们也被药死?”
顾洁的声音在泣血。
眸子里一片荒芜。
眼泪无知无觉大颗大颗地往下淌。
悲恸愤恨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的心里像是打翻了酱油铺子,个中滋味堵在心口窝里,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
这两天李莽在烧烤城这边收尾,收完尾,就开始准备过年的这套程序了。
扫屋、清洗器具、拆洗被褥、擦洗门窗、筹备年肉、宰杀家禽、采买鞭炮春联红包、沐浴理发、蒸面食、贴年饰、备酒祭祖······
她那边因为有大哥定下的促销,整个年节不一定有空闲,得看春晚演出完了的后续效果,说不定还得加班一整个年节。
小河丧礼上的无端指责,她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
自己的父母,她就算再憋屈,还是得生受着。
老娘不给台阶下,她难道这个年还不回去了?
自己硬生生拗个台阶出来——
她想着趁着还不忙,明天去集上多买点儿五花肉排骨肘子啥的,中午回顾家,给父母腌制上。
让父母擎等着炸肉,团丸子,省得自己再花钱买了。
结果现在遭遇晴天霹雳。
投毒?!
投毒!
自己的亲娘在烧烤城厨房的水源里下毒,打着一个都不放过的心呐!
顾洁感觉自己嘴里苦涩难言。
她有男人有孩子,要是有哪一个在烧烤城出了事儿,让她怎么办?
“我······没有这样的杀人犯母亲。”她怔怔地喃喃自语。
“她眼里既然没我们,我们也不管她了。”
李莽拍拍媳妇的肩膀,理解顾洁发狠的话:“不管就不管。”
自己媳妇的哭腔都出来了,一听就是气狠了。
他心里的冲击其实比顾洁还要大。
他这个姑爷从一开始就做小低伏状,丈母娘说的事儿哪有敢不做的。
临了临了,丈母娘在他的饭店里投毒?!
还是在大家都用的水瓮里!
若不是阴差阳错,那剩下的半瓮水被倒掉了,毒水没有喝进人嘴里,烧烤城这个年别过了,直接从里到外挂白幡!全都躺板板。
李莽的胸口震荡不已,后怕不已,冷汗到现在还没褪下去呢。
他自认对岳父岳母够尽心了,换来这种对待?
别说顾洁,他自己心里那个坎儿都过不去。
现在媳妇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他把所有怨怼化作一声长叹。
顾洁眨眨眼睛,眼泪刷刷地往下落,视线在眨完眼睛之后清晰了不少。
她一抬头,瞥到了两张盯着自己忧心忡忡的面孔——大哥和李莽都在担心她。
鼻子更酸了。
“有一个蹲监狱的外婆,李钰长大以后,很多单位都不会要她了。”
顾洁的声音又哽咽了,一下子扎在李莽的胸口,抽泣出声。
李莽安抚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没事儿,肯定有不在乎的单位,实在不行,让她跟着你干,接你的班!咱大哥肯定不嫌。”
顾京山点点头:“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有办法。”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神微松。
小妹能开始考虑女儿了,说明这一口气儿算是回转过去了。
刚才小妹的样子太吓人了,简直像要厥过去一样。
顾母那边——就这样吧。
按照罪名,该判刑判刑,该受罚受罚,有公安呢。
他们坚决不谅解。
他不会签谅解书,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笃笃——
顾京山站起来。
公安又来敲门了。
李才和另外一位公安拿着笔录过来,找李莽和顾京山继续询问情况。
照理说未结案之前,案件并不能跟当事人泄露。
因为涉及到顾母有被蒙蔽的可能,所以这会儿顾京山他们都知道了——把亚硝酸盐故意当做泻药卖给顾母的另有其人,甚至对方有主观故意的可能。
这个假设是有这么一个人,而且必须要抓住那个卖家才行,不然顾母的罪责一定轻不了。
在没抓住这个人之前,谁能保证这个人不是顾母杜撰的,或者是顾母为了脱罪,故意这么说的?
