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旃把谢月檀周身的伤草草清理过,再敷上药粉,待完成这一切,一双手尽被对方的血染红,盆里的清水也染作血水。
他到后院的井边取水洗濯,反反复复不知洗了多少遍,一双手冰得毫无知觉也不罢休。等回转房中,发现花费的时间太长,谢月檀身上逆元丹的反噬已开始发作,他理应不剩什么力气,方才连叫都叫不出声音,这会儿却半坐起来,抓着床柱把头往床角撞,动作间牵扯身上的伤又裂开,鲜血再度恣肆流溢。
萧清旃变了脸色——他这样做,岂非害他今晚一番行事白费?何况倘若谢月檀冲击的力道太大,当场殒命,肝脑涂地,又该何人收拾残局?
于是他一闪身瞬息来到谢月檀身侧,情急下伸出自己的手挡在床角,下一刻谢月檀硬邦邦的颅顶撞上来,力道果真大得出奇,撞得手心酸软,萧清旃如感觉不到疼般面不改色。
逆元丹反噬的痛苦非同小可,谢月檀这种才从鬼门关捞回半条命的人,竟因此催生出一股可谓奇迹的力量——却为求死。接下来他又不停歇地撞过来,萧清旃一手挡着,一手按在他肩上,发力钳制他身躯。
他外表看如一位清逸文臣,不过身量分外高一些,脸色分外冷一些。实际上身为修行中人非同等闲,一只文雅的手中蕴藏的力道,只怕比一个武试魁首一身力量加起来还强。
当下他制住谢月檀动弹不得,这并不能减轻对方体内的疼痛分毫,他察觉到掌下这具躯体中每一寸肌理都绷紧了,似乎都在痛苦地抽搐,谢月檀的动作被他压制,腰身却没一刻不在试图挣扎,形成一种细微的抖动,又似那只垂死的蝶了。
从他额上沁出的汗濡湿额发,漆黑的发丝贴在脸侧,映得皮肤白若霜雪,触及果真毫无温度。同样惨白的唇微张,从中泄出细弱又连绵的痛呼,比起之前谢月檀手骨疼痛或受鞭刑时发出的声音,当中多出了不尽的疯狂绝望,他的意志已完全被此刻身体骨骼中翻腾的苦痛击穿。
萧清旃欲收回那只还挡在谢月檀额前的手,冷不防那人脖子一仰,竟抬头一口咬住他的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以牙齿尖端碾磨他的皮肉,衔着那一处不放,妄图将自己体会到的痛苦一并牵连到他身上。
萧清旃拧起眉,垂首一看,谢月檀眼眸半睁,睫毛半湿,汗水和泪水洇在眸底,反而使他眼型妩媚的桃花眼更添柔情凄婉,如雾里看花,烟水霏微,断人心魄——然眼前人正乃万中无一、绝不会为他容色所动摇的一个异类。
何况他看清谢月檀眼底闪动的冽冽清光——没往常那般锋利那般精准,但他依旧强撑着所剩无几的精神,竭尽全力仇视眼前的敌人。
萧清旃怒极反感到好笑,面上神情没变化,不是为谢月檀的做派动怒,也不觉得他的牙齿在自己手上真咬出了痛感,只是察觉他唇齿间的口涎沾染到皮肤上——太脏了。他为这种从未有过的接触动怒,怒火腾起的一刻,反手欲一掌直接掐断谢月檀脖子,但那阵怒火退得也快,似一股掠动河面上涟漪的无意风。在手指扣住谢月檀脖颈的一刻,绷紧的指节就松动了,他收回手,看了看手心和手背的界限之间、拓下的一圈浅淡牙印,以为狗咬了人要受惩戒,有何道理宽恕人?一只手便落在谢月檀下颌骨上,稍一发力,只听“咔”一声,里面的骨头错开来,谢月檀发出一声呻吟,语声还没落地,又一声脆响,萧清旃帮他把骨头正了回来。
谢月檀翻着白眼晕死过去——岂有这等好事?体内反噬的疼痛很快将他从黑沉中拉回来,一下下挑拨着大脑深处最脆弱的一根神经,使他绷紧了头皮根本不得浑噩,那根筋又像牵连着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
萧清旃没离开,伸出只手压着他的肩,一只脚踩在他小腿上——自然没脱鞋。就轻易制住了他。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意识一时清醒,分清当下的情状,萧清旃踩着他如踩着一条狗,当真可恨……他一定要杀了他……一时完全沦丧,灵魂仿佛离体轻飘飘地悬于上空,听到自己的声音向另一人发出卑微地祈求:“杀了我……求、求你……”
