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零零站在别墅的屋檐下，看着常营和场务小哥手脚麻利地将最后一块厚重的防雨布固定在外墙的一处窗沿上。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帽檐和肩膀，但动作却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秦总交代的“防水”任务总算有了个靠谱的开端。
于是拍了拍背包，准备告辞离开。
没想到就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天色已然骤变。
刚才还只是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已是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远处的小径和树木都变得模糊不清。
雨声哗哗，急促地敲打着别墅的屋顶和窗户。
凌零零虽然从包里摸出了常备的折叠伞。
但看着外面如同水帘洞般的景象，心里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这雨势太过凶猛，风裹挟着雨水四下横扫。
就算撑着伞，从别墅门口走到能打车或者走到公交站的那段距离，也足够让她的裤脚、肩膀乃至半个身子湿透。
一阵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
凌零零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温度这么低，如果身上湿哒哒的，十有八九要冻感冒。”
她小声嘀咕着，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天气预报小程序。
屏幕上的雷达图显示着一大片浓重的深蓝色和红色，正笼罩在别墅所在的区域。
根据最新更新的预测数据，这场大雨至少还要持续三到四个小时，才会逐渐减弱。
凌零零抬头望着窗外阴沉得如同傍晚的天空，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道道水痕。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算了，安全第一。要不等雨小一些再走吧，反正现在回去也没急事。”
既来之，则安之。
凌零零索性转身，想看看常营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一转身，她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就在观察雨势的这短短十来分钟里，身后的客厅已经大变样。
之前略显空荡的空间，此刻已经被巧妙地利用起来。
几盏便携式的补光灯已经架设好，散发出温暖明亮的光线，驱散了雨天的阴沉。
反光板、摄像机等设备也各就各位。
一些看起来像是道具的箱子和装饰品被堆放在角落。
虽然还有些杂乱，但一个简易而专业的拍摄场地已然初具雏形。
几个人在其中穿梭，进行着最后的调整，效率高得惊人。
“常导，你们动作好快啊。这效率，杠杠的。”
凌零零忍不住走过去，发自内心地赞叹。这和她想象中剧组的状态完全不同。
常营正弯腰检查一个摄像机的机位，听到声音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对着凌零零大吐苦水。
“哎，小凌，你不知道，我们短剧这行，真叫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他指了指窗外的大雨，又指了指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
“你看，天气不等人，场地也不是无限期用。”
“我们这个投资，满打满算就够拍7到10天，真是恨不能一天当成两天用，拍上20来个小时才甘心。每一分钟都是成本啊！”
凌零零看着常营诉说忧愁时紧锁的眉头，配上他那来不及打理、更显茂密的胡茬，在明亮的灯光下确实透着一股被生活和工作磋磨后的沧桑感。
她忽然想起颜炎的话，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了解行情的好机会。
“常导，你们真是太不容易了。”
凌零零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然后顺势问道。
“颜炎姐之前提过，说你们上次拍戏用的那个别墅，也是免费的？”
“这种愿意免费提供场地的好心人，你怎么找到的啊？”
话一出口，凌零零自己都愣了一下。
额，怎么感觉自己这问题问得这么自然，下意识就开始收集房源信息、打听市场行情了？
难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房产中介待久了，职业本能已经深入骨髓了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求知欲，等着常营的回答。
“哎，其实哪有什么真正免费的好事。”
常营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写满了现实的无奈。
“就是一个新开盘的别墅区，开发商想做个软性宣传。”
“协议是他们免费给我们用几天场地，条件是我们拍的时候，得把这别墅的内外景清晰地拍进去，他们到时候就能变相拿来当广告用。”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计划被打乱的懊恼。
