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舟面上笑意更深,意味深长地回首瞥了眼江昀:“是吗?”
江昀不紧不慢地回道:
“苏姑姑应当是在珍妃娘娘跟前见过奴婢,奴婢是殿下宫里的人,偶尔各个宫里的人手不够,奴婢也要调过去当差,都问过殿下的。”
沈回舟若有所思。江昀不说则已,一说,似乎从记忆里探出芽苗,窸窸窣窣地推开压在上头的土块,土块开始松动,仿佛真有江昀说的那么回事。
不等苏姑姑继续说,沈回舟便抬脚进了门。苏姑姑又狐疑地瞧了眼江昀,才快步跟上去。
一进殿门,便见里头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各个额头贴着地面,身体颤抖,大气儿不敢出。
贵妃椅上坐着个衣着雍容的妇人,应当是在气头上,妆容艳丽,眼角眉梢尖似与沈回舟有五分相似。江昀从进来就一直低垂着头,不着痕迹将殿内的光景收入眼中,视线匆匆掠过玉妃的面颊,最后停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愣了下。
苏姑姑轻呼一声:
“娘娘,三殿下来了。”
玉妃尾指一抖,收敛了些怒气抬眸看,沈回舟在她跟前也没了骄纵,他稍稍欠身,行了个礼:
“娘娘万福金安。”
见到沈回舟,玉妃面上的怒容总算退却了。她摆摆手,殿内跪着的几人如蒙大赦,匆匆跟着苏姑姑退下。
不多时,苏姑姑又端着茶和点心重新进来。
“你前几日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宫里?”玉妃抬手逗弄了红玉一会儿,才抬头看沈回舟,注意到他身边的江昀,愣了下,“今日过来,怎么带了个人来?你不是总嫌身边有了人烦,往日我拨给你的人,都被你打发了回来,这小太监……”
沈回舟道:“这小太监从我来天启,便一直跟着我。前几日外出游船,遇见了刺客,是他救了我。”
一听这话,玉妃肉眼可见地慌了,将他拉到身前,上下左右前后来回打量。
“阿姊,我没事。这不,今日一早魏公公送我回来,我便过来寻你了。”
这个称呼让江昀错愕了下。
脑中那些疑云,豁然开朗。
难怪沈回舟一个不被重视的质子,来了天启仍旧能穿金丝银线织就的华袍。
沈回舟按住玉妃的肩膀,让她坐回去,玉妃仍旧不放心,沈回舟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儿,让她看仔细了,玉妃才松了口气。
他对着沈回舟招了招手,让他在榻上,江昀垂眸瞥了眼轻摇着尾巴尖儿的红玉,默默和它,和沈回舟,保持有一段距离,站在沈回舟身后。
“阿姊这几日寻我,可是宫里出了事?”
玉妃长叹一口气:
“杨天川死了,魏公公那边给了交代,说是李有德杀的。但,那李有德也死了,现下是死无对证。眼下你又遇了刺客,我在想……”
“阿姊。”
沈回舟忽然打断她的话,回头看了见江昀。江昀上前两步,知道她是想支开自己,便行了个礼,兀自离开了殿内。
她一出门,苏姑姑便从里面将门带上。
江昀心神不宁地在外头候着,漫无目的地踱步。玉清宫人来人往,她像个透明人一样立在阶下。
她知道沈回舟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她得做点儿什么,博他信任。
魏无涯挑拨玉妃与珍妃未成,定会卷土再重来,她想向沈回舟表忠心,这倒是个好切入点。
只是不知道,魏无涯会再从什么地方下手。
正想着,宫外传来一阵喧嚣。
“烦请让一下。”
几个宫人抬着一尊白玉菩萨像进来,菩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手持玉净瓶,低眉瞧着芸芸众生,一脸慈悲像。
江昀的心思不在那上头,只是粗略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往后退两步,让开来路。
几人费力地抬着菩萨像停在殿前,苏姑姑不在殿外,殿门紧掩着。宫人不敢擅自进去,为首的宫女便走过去对江昀欠了个身。
“烦请公公通传一声,送子观音到了。”
江昀微微颔首,道:
“烦请诸位稍等片刻,娘娘与三公主在殿内话家常,咱家也不好打扰。”
那宫女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却是并没说什么。
而今陛下虽染痴迷佛法,荒怠朝政,但对这位玉妃还是极上心的。据有心人相传,封贵妃的诏令都已经拟好,只等玉妃诞下皇子,诏令便会下达。
届时这玉清宫,就是鸡犬升天了。
抬菩萨像的太监们各自松动着臂膀。
江昀有意无意地同近在身边的宫女攀谈起来:
“这佛像瞧着尊贵,不知是是哪位大人物送的?”
