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林局的工作,周龙啸只用了几天就交接完了。新任局长一时半会还不能确定下来,便由副局长暂时担任。在最后几项重要的工作被他反复叮嘱过之后,周龙啸彻底离开了农林局。
农林局的工作一交接完,周龙啸便迫不及待地前往筹备组报道,奔赴他的下一个战场。
红旗电子管厂的筹备组位于一个大院内,院子内有四座平房,已经有几个人在里面办公了。
周龙啸来到筹备组,推门走了进去,一位女同志刚好在他面前走过。
那位女同志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梳着两个马尾辫,走起路来两个鞭子来回甩动。
周龙啸拦住了那名女同志,礼貌地问道:“同志,请问电子管厂的筹备组是在这里办公吗?”
“对,是在这办公。”那名女同志打量了一眼周龙啸,看到他面生,便问道:“你也是刚调来的吧。”
“啊对,我前几天刚接到通知。”
“你是哪个科的?”
“哪个科……通知我的时候没告诉我属于哪个科。”
“怎么可能没告诉你属于哪个科呢。”
周龙啸一时语塞:“确实没告诉我……”
那位女同志看着周龙啸戴着眼镜一脸的斯文秀气,猜测他可能是财务科或者技术科的。她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用手指了指一旁的屋子。
“他们都在那个屋呢,正好我们在开会,你也来参加吧。”
“好啊好啊。”
周龙啸顺着那名女同志手指的方向,走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烟雾笼罩,所有人都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几名男同志手里夹着香烟,正在商讨着什么。
桌前已经没有空位了,周龙啸随便从旁边搬来了一张凳子,坐在了后面,随后掏出了笔记本。刚才那位女同志一会又回来了,见到没有空位了,从别的屋子又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周龙啸旁边。
周龙啸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甚至有人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他。
屋子的门就随意地开着,院子里忙忙碌碌,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
会议的讨论一项接着一项,周龙啸聚精会神地听着,不停地在本子上做笔记。
几个议题结束之后,主持会议的人停了下来,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问道:“行啦,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刚才周龙啸在门口碰到的那位女同志开口说道:“工程科这边有个问题。”
“你说。”
“就是目前厂里规划的那条运送原材料的铁路专线的情况,这条铁路是准备直接修进厂里的,好方便原材料的运输。工程科已经做好了设计,土地也已经测量完了,下一步就是征地。但陆丰区那边一直没有进展。”
“你没催过他们吗?”
“我上个月就催过了,但是他们也很头疼。这块地刚好是一长条,涉及的村户很多,征地上有些困难。土地刚刚分到老百姓的手里,现在又要征走,老百姓心里都不太愿意。”
主持会议的人点了点头:“是个问题啊,不能老这么拖着……”
随后那人皱着眉头沉思,便没有了下文,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屋子内的其他人也都不语,看样子一时也没有头绪。
周龙啸看着那位女同志问道:“铁路的路线设计工程科一共做了几版啊?”
此时屋子里的其他人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位新同志,纷纷扭过头去打量着周龙啸。
被周龙啸这么一问,那位女同志也愣了一下,回答道:“最初一共是做了三版。”
“有没有办法绕过那里,毕竟老百姓对土地的这种感情应该理解,我们也应该体谅。能不征地最好还是不要征。”
“我们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可以绕过事情就简单多了。工程科做的三版设计中其中一个就是绕过那里,但是施工成本会高很多,而另外一版是从另一个方向铺设铁路,但是我们考察了那里的土地,质地非常松软,如果想要铺设铁路就得先进行土方加固,工程量至少翻了一倍。只有从大洼村和小洼村直接铺设的这版设计,速度最快,费用也最低,至少比另外两种设计节省一半的费用。”
听完了这位女同志的解释,周龙啸低头沉思了一下。一半的费用啊,那可是不少钱啊。
他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这个事我来解决吧。”
闻言,那位女同志便一脸不解和怀疑的神色看向周龙啸。
周龙啸看向众人问道:“筹备组有安装电话机吗?”
