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李国强拉着秦晓涵,也顾不得吃饭了,立刻就回了老屋。
太阳已经下山了,屋里有些昏暗,他爹李大壮正蹲在门槛上,一口一口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
他妈刘翠花则坐在明亮一些的地方的小马扎上,手里纳着鞋底,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爸,妈!”
李国强一进门,就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秦晓涵紧随其后,眼圈立马就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爸,妈,你们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刘翠花纳鞋底的针“啪”一声戳穿了布面,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哭哭啼啼的,又怎么了?”
她看向了李国强的时候,表情倒是温和了许多:“老四,你媳妇这是唱的哪一出?”
李国强抽噎了一声,差点给刘翠花跪下,被秦晓涵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妈!大姐她……她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李国强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秦晓涵立刻接口,声音尖利起来,添油加醋地把李玉琴今天在学校如何逼迫李国强,之前又如何在家门口对他们兄弟几个耀武扬威,甚至扬言要扒房子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妈,你是没看见大姑姐那样子,就跟索命的恶鬼似的!”
“她说我们不还钱,就要叫人来掀了我们的屋顶!”
“国军哥和国勇哥也被她逼着写了欠条,按了手印,说是要是不给钱,就让他们在村里待不下去!”
秦晓涵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哭诉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刘翠花听得脸色越来越黑,手里的鞋底被她捏得变了形。
她猛地一拍大腿,霍然站起,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个死丫头!反了天了她!”
一直沉默抽烟的李大壮,此刻也重重地将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散落一地。
他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闷声闷气地问:“国强,你大姐真这么说了?”
李国强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悲愤:
“爸,妈,千真万确啊!”
“你们以前总说,大姐是家里的老大,就该照顾我们这些弟弟妹妹。”
“可现在呢?乔明远一退伍,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今天在学校,当着我们主任的面,逼着我写了保证书,按了手印,明天就要我还五百块,以后每个月还要从我工资里扣一半!”
“妈,我一个月才多少工资?晓涵没工作,孩子还要喝奶粉,这不就是要把我们一家往绝路上逼吗?”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
“我本来还想着,姐夫退役了,国家肯定给了不少补贴。”
“我还琢磨着,能不能让大姐帮衬一把,我想去争取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等我学成归来,就能直接当领导,到时候也能更好地孝敬你们,也能拉拔家里。”
“可谁知道,她不仅一分钱不肯帮,还反过来跟我要钱!说我以前上学花的钱,都是她借给我的,现在要连本带利地讨回去!”
李国强捶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妈,您说,这天底下有这样的姐姐吗?”
“她这不是对我们三个弟弟不好,她这是根本没把您二老的话放在心上!”
“她现在就敢这么对我们,等以后你们老了,动不了了,她能孝顺你们才怪!”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刘翠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的方向破口大骂:“这个白眼狼!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养出这么个六亲不认的畜生!”
“老娘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真是翅膀硬了,连爹妈都不放在眼里了!”
她喘了几口粗气,胸脯依旧剧烈起伏着,但眼神却变得狠厉起来。
“我倒是不在意她对我们孝不孝顺!”
“反正我还有你们三个好大儿!你们才是我的依靠!”
“但是,她敢这么欺负我的儿子,欺负我的孙子,那我刘翠花可饶不了她!”
李国强和秦晓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成了!
刘翠花一拍桌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老四,晓涵,你们俩先安心回家去!”
“这事儿,妈给你们做主!”
“明天一早,我就和你爸去找那个死丫头算账!我倒要看看,她李玉琴是不是真能反了天!”
李国强赶紧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妈,还是您疼我们!”
秦晓涵也跟着说:“谢谢妈!”
两人目的达成,心里美滋滋地离开了老屋。
走在路上,李国强得意地对秦晓涵说:“看见没?还是爸妈有办法!”
“我就不信了,妈一出面,她李玉琴还敢不给面子?”
“她再厉害,还能不听爸妈的话?孝道这顶大帽子压下来,我看她怎么收场!”
秦晓涵也笑着附和:“就是!到时候让她把欠条都撕了,看她还怎么横!”