那宫女显然不想同她多说,但碍于江昀顶着“魏无涯干儿子”的名头,宫女面上也不敢显露太多,只是客套敷衍地应她:
“是德妃娘娘送来的。”
江昀不是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便没再多问。
思绪仍旧收回到沈回舟身上,渐渐放空,眼神便漫无目的地飘渺开来。意识到自己走神的一瞬,江昀立刻掐了自己手心一把,视线聚焦集中,便落在院内的白玉菩萨像上。
方才没细看,这会儿注意力都在上头,才瞧见那白玉菩萨像被日光照得,佛头佛手剔透无暇,佛身处比旁的地方要稍暗些。变化浅显,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树影打落在上头。
她对玉的了解不多,但前世各种上流的圈子都去过,也见过不少好玉,玉有瑕疵瑕疵是常见的。
寻常的瑕疵分布不匀,若是矿物杂质堆积,则颜色比这要深得多,工匠雕琢时,准会剔除;若是棉,不论是点状、块状,还是片状的,都该比玉质更白些亮些,却不该是像这样,暗暗的涂抹成一团,均匀像四肢和佛头扩散弥漫开。
倒像是,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一般。
江昀想着,不免又多看去几眼,又继续同那宫女攀谈:
“姐姐,这佛像的料子真好,可是德妃娘娘亲选的?”
“那自然。”宫女瞧了她一眼,略有些骄傲道,“督主知晓娘娘的心意,早便让人选了些尚好的料子,给娘娘挑。玉匠也都是娘娘亲自挑选的,都是琢玉的好手。”
是魏无涯啊。
意料之内的答案。
江昀没再问,眼神在院内流转。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
要么,她等沈回舟出来,将此事告予她,顺带向她表个忠心。但问题是,沈回舟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巴不得能借任何可用的手段杀了她。
若她说了,沈回舟不见得会信。还会让她将那佛像砸了,然后再倒打一耙,让她背这个黑锅,她自己却摘得干干净净。
要么……她重新看向那佛像。
她得再破釜沉舟一次。
江昀沉思片刻,起身踱步到抄手游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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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花池边。兀自从里面一块比巴掌大的石头,尖端略锐,放在手里掂了掂。
玉清宫的宫人也在四下忙碌,阶下的宫人还在放松缓气中。
同她说话的宫女见她的动作,脸上闪过疑惑,尚未反应过来,便见江昀身影如风,奔向送子观音像扬起手。
宫女心头大骇,两步奔过去,大叫:
“住手!快来人,拦下他!”
然而已经晚了。
江昀扬手,用石头尖的一段狠狠砸下。
“咣当——”
两声巨响,菩萨像被砸断了只手,离他最近的几个太监最先立刻反应过来,在她还想扬手砸第三次的时候,两个太监合力抱住她的腰,另外两人按住她的胳膊,还有一人趁机夺走她手中的石头。
双拳难敌四手,江昀尚未抬手就被摁在地上。
“江公公,你这是做什么?”方才来到她跟前问话的宫女气喘吁吁地跑来,弯腰捡起地上那只玉手,又心疼又愤怒。
她还试图要将玉手接回去,但手抬了几次,便认命地放下。宫女转身,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江公公,这可是德妃娘娘知晓玉妃娘娘有了身子,特意让天启最好的玉匠雕琢的送子观音,是德妃娘娘赏给娘娘的,你竟然敢当众砸了?你是有几颗脑袋,敢这样无法无天?”
“抓住他,抓住他去见德妃娘娘!”
江昀被几个人合力在地上,双手被迫向后反剪。她想挣扎抬头都是白费力气,他们摁着她的脖子,江昀脸颊贴地,只能斜眼看人。
头顶的乌角帽被打落,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到素净的天蚕丝裙摆跟前被拦下。
往上看,一只修长如玉手托着赤蛇,蛇身缠绕在他手臂上,摇摇晃晃升起颗脑袋。
江昀停下挣扎的动作,面上一喜:
“三殿下?”
众人闻言看去,沈回舟姿颜艳丽,却神容冷沉。
黑沉的眸中思绪不明,从狼狈被按在地上的江昀身上扫过,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而后冷眼看向众人:
“玉清宫是你们胡闹的地儿吗?”
众人心中俱是咯噔一下,这才停下动作,有人暗暗趁机泄愤般踹了江昀的腿一脚,相继跪在地上行礼。
“三殿下万福金安。”
方才捧着玉手质问江昀的宫女跪着,膝行两步上前,义正言辞道:
“殿下,德妃娘娘知晓玉妃娘娘有了身孕,特意让人打造了这尊送子观音菩萨像,却没想到……”
她说着,猛地抬头,秀丽的小脸上写尽了愤怒。江昀被她看着,如同被架在炙火上烧。
宫女一手指着江昀,一手托着那只玉手:
“却没想到中,这小太监却不由分说,上来就将这菩萨像给砸了,您看!德妃娘娘的一片心意,都叫这太监毁了!还请殿下明察秋毫,让奴婢将这小太监带去给德妃娘娘处置。”
沈回舟闻言勾唇,笑意浅浅。拇指漫不经心摩挲着红玉的脑袋,慢条斯理地开口:
“他是本宫的人,犯了什么事儿,合该由本宫处置,哪里用麻烦德妃娘娘?”
那宫女一哽,看向江昀的眼神杀意更甚,却又不敢冲撞沈回舟,只得一脸为难地劝道:
“殿下……”
话没说完,却见沈回舟面上的笑意陡然一沉:
“冲撞天威,是死罪,当场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