一名同志指了指旁边的屋子:“在那间屋子里。”
“谢谢。”
说完,周龙啸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起身朝一旁的电话机走去。
当时我国的电话普及率大概只有0.05%,只有在一些机关单位才配有电话机。筹备组能配有电话,足见中央的重视程度。
周龙啸走到电话机旁,用手按住电话机,另一只手摇动了几下摇把,然后拿起了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你好,要哪里?”
“帮我接陆丰区区长办公室。”
电话那头很快又传来了声音:“你好,找哪位?”
“我是周龙啸,我找你们区长王厚才。”
周龙啸与王厚才其实是老相识了,两人曾经同在晋西北抗日根据地工作过,多次同生共死,结下了十分深厚的革命友谊。
“喂,老王啊,我老周。”
一听是周龙啸的声音,王厚才先是笑了一下说道:“老周啊,我以为谁呢,找我什么事啊?”
“有个事我问问,中央不是要在你们陆丰区建一个电子管厂吗?”
“对,是落在我们陆丰区了,怎么了?”
“这个厂要修一条铁路,来运送原材料,但是你们陆丰区对这条铁路用地的征地工作一直没有推进,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王厚才一愣:“你农林局还操心这个吗?”
“哦,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不在农林局了,刚刚被调到这个厂,现在在筹备组工作。”
“哦……是这样。”王厚才在电话那头有点犯难。
“不是我不帮你啊,老周,主要这个事情确实有些难办。老百姓不愿意我总不能强迫人家,再说……”
“哎呀,行啦行啦行啦。”周龙啸不耐烦地打断了王厚才。
他的声调陡然升高了起来:“不愿意你去做做思想工作啊,每家每户你都沟通到位了吗,详细陈清利害了吗?这关乎到国家的发展。而且这座工厂一旦落地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对周边的老百姓也有好处的。你把你手底下的人都撒出去,每家每户都跟人家好好说说。不行在补偿标准之外在多给人家点,实在不行我个人给你贴点,我把我攒的奶粉钱都给你,行不行。”
“啧,哎,老周,几天不见你怎么会恶心人了。那桂枝都快生了,你把奶粉钱给我?”
“嘿嘿嘿,你赶紧想想办法。我们急啊,现在时间紧任务重,确实拖不起。”
“唉,好吧,我争取半个月内给你解决这个事情。”
“不行不行不行,半个月绝对不行。”周龙啸连忙拒绝,接着说道:“我们的人刚说上个月就跟你们区沟通过了,结果你们那边一点进展没有。我最多给你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那肯定不行。”
周龙啸举着电话陷入沉默,他不耐烦地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
他接着说道:“怎么着你是非得让我给老首长打电话啊还是怎么着?我就跟他说你自从当了区长天天摸鱼不干正事,连国家交待的任务都一拖再拖。”
“哎别别别,哎呀,老周,你这个急脾气你得改改啊。我说了不办吗?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嘿嘿嘿,那就这么说定了,就一个星期。老王,我等你好消息,有空来家吃饭啊。”
“不是,老周……”
王厚才后半句还没说完,周龙啸已经挂断了电话。
周龙啸又坐回了众人当中,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一屋子的人满脸诧异地看着周龙啸。
刚才主持会议的人问道:“这位同志,你是……”
“哦,还没跟大家介绍,我叫周龙啸,是刚被调来的厂长。”
坐在旁边的女同志幡然醒悟,难怪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科。
对方闻言赶紧上前握手:“哦,你就是那位周厂长。你好你好,我叫陈杰,是刚调来的厂党委书记。”
陈杰的个头比周龙啸要矮一些,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十分敦实。
“你好你好。”周龙啸也刚忙上前握手。
“这位是副厂长袁富民。”陈杰介绍道。
“你好你好。”
“你好,周厂长。”
“以后大家就要在一起共事了,有不足的地方还望一定指出。”
“谦虚了,周厂长,以后还要跟你多多学习。”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介绍自己,跟周龙啸握手。
周龙啸逐一跟每个人打招呼,并且在心中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