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舟仰头紧盯着她,黑眸中看不出喜怒。
“本宫应了你便是。”良久,沈回舟道,“本宫若能安然无恙地出去,自会带你离开。”
“烦请殿下看这里。”
江昀学着那些太监们奴颜屈膝的样子拱手,后退两步同沈回舟拉开些距离,食指挂着怀表徐徐升起在他眼前轻晃。
沈回舟一脸莫名其妙,他从未见过有人下蛊是用这种方式。
他下意识想躲,却又想到方才同江昀做的交易,强迫自己移回视线。
视线从那轻晃的铁物件移到江昀面上,后者神色严肃,全然没了方才威胁他时的轻佻,又随着那铁物件的晃动,夺走注意力。
空旷渺远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沈回舟有一瞬的失神。
那声音便在顷刻间生长出无数细细长长挂着小钩子的枝蔓,挤进着失神的空隙,侵占出一片空间。
“殿下,现在请您相信我,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奴婢江昀,是您宫里一个随从太监。三日前随您外出游船,您在途中遇了刺客。刺客放火烧了花船,是奴婢背着您从火中出来。您昏迷了七日才行,为躲避刺客追杀,奴婢带您东躲西逃,暗中给宫里送信儿求救,才被督主的人找到。”
“这半个月来,您未见过魏公公,未曾来过东厂,您一直在城北的城隍庙躲着。奴婢在您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您曾许诺奴婢,他日回宫后,赏赐奴婢黄金百两,提拔奴婢为质子宫的总管太监。”
“而现在,您被督主从城隍庙接到一仙楼的上等雅间,已然沐浴更衣,正要回宫。”
“殿下,您必须记住,奴婢江昀,我对您很重要。不论发生什么,您都必须保我周全,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
江昀收起怀表,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哒——”
卷长的鸦羽轻颤,沈回舟瞳孔滞缩。
骄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脸茫然,沈回舟蹙眉看着眼前的太监。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但是从半个月前出宫游船回忆到后来昏迷不醒,睁开眼又在城隍庙过了几日东躲西藏的日子,直到今日,魏无涯的人在城隍庙找到他和江昀,将他们接到这一仙楼。
记忆完整无缺,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尤其是眼前这个小太监。
他的记忆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一边又一边向他强调:
“奴婢是江昀,奴婢江昀,对您很重要。不论发生什么,您都必须保我周全,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
“江昀?”
沈回舟忽而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那个名字也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殿下,您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您又要晕过去,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江昀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上前两步,“督主已经在楼下候着了,奴婢现在扶您下楼,我们尽早回宫。”
沈回舟不语,冷眼瞧着她,眼中满是警惕。
江昀试探地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殿下。”
沈回舟这才收回视线,抬手递给她,江昀没有直接接住他的手。
却是从袖中掏出来一张帕子,虚虚垫在掌心,然后才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这点儿细节,似乎也对得上。
他这人有洁癖,平素最厌与人接触。来这天启做质子后,能亲力亲为的便亲力亲为。
这样想着,沈回舟却忽然在记忆深处窥见一分江昀的身影。
眼前这人像顽强的野草一般,蛮横不讲理地侵占他的每一寸记忆。
从来到天启进了淑宁宫,江昀这个人的名字便如影随形,似乎真的在他身边许久了。
沈回舟思绪百转千回,打定主意按兵不动。
魏无涯已经在楼下候着了,一个白靴校尉俯身到魏无涯耳边,正说着些什么。
江昀搀扶沈回舟下楼时,就看见这一幕。
魏无涯明明是在喝茶,没看她,江昀却总觉得那条毒蛇又在悄然间爬上她的脊背,开始在她脖颈上缠绕,收紧。
