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终端的光屏在昏暗的房间里幽幽亮着，上面列着所有我能调动的资产，信用点、不动产、武器库、实验室权限、黑塔空间站的股份……
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将它们分成几份：
知更鸟，她喜欢音乐，给她留了几家银河唱片公司的股权，还有那颗她小时候总吵着要的、会唱歌的机械星球。
星期日大概会嗤之以鼻，但我还是把匹诺康尼的部分产权转给了他，附带一份加密文件，标记着家族内部可能被虫群寄生的成员名单。
新生繁育，它不需要钱，所以我给它留了一间实验室，和所有关于命途的研究数据。
阮梅大概会冷着脸说“无聊”，但我还是把K-114的沙漠实验室划到了她名下。
手指悬在确认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这些安排，都建立在一个假设上：七天后，“我”可能不复存在。
房门被推开时，我甚至没有抬头。
床垫微微下陷，有人躺在了我身边。
他的手臂环住我的腰，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比记忆中更暖。
我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比我高大几分了，那个曾经跟在我身后，总是一本正经的小男孩，如今手臂能轻松圈住我的肩膀。
“姐姐。” 他低声叫我，声音里带着某种压抑的颤抖，“非要这样不可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关掉了终端，房间陷入黑暗。
他的金瞳在暗处微微发亮，像两盏小小的灯。
“我认命了，星期日。” 我说。
他猛地收紧手臂，把我整个人按进怀里。我的脸贴在他胸前，听到他的心跳声，又快又重，像被困住的野兽。
“你认命了？” 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震得我耳膜发麻，“那知更鸟呢？我呢？你要让我们失去你吗？”
我闭上眼，想起知更鸟最后一次和我通话的样子。
她穿着银河歌姬的演出服，在后台冲全息屏幕挥手：“姐姐！你看，观众席全满了！”
她的笑容那么亮，像永远不会熄灭的恒星。
那时我已经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失控，但我还是笑着对她说：“等你巡演结束，我带你去买那颗会唱歌的星球。”
而现在，那颗星球的产权转让书正躺在我的终端里，等待发送。
星期日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可我已经不会流泪了。
“知更鸟还在等你。” 他低声说，“她每次演唱会结束，都会在后台多待十分钟，因为你说过可能会去看她。”
我的喉咙发紧：“……别告诉她。”
“那你亲自去说。” 他的额头抵住我的脖颈，呼吸灼热，“你亲自去她的演唱会，亲口告诉她，姐姐不来了。”
我推开他，踉跄着走到窗前。
匹诺康尼的霓虹在脚下闪烁，人造天幕上正播放着知更鸟的演唱会预告。
她的全息影像在空中旋转，歌声隐约传来：
“即使星光熄灭，我仍会歌唱”
体内的能量在翻涌，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下的脉络已经变成暗金色，像某种非生物的电路。
星期日从身后抱住我，他的下巴搁在我肩膀：“还记得小时候吗？你总说要做匹诺康尼最自由的人。”
我苦笑：“现在我要变成最不自由的东西了。”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时，星期日睡在我身边，手臂仍紧紧环着我的腰，像怕我在夜里消失。
我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他立刻惊醒：“……姐姐？”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你看，我们还有时间。”
窗外，知更鸟的歌声从广告屏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知更鸟推开门的时候，我正坐在窗边看日落。
匹诺康尼的晚霞透过落地窗，将整个房间染成温柔的橘红色。
知更鸟站在门口，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匆忙赶回来的。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发梢还带着舞台妆的细闪，手里紧紧攥着巡演纪念品，一只小小的机械夜莺，翅膀上刻着我的名字。
"姐姐。"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我抬头看她，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沉重得抬不起来。
知更鸟慢慢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将那只机械夜莺放在我的膝头。它的翅膀轻轻扇动，发出清脆的鸣叫声，是她最新单曲的前奏。
"我提前结束了巡演。"她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最后一首歌，我临时改了歌词。"
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没有泪水，只有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归巢》"她轻声说，"是关于候鸟终会回家的故事。"
我低头看着我们的手，她的指尖有练习乐器留下的薄茧，却依然柔软。
"知更鸟..."