两人美滋滋的,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刘翠花就拉着李大壮,气势汹汹地杀到了李玉琴和乔明远之前住的老屋。
她憋了一肚子的火,准备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李大壮依旧是那副阴沉着脸的样子,手里捏着旱烟杆,像是随时准备当武器。
然而,两人到了门口,却发现院门上挂着一把冰冷的铁锁。
“铁将军把门?”刘翠花愣了一下,随后又反应了过来。
他们肯定是知道他们要来,才故意装成家里没人的样子的!
“李玉琴!乔明远!开门!给我滚出来!”
刘翠花上前一步,使劲拍打着木门,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吗?有本事逼债,没本事见爹娘是不是!”
“李玉琴你个死丫头,赶紧给我开门!”
李大壮也沉着脸,对着门缝里喊:“玉琴,开门!”
两人在外面又敲又骂,嗓子都快喊哑了,里面却始终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回应。
刘翠花气得一脚踹在门上:“好啊!还跟我装死!”
就在这时,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邻居大婶探出头来。
“大清早的,谁啊?吵吵嚷嚷的。”
看到是刘翠花和李大壮,邻居大婶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你们找玉琴啊?她和明远早就搬走了,搬到城里部队分的楼房去了,有好几天了。”
“什么?!”
刘翠花和李大壮同时瞪大了眼睛,像被雷劈了一样。
搬家了?
搬到城里去了?
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刘翠花只觉得一股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气得眼前都有些发黑。
“这个死丫头!搬家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她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两个老的!”
李大壮的脸色也更加难看,手里的旱烟杆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那部队分的楼房,他们是知道的,虽然不大,但在城里啊!
他们早就打定主意,那房子,合该是老二李国勇的!
李国勇都快四十的人了,连个媳妇的影儿都还没看着呢!
这可是刘翠花和李大壮心头最大的一块病。
倒不是没人给他说过媒,实在是李国勇那长相,太拿不出手。
个子矮墩墩的,像个没长开的冬瓜。
背还有点驼,走起路来一摇一晃。
偏偏还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小眼睛滴溜溜转,看着就透着一股子精明算计,却又带着点贼眉鼠眼。
村里稍微齐整点的姑娘,谁能看得上他?
就连那些带着孩子的寡妇,都嫌弃他,宁愿自己拉扯孩子,也不乐意跟他搭伙过日子。
刘翠花每每想起这个儿子,就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好不容易啊,前段时间,托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总算有个死了男人又没孩子的女人松了口,说愿意跟李国勇处处看。
那女人他们也偷偷打听过,长得还算周正,就是命苦了点。
可人家也有条件,明说了,要想结婚,李国勇必须在城里有套正经房子!
这不,乔明远分的这套楼房,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
他们早就跟李国强他们通了气,这房子,必须给李国勇留着娶媳妇用!
谁知道,李玉琴那个死丫头,居然一声不吭,自己带着乔明远就搬进去了!
这是要绝他们老李家的后路啊!
刘翠花越想越气,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搅在了一起,疼得厉害。
“她、她怎么敢!”
刘翠花指着紧锁的院门,手指头都在哆嗦。
李大壮的脸色更是黑得像锅底,手里的旱烟杆捏得“咯吱”作响。
他猛地转向隔壁探出头来的邻居大婶,声音沙哑地问:“她……她们搬去城里哪里了?”
邻居大婶见这阵仗,缩了缩脖子,有些犹豫。
李玉琴搬家前特意拜托过她,帮忙看着点院子,真有村里有什么大事就去城里给她捎个信,还真留了新家的地址。
可看这老两口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要去吃人。
“这个……玉琴交代过,不让随便告诉别人……”邻居大婶支支吾吾。
“不让告诉?”刘翠花眼睛一瞪,嗓门立刻拔高了八度,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们是她爹妈!她搬家不跟我们说,现在连住哪儿都想瞒着我们?”
“你跟她是一伙的,是不是?想看着我们老两口急死是不是?”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说,我就天天上你家门口骂去!我看你这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
刘翠花说着,作势就要往邻居大婶家门口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