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壮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黑。
他狠狠瞪了刘翠花一眼,心里暗骂:这个蠢婆娘!越说越错!把家底都抖落出来了!
不过,他心里也纳闷得很。
外面吵成这样,那死丫头怎么还沉得住气?
连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真铁了心不管他们了?
他不信这个邪,贼头贼脑地凑到李玉琴家门边,想扒着门缝或者窗户往里瞧瞧。
“哎,我说老头子,”王嫂又嗑了一颗瓜子,慢悠悠地开口了,“别白费力气瞅了。”
李大壮动作一僵,回头看她。
王嫂好笑地看着他:“看啥呀?人家压根儿就不在家。”
她顿了顿,像是回忆了一下,笃定地说道:“我晚上吃过饭,大概七点多那会儿吧,亲眼瞅见他们两口子骑着自行车走了,还背着个包呢!”
这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李大壮和刘翠花的头顶。
“什……什么?”刘翠花尖叫声都变了调,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
“走……走了?”李大壮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走了?
他们闹了半天,又哭又骂,结果……人家早就不在了?
那他们刚才这番折腾,岂不是全都演给空气看了?!
刘翠花和李大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茫然。
两个人,彻底傻眼了。
刘翠花听王嫂说李玉琴夫妇早就走了,先是一愣,随即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横肉都跟着哆嗦起来。
“好哇!这个死丫头!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我们在这里丢人现眼!她就是存心看我们笑话!”
她一想到自己刚才又哭又闹,结果全是演给空气看,那股邪火就直冲脑门。
“我呸!我看她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黑了心肝的畜生!”
刘翠花指着李玉琴家紧闭的房门,又开始破口大骂,什么“小娼妇”、“赔钱货”、“不得好死”的污言秽语,跟倒豆子似的往外蹦。
“早知道她是这么个搅家精,生下来的时候就该直接溺死在尿盆里!”
“养她这么大,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专门来克我们老两口的!”
她骂得越来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划破人的耳膜。
周围的邻居们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咒骂,纷纷皱起了眉头,脸上的同情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吧?”一个年轻媳妇小声嘀咕。
“是啊,好歹是自己亲闺女,怎么能这么往死里咒呢?”另一个大妈也摇头。
“刚才还觉得他们可怜,现在看来,这李玉琴不让他们进门,指不定也是被逼急了。”
就在这时,李玉琴家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的确良睡衣,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和不耐烦。
“我说你们两个老东西有完没完了?!”
她叉着腰,毫不客气地指着刘翠花和李大壮:“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是不是?”
“我男人下午就被你们在楼道里吵得头疼,晚饭都没吃好,他还要上夜班呢!你们要是再在这里鬼哭狼嚎的,我就直接去厂里保全部,叫人过来把你们都给叉出去!”
这话一出,刘翠花和李大壮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刘翠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骂声也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之前那个说要让他们进屋坐坐的老大妈。
“大妹子,你看……你看这天寒地冻的……”
她挤出两滴眼泪,声音也放软了:“你刚才不是说,让我们去你家歇歇脚吗?”
“我们这老婆子老头子的,真是没地方去了啊……你就行行好,收留我们一晚吧?”
那老大妈一听这话,脸都快绿了。
她刚才也就是看他们可怜,客气客气,谁知道这老虔婆还当真了,真想赖上她啊!
“哎哟,大姐,真是不好意思啊!”
老大妈猛地一拍大腿,急中生智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那口子今晚带了乡下好几个亲戚回来,小床都搭满了,实在是……实在是一点空地方都没有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生怕被刘翠花抓住胳膊。
“我……我先进屋了!你们……你们还是赶紧想想别的办法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嗖”地一下钻回了屋里,还“砰”的一声把门给关紧了,像是后面有狼在追。
其他邻居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老两口就是烫手山芋,谁沾上谁倒霉!
“咳咳,那个……天确实不早了,我们也该歇着了。”一个邻居干笑着说。
“是啊是啊,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另一个赶紧附和。
众人纷纷找着借口,一个比一个溜得快,生怕被这对极品爹妈缠上。
眨眼功夫,原本还围着些人的楼道,就只剩下刘翠花和李大壮两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还有那几声清脆的嗑瓜子皮落地的声音也消失了,想必王嫂也看够了热闹回屋了。
刘翠花看着空荡荡、冷清清的楼道,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些挨千刀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她咬牙切齿地低吼。
李大壮也是一脸铁青,狠狠地跺了跺脚,压着嗓子吼道:“走!回家!”
“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刘翠花尖叫,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调。
“不走你想怎么样?真等保全部的人来把我们像犯人一样抓起来?!”李大壮也火了,对着她低吼。
“那……那我们去住招待所!”刘翠花不甘心地说,“我咽不下这口气!不能白来一趟!”
“住招待所?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李大壮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而且玉琴他们要是明天还不回来呢?我们就继续住招待所?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赶紧给我走,连夜回去!”
刘翠花还想再撒泼,但看着李大壮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和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最终还是没敢再犟嘴。
两人骂骂咧咧,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只能灰溜溜地、互相埋怨着离开了灯火通明的职工大院。
夜路崎岖,又是大半夜的,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呼呼的秋风刮过,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两人直哆嗦。
刘翠花走得脚底板都快磨出水泡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李玉琴,从她出生骂到她嫁人,再骂到她如今的“狼心狗肺”。
“那个天杀的死丫头,等我逮到她,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喝她的血!”
李大壮也是又累又饿又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憋屈和困惑。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向任他们搓圆捏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的闺女,怎么就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硬气,这么六亲不认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互相搀扶着,在漆黑的乡间小路上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
等到家门口那破旧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时,两人已经累得只剩一口气了。
刘翠花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门槛上,只剩下呼哧呼哧喘粗气的份儿了,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大壮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靠在土墙上,累了个半死。
而此时的李玉琴和乔明远,早已经回到了乡下那间简陋的老屋。
他们在镇上唯一还亮着灯的小面馆,一人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阳春面,面条筋道,汤头鲜美。
简单的面条,却让乔明远吃得格外香甜,仿佛那是人间至味。
他看着身边替他仔细擦拭嘴角油渍的李玉琴,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温柔而宁静,他心里暖洋洋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回到老屋,里面其实也没剩下什么东西,毕竟大部分的家具都已经搬到了城里的新房里。
不过之前两人住的主屋里的大床因为太大没有搬走,所以今晚倒是有地方睡。
李玉琴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拿出带来的薄被和床单,仔细地铺在了床上,动作轻柔而熟练。
天气不算太冷,山里的夜晚反而带着一丝泥土和草木的清爽气息,透过破旧的窗棂吹进来。
乔明远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想要起身帮忙,却被李玉琴按住了肩膀。
“你身上有伤,别乱动,躺着就好。”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乔明远听话地躺下,眼睛却一直追随着李玉琴的身影,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等李玉琴也收拾妥当,在他身边躺下后,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生怕碰到她,又想紧紧拥抱她。
“玉琴,这些年,委屈你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李玉琴在他温暖的胸膛里摇了摇头,嘴角带着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不委屈,明远,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去哪里,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觉得委屈。”
她微微仰头,蹭了蹭他的下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偎依着他。
上一世颠沛流离,担惊受怕,被娘家吸血,从未有过片刻安宁。
这一世,能这样安安稳稳地躺在他坚实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对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幸福和恩赐。
两人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静静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呼吸。
很快,便带着对未来的期盼,沉入了安稳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