"姐姐，"她打断我，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她将额头抵在我的手背上，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她小时候，每次害怕打雷都会这样寻求安慰。
"无论结果如何，"她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只要我和哥哥在，你就永远有家可以回来。"
房门再次打开，星期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热茶。他的灰发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软，眼神也不再是往日的锐利。
"我泡了月桂茶。"他说，声音比平时低沉，"加了蜂蜜。"
知更鸟站起身，接过其中一杯，小心地放在我手里。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次。
"哥哥把顶楼的观星台重新布置了，"她笑着说，"现在那里有最舒服的躺椅，还有你最喜欢的星空投影。"
星期日轻咳一声："只是...以防万一你想看星星。"
我看着他们，知更鸟温柔坚定的眼神，星期日故作镇定却微微发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胸口那股沉重的压力减轻了些许。
机械夜莺在我膝头唱起歌来，是知更鸟清亮的嗓音录制的旋律。
"《归巢》的最后一句歌词是什么？"我轻声问。
知更鸟握住我的手，星期日将手掌覆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无论飞得多远，"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家永远在这里。"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透过窗户，将三个人的影子温柔地融合在一起。
知更鸟在厨房煮茶，水汽氤氲，蒸腾出一股淡淡的月桂香。她哼着歌，声音轻快，像是刻意维持着某种假象。
“星期日。”我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哑。
他站在我身后，金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
“嗯？”
“把她支开。”我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厨房。
我听见他低声对知更鸟说了什么，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知更鸟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放下茶壶，“嗯”了一声。
几秒后，房门开合的声音传来，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星期日。
“你最近和歌斐木走得很近。”我开门见山。
星期日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走到我对面坐下，手指交叠搁在膝上。
“家族事务。”他简短地回答。
我嗤笑一声：“家族事务？还是‘秩序’的计划？”
他的金瞳微微收缩，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我向后靠进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我估计没功夫管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为什么？”
“因为……”我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暗金色的能量，它像蛇一样缠绕在我的指节上，又很快消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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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可能不多了。”
星期日盯着我的手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多久？”
“七天，或者更短。”我笑了笑，“谁知道呢？未来的路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人造星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星期日。”我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
他抬眼看我。
“我有两个要求。”
他微微颔首，示意我继续。
“第一，保护知更鸟。”
他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瞬，像是没想到我会说这个。
“她不需要保护。”他低声说，“她很坚强。”
“我知道。”我扯了扯嘴角，“但她也是我们之中最心软的那个。”
星期日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好。”
“第二”我直视他的眼睛，“你别死了。”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家族、秩序、同谐……随便你怎么折腾。”我扯出一个笑，“但你必须活着。”
他盯着我，金瞳深处翻涌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某种更深的东西。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如果连你都死了，知更鸟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星期日站到我身旁，肩膀几乎贴着我的肩膀。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比想象中更暖。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责备，“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侧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霓虹海上，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这次不一样。”我说，“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指节修长，力道却大得几乎让我发疼。
“我答应你。”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放弃。”他的金瞳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哪怕只剩最后一秒。”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行啊。”我抽出手，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就看谁撑得更久。”
我将那张金属卡片递给星期日时，他的指尖微微一顿。
卡片上刻着一串坐标，边缘磨损得厉害，像是被我摩挲过无数次。
“我的住址。”我低声说，“我自己建的。”
他接过卡片，指腹轻轻擦过上面细密的划痕
“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走到窗前。匹诺康尼的夜色依旧繁华，人造星光洒在玻璃上，像一场冻住的雨。
“七天后再去。”我说，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他沉默地看着我，等待下文。
“如果我没事……”我顿了顿，“我会去找你。”
空气凝固了一瞬。
我没继续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那句话的未尽之意
——如果没等到我，就不要再等了。
他的手指在口袋边缘停留了一秒，最终轻轻按了按，确保卡片放得足够稳妥。
“好。”
只有一个字，却比任何承诺都沉重。
“别告诉她。至少……现在别告诉。”
“她比你以为的坚强。”他说。
“我知道。”我笑了笑，“但有些事，没必要让她提前难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建这栋房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没什么特别的。”我耸耸肩，“只是觉得……该有个能放杂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