“本来谈得好好的，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这头刚筹备得差不多了，那栋样板别墅突然就卖出去了！”
“新业主才不管之前的事情，人家买了新房，哪肯让我们一大帮人进去折腾？所以，自然就黄了，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给我们留。”
原来如此。
凌零零点点头，表示了解。
这跟她建议常导让秦总的宝贝多肉入镜，本质上是一个道理——都是资源互换。
秦总是多肉协会的资深会员，对自己的收藏品充满自豪，让他的心头好在镜头前亮相，就是一种极佳的情感维系和隐性回报。
凌零零看常营等人交代完这几句后，立刻又投入到紧张的拍摄准备中。
现场气氛风风火火，每个人走路都带着小跑。
她觉得自己一个外人杵在场地中央实在碍事。
便识趣地后退几步，悄无声息地挪到靠墙的一处角落。
这里既能看清整个拍摄区，又不会妨碍设备和人流移动。
凌凌零零找了个看起来不像是道具的矮柜靠着，打算安心做个安静的、近距离观看短剧拍摄的现场观众。
没想到，这一看，就直接看到了一个高能场面。
只听场记板“啪”地一响，演员瞬间入戏。
女主角眼眶泛红，情绪激动，扬起手就朝着男主角的脸挥了过去
——当然，是精准的借位拍摄，手掌在距离脸颊几厘米处猛地停住，带起一阵风。
紧接着，两个人便在摄影师、灯光师、收音师等的紧密包围下。
开始激烈地拉扯争执，口中念着台词，语速快而情绪饱满。
虽然离得有点远听不真切具体内容，但那戏剧张力已经扑面而来。
凌零零看得入了迷，眼睛一眨不眨。
不时因为剧情转折而发出轻微的“啧啧”惊叹声。
这不愧是短剧啊，节奏快得惊人！
这才几分钟的镜头？
从巴掌到拉扯，再到男主试图解释、女主甩开他、男主又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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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握住她的肩膀……
光看这肢体语言的交锋。
凌零零就猜想着剧情里恐怕已经经历了误会、冲突、试图挽回好几个反转了。
比她在手机支架上看的成品剧集还要刺激。
“好，停！这条过了！”
常营的声音透过小型扩音器响起，带着一丝满意的疲惫。
瞬间，现场那种高度紧绷、仿佛连空气都凝固的气氛松懈下来。
几个人纷纷活动筋骨。
喝水的喝水，短暂休息的休息。
就在这时，凌零零看见那个忙前忙后的场务快步凑到常营旁边。
压低声音急切地说了些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指着别墅大门的方向。
常营听着，原本因为一条拍摄顺利而略有舒展的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
哦，应该说是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下意识地抬手抓了抓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目光带着焦灼。
开始像探照灯一样快速巡视整个大厅，似乎在寻找什么。
然后，那目光猛地定格，不偏不倚。
正好落在了躲在角落、正准备继续欣赏下一场戏的凌零零身上。
接着，凌零零就看见常营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那双因为熬夜和焦虑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一种异常明亮、近乎灼热的光。
他停在凌零零面前，几乎是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就问。
“小凌，你想不想演戏？”
凌零零：“？”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钟，才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提高了半个调。
“我？演戏？”
凌零零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普通的衣服和普通的裤子。
因为要来郊区甚至还穿了双方便走路的运动鞋，脸上更是素面朝天。
这形象，跟周围那些带着精致妆容、连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演员们比起来。
纯粹就是个是误入片场的路人甲。
……
事情的起因，很快被常营语速极快地解释清楚。
原来，是剧中一个有几场戏份、饰演女主角身边助理的演员。
今天出门晚了些，又恰逢这场不期而至的瓢泼大雨，被彻底堵死在进城的高速路上了，短时间内根本赶不过来。
“不能等她来了再拍吗？或者……先拍没有这个助理角色的戏份？”
凌零零抱着膝盖，蜷在墙角的矮柜旁。
她仰着头，一脸茫然地对着正在面前蹲下身来、努力保持视线平行的常营。
试图提出最符合常理的解决方案。
“唉，小凌，你不懂我们的拍摄流程。”
常营用力搓了把脸，试图驱散疲惫，语气急切地解释。
“我们这是争分夺秒的！这个客厅场景，我们花了时间精心布置好了灯光、机位和道具，就是为了把这个场景里需要的几场戏，一次性、集中地全部拍完！”
“如果跳过有助理的戏份先拍别的，等那个演员到了，我们又得把整个场景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重新布光、重新找角度。这一来一回，至少浪费掉多少时间！”
他眼巴巴地看着凌零零。
仿佛她不是个要被临时抓来的壮丁，而是拯救整个剧组于水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