那人垂眼视他,目光比佛龛里泥塑的假佛陀更没活气。
“萧煜。”
他念出这个名字,是想测试谢月檀会否当真一心赴死。
谢月檀耳朵动了动,好半晌撑过一番疼痛,紧闭的眼角溢出一滴清泪,此时此刻,或不只因疼痛。
他动了动唇,声音低而沙哑:“昭哥哥……还会爱我吗?”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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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谢月檀消停了一段时日。
毕竟他武艺已废,手骨被折断,负一身鞭伤,每夜还要受反噬之苦,饶是九命狐妖只怕也折腾不动了。
然而比起常人,他的生命力又异常旺盛。
萧清旃丢给他几瓶丹药,让太医署送来治疗外伤的膏药,又差珍馐署的人每日送两顿餐食到太素宫外,此外也不管谢月檀。至于针对夜里谢月檀身上发作的反噬,他特意在他床上布置了一个法阵,阵眼是一截蛛丝。每到子时,许多蛛丝就会从四面床角伸出来,缠绕到谢月檀身上,令他百般挣脱不能。
是以这段时间下来,谢月檀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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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用了那些药物,身上的鞭痕淡了,然而两手腕上却多出两圈红肿的勒痕,颜色不曾消减,还一日比一日鲜艳,料想是夜里被蛛丝束缚时用力挣扎所致。
一旬后,谢月檀可以如常下地行走了。当天他就脱出了太素宫,至黄昏时才回来。
萧清旃不甚关心,猜他定然偷偷去见皇帝了,而皇帝那边没动静,不知是谢月檀并未到萧煜面前,还是萧煜没与他计较,总之萧煜目前不打算杀他,就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反倒是太素宫内的动静更大。
原来谢月檀出去不只是去找萧煜了。
他还去了武库、香药库、太医署和珍馐署下的良酝房。
萧清旃在精舍的莲台中摸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在香炉的香料中分出一些掺进来的毒粉,在良酝房送来的酒酿中查验出了砒霜……诸如此类乏善可陈、不值一提的低劣手段。
只是层出不穷,如挥之不去的夏日蚊蝇,也令他本属清静的生活平添烦扰。
该惩戒一二。
如何惩?他想到过去带回太素宫的人,某日抱来一只憨态可掬的狸奴。
狸奴钻进衣柜扯坏她的衣衫,她把它抓出来惩戒——
将它圆滚滚的身子箍在怀里,用指尖不住点它的粉鼻,口中絮叨教诲,扬起手掌一下下拍打它敦实的后臀。
狸奴哀哀叫唤,像是真知道错了。
这日谢月檀从外面归来,一抬头就发现此间主人少见的立于宫门前,他盯着他看了几眼,收回目光打算视若无睹地掠过其人,萧清旃却开口命令:“过来。”
“做什么?”你叫我就要过去吗?
“还你。”
谢月檀不解,好奇驱使他上前,萧清旃甩下一个包袱,包袱的结系得不紧,摊在地上松散开,他瞥见里面有一截银针、一蓬香灰、一只酒杯……他明白了。
他抬首直视萧清旃,挑了挑眉:是我做的,如何?
他面色未见大好,终日萦绕着虚弱的病气,这一挑眉间流出的飞扬跋扈,倒有几分过去殿前司指挥使的影子。
很快他就明白了萧清旃说的“还你”,不只单纯奉还这些破烂,还是“一报还一报”。
萧清旃抬起手,颀长两指间拈着一片细长的柳叶,他指节一转,柳叶登时朝他射来,谢月檀背脊一紧,如临大敌,却见那片柳叶到他面前时余劲消散,又恢复了柳叶的柔嫩轻盈,迤迤然飘落而下,从他身前绕到身后,等柳叶完全落在地上时,他身上的衣衫下裳也因碎裂一并滑落在地。
谢月檀瞳孔一震。
“萧清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