见两人下来,魏无涯放下茶杯,起身上前两步来。
他满脸堆笑,行了个礼:
“殿下,车马已经在外头备着了。”
“若不是督主来得及时,本宫今日恐怕还在城隍庙躲藏。”沈回舟仰着下巴,虽说是在道谢,语气仍然骄矜,“本宫回去后,会告过陛下,重重赏你。”
魏无涯笑着颔首:
“殿下言重了,这都是奴婢的份内之责。”
沈回舟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抬着下巴在江昀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对江昀道:
“你也上来。”
江昀应了声“是”,还未抬脚,魏无涯眯着眼,突然出声:
“殿下千金之躯,他一个奴才,这于礼不合。”
沈回舟微微蹙眉,意味深长瞥了眼江昀。他没再说什么,收手放下帘幕。
白靴校尉和宫里来的禁军将马车围得密不透风,江昀就被挤得更靠后,没多久,一个太监领着江昀,上了后头一辆马车。
魏无涯盘腿坐在茶几后,面上堆笑,伸手示意向左手边的空位。
“坐。”
江昀暗暗捏紧了手指,迟疑地坐过去,魏无涯慢条斯理倒着酒。
“咱家已经安排了太医,给你那个同乡人瞧病。”
那个同乡人,原本也就是江昀信口拉出来做挡箭牌的,没想到魏无涯会真的让人查了,江昀心中百转千回。
魏无涯话说完,酒也倒满了,很轻一下放在江昀面前。
他笑着问:
“还有什么想要的,都说出来,咱家尽量满足你。”
江昀盯着面前的酒,手抬起来,却迟迟没有落下。
杀鸡取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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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死狗烹,这个道理她懂。
魏无涯要她做的事都做完了,她再活下去,对他无疑是个威胁。
“怎么,怕咱家在酒里下毒?”魏无涯说着,自己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反转,对江昀示意了下。
“奴婢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江昀的手指捏着酒杯,手指蜷缩了又松开,指关节的冻疮又开始密密麻麻地痒。
魏无涯的笑渐渐沉了下来:
“既然不敢,那就喝。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她面前的茶杯已经被魏无涯拿起,递到了眼前。
离她的唇只有两寸距离,江昀隐约还能感到酒气蒸腾出,灼烧在自己脸上的烫感。
在魏无涯渐渐深沉的眼神下,江昀伸手接过。
迟疑片刻,却是放回到桌上。魏无涯长眸瞬间敛起,江昀站起身来的一瞬,魏无涯手指曲起,在桌面轻敲一下。
“刷——”
马车外顿时响起长刀出鞘的声音。
人在鬼门关走了两次,江昀垂眸,佯装畏惧地跪下:
“奴婢知罪,还请督主责罚。”
魏无涯的视线从她不曾动过的酒杯上扫过,落在江昀身上,锐利如刀。
“杨天川的事儿与你无关,这罪按不到你头上。”他笑着春风和煦,“你为咱家分忧解劳,是有功,咱家该赏赐你才对。”
话落,他又话锋一转:
“不过咱家倒是好奇,你有什么罪?”
江昀道:
“奴婢有罪,适才三公主对奴婢警惕颇高,奴婢为尽快取得催眠效果,将自己植入到三公主的记忆里。”
魏无涯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眸中怒气沉浮。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现在三公主已经忘了该忘的事。但她记得,奴婢是她身边的亲信,是对她极重要的人。自三公主来天启,奴婢便跟在三公主身边了。”
“奴婢擅作主张,还请督主责罚。”
“啪!”
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那满得快要溢出来了的酒,随着酒杯晃动飞溅。
江昀就跪在小几旁,面颊被溅到几滴酒,她将头放得更低。
马车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沉默间,一行人已经到了质子宫外。
脚步声渐渐靠近,魏无涯脸色阴沉,外头传来个尖细的太监的声音:
“督主,质子宫到了,三公主要江公公过去。”
魏无涯脸上又浮现笑意,闲散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绿玉扳指,问:
“听见了吗,三公主叫你过去呢。”
江昀仍旧没动,魏无涯阴晴不定,她不觉得他会就这样放她离开。
果不其然,魏无涯再次拿起那杯酒,这次放下的力道却重了。
“把这杯酒喝了,回三公主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