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难得一见的新鲜样式,又有武菱等女医带去各大小府邸做幌子的梳头娘子巧嘴推销,自然是畅销极了。
然而一直照旧也是不行,毕竟新鲜感一过,这些便成了旧款,珍珠阁的刘掌柜也来打听询问过好几回了,如今手里终于有空,覃柔赶紧净手提笔开始构思新的样式。
之前细问过刘掌柜,得知近来京都的勋贵小姐们都循郡主公主们的风向不爱金银后,覃柔忽然看到屋内架子上摆着一盆火红的珊瑚树,灵光一现,动笔画起。
很快画完后,正在上色,玉珠中途进来一面磨墨一面瞧,见是一支步摇,只是却并非金银打造,而是火红的样式,步摇簪头上被雕刻成花朵的形状,以极细的金链相连,坠着细小的珍珠,样式十分新颖。
她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个红色是什么材质?我还从未见过呢!”
覃柔笑了笑道:“是珊瑚。”
玉珠断然没想到居然是珊瑚,可她听说珊瑚树价高,就是姑娘屋子里摆的那盆也得要百两,这样贵重的材料做出来的步摇价格又怎么会低?
“你别瞧它贵重,实际上京都人人喜欢珊瑚,因它来自与京都相遥千里的渤州,但是这珊瑚在京都价贵,在渤州却并不贵,更何况珊瑚树被商人运送到京都之前,都会在当地进行修剪打理,便会遗留许多材料。这些材料里,完整的拿来打磨雕刻成步摇,小些的做成耳坠子,或是嵌在戒指上,都是可行的。”
覃柔已经给珊瑚步摇上完色,放到一旁,一面描脑中构思的绿松石饰品的花样下笔描线,一面耐心地给玉珠解释:“这绿松石也是,京中多有人爱绿松石黄山石打磨笔洗、镇纸等等,损耗却也大,这些东西经过巧思也能重见天日。比如这个绿松石的分心,以银箔做托,将绿松石打磨成比指甲盖还小的滴珠,用以匠人巧手镶嵌到银箔打成的孔雀尾上,是不是比老老实实做成连珠样式的簪子要好看许多?”
玉珠简直开了眼界,称赞道:“没想到姑娘在这方面如此有天赋,真不愧是老太公的外孙女。”
“好了。”覃柔嗔怪地笑看她一眼,“怎么这样油滑。”
玉珠嘿嘿一笑不语。
好不容易画完,覃柔站起来松快了下肩臂,只觉得脖子也僵硬的很,活动颈部时忽然看到一侧置放的那架装着旧琴的锦盒。
想到它缺了一根弦,覃柔心中一动,起身道:“咱们出去逛逛。”
玉珠应和一声,净了手伺候覃柔换衣裳,又唤了一声彩蝶,让她吩咐尺子去外头赁个干净整洁的马车在外头候着。
问了马车夫哪里能买到琴弦,车夫指路说了地名,玉珠不想记,让他直接驾车去好了。
京都地大物博,当朝陛下喜好音律,上行下效,多有名人雅士风流人物好琴好笛,因此有名的琴行甚多,不过乔夫人的遗物覃柔不想敷衍随意,便让车夫去最好的琴行。
车行驶过三条街,最后在一家名叫萧瑟斋的琴行面前停下,而左右分别是胭脂铺与首饰铺。
覃柔一愣,看来车夫是会错她的意思了,只当她是想逛街,因此去了和胭脂首饰铺子挨着的琴行,如此一来只需要在此处挑选,无需再换地方,很是便宜。
她失笑,但来都来了也只好下车先进去看看,毕竟她对于女红首饰方面有些见解,音律却只是略有涉猎罢了。
琴行内倒是陈设简单,却别有一番雅致,一行人才进门便有名蓝衣小姑娘迎上来:“小姐里面请,请问是看琴还是其他的?”
玉珠将琴盒捧出,道:“我家小姐的这把琴弦断了,想要寻新弦修补,可有?”
小姑娘看了眼那琴盒,有些为难:“若是修补之事还得是咱们掌柜过眼,我不敢胡言,可巧咱们掌柜的出去办事了,得半个时辰才回来。”
玉珠道:“也不着急,可有雅座香茗?总不能让我家小姐在此处等吧?”
小姑娘便笑道:“自然是有的,请往里走。”
才要拔步,却听身后有人道:“才见身形很像,果然是覃小姐。”
覃柔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回头看却见是位笑容和煦、身量高挑的女子,穿着粉蓝色细腰对襟衫和牙白色百迭裙,腰间正中佩戴玉环绶,头上更是简洁大方,唯独一支白玉梳篦压在发髻中心,整个人气质温和高雅,不是高明慧又是谁。
而覃柔却也注意到了跟在她身后进门的男子。
对方也看了过来。
高谦穿着宽大的雅紫斓袍,按理这样的装束该戴平头幞头或是儒巾,可他什么也没戴,只用一支碧青的玉簪高高束起,却有种格外的韵味。而腰间并未佩玉,面容峻淡,目光乌深,像是要张口可已经走到了跟前也只是听着二人寒暄,并为插话半句。
蓝衣小姑娘见三人相识,且都是穿着不俗,便请进了楼上雅间吃茶,上了茶和茶点后便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
覃柔与高明慧一番寒暄,才知高明慧的婚事推迟了,难得有空高谦便陪着妹妹到外头再采买些首饰,只是折腾了一上午也没选出几样中意的,这里是最后一家了,若是还没有便也只能打道回府,可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自己。
二人说话间,虽然高谦看着外头的景色,可覃柔总觉得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时不时放在自己身上,可等她抬眼看去,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却立刻消失了。
如此反复几次,覃柔再好的脾气也都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因他帮忙,棉哥儿能顺利进入白鹤书院读书,可自己也给了丰厚的回馈不是吗,这人上回莫名其妙生气也就罢了,几月不见他如此作派到底是怎么着了?覃柔心里无语,高谦不是机敏绝顶的聪明人么,怎地也有这迂回矫揉的一面?
“覃小姐要修琴?”闲谈过后,才说到覃柔来此的目的上,见对方点头道是,于是高明慧诧异地往玉珠手上捧着的琴盒看过去,那琴盒是上好的朱木打造,只是上头描画雕刻的已经有些年久褪色,看上去经历了不少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