“苗女士说是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卖给她的。那你们有没有外地的对头?”李才也提出一种可能。
李莽摇摇头,他的生长环境就在当地,在矿上混了二十多年,去年才在县里有立足之地。
根本不可能有外地口音的对头。
顾京山有些迟疑。
桑家的人,顾家旁支的人,对他都有敌意,难道······
顾京山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清清楚楚述说了一遍,李才在笔录上细细记下来。
中间涉及到京城顾家的事儿,被顾京山一笔带过,他不想自己的身世再变成谈资。
“就算是有别人误导的缘故,苗女士依旧可能被判刑,毕竟她是在饭店里投毒,一个妨害公共安全的罪名是少不了。”
李才最后跟家属解释,有外因,也不代表顾母能脱罪。
毕竟这种罪名不是小打小闹。
虽然没伤害到人命,是四条猫的性命,给烧烤城的人预警了。
若是饭店老板没有把小猫的死当一回事,也没有带过来让检验科帮忙检验。
那剧毒水真的进了人嘴里,是云海县从上到下都要吃挂落的大事故了。
但凡一个粗心大意不当一回事儿的人,后果难料。
“我们知道。”顾洁点点头:“我们有心理准备了。”
前面有个前车之鉴了,这个还要明知故犯,他们也没办法。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嗯,那就好。”李才收起笔录,叹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知道领导的家事来龙去脉,这会儿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带着同事离开了。
顾京山的眸色变得幽深,一个电话拨到京城。
“哥!”
“清韵,接到咱妈和琳琳了吗?”
“接到了,我提前出来的,现在已经接到了妈和琳琳,马上到家。你不是说也一起来吗?怎么半途回去了?”
顾清韵有些诧异,早上接到二哥的电话,让她到了时间去火车点接人。希望顾清韵能帮忙接一下,以防苏萝和孩子不知道怎么回去。
具体原因没说。
二哥只是说有事必须返回云海县,在火车下一站直接下车返程,连母亲和孩子都顾不上送到京城了。
顾京山这会儿也没法解释,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倒不如等去了京城再说。
“云海家里出了一点儿事儿,等我忙完就去京城。麻烦你这段时间先帮我照顾一下琳琳。”
“好,没问题,小姑娘家伙可懂事了,根本用不着我多做照看。”
顾清韵爽快地答应下来,自己的亲侄女,二哥有事回不来,照看一下不是理所应当嘛。
顾京山顿了顿:“嗯,对了,你有二叔三叔家那些表兄弟的照片吗?”
顾清韵诧异:“有,怎么了?”
“等你到家把照片传真给我,我从云海见到几个人,看看是不是他们到这里来了。我又不认识,别到时候见了面不认识失礼了。”
顾京山编了个幌子,省得对方担心。
“哦,行。”顾清韵没有怀疑,一口答应下来。
没多久,顾京山就拿到了传真。
他立刻把照片送到公安局,提供给对方指认。
完了跟公安报备一声,直接去车站买票回京城去了。
他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干等着公安继续侦查,给出结果。
马上过年,估计这个案子就算有进展,也得到年后。
顾京山到京城的时候,只比苏萝和琳琳晚一天。
“家里还好吗?”顾清韵一脸担心。
“还行。”顾京山接着转移了话题。
顾京山没把这个案子跟顾家的人透露。
没出结果之前,多说无益。
倒是顾清韵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尤其是二哥跟自己要过去二叔三叔家的人头照片之后,这种违和感达到了顶点。却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二哥第二天接着就来到了京城,所以她只能把那种感觉压下去了。
顾青山直接把儿子叫到了书房。
“是那两家又出幺蛾子了?”
儿子竟然没把母亲孩子亲自送到家,自己半途直接下车,返程赶回云海,就说明事情非常严重。
回来之后虽然没有看出对方的情绪有太大变动,但是昨天听女儿说,儿子要二房和三房的照片,还说在云海见到了那两房的人,想要确认清楚。
顾青山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云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房和三房的人,究竟有没有牵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