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您怎么在这？”
凌零零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声音在安静得只有风吹过树梢声的别墅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注意到。
一旁杨玲的眼神，在秦畅那里快速扫了一个来回后，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我？我住在这里啊？”
秦畅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笑着打开了雕花铁门，自然地走了出来。
“不对啊，我之前去拜访您，我记得您的别墅是在远郊……”
凌零零话说到一半，忽然猛地住嘴，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是多么的贫瘠且局限
——谁规定有钱人只能有一栋别墅呢？
果然。
秦畅随即接口，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哦，那是我另一套房子，郊区空气好，光照也足，我专门用来养多肉之类的，摆得比较满。这边离市区近，方便些。”
凌零零：“……”
可恶的有钱人。这种凡尔赛真是信手拈来，自然得让人牙痒痒。
她感觉自己那点因为摸鱼而偷感十足的小心脏，受到了无形的财富碾压。
“老吴让你来的吧？”
秦畅很是自然地猜测道。
他的目光从凌零零身上短暂移开，略带疑惑地看了眼杨玲。
随即又转向凌零零，还晃了晃手里的书。
“要不要进来坐坐？正好孔教授的新书到了。我记得你对钓鱼也很有钻研，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太阳照在书上，亮晃晃的。
一下子闪了凌零零的眼。
杨玲的眼神越发微妙了。
她将身体姿态调整得更谦虚了些，脸上笑容依旧，但不多插一句嘴。
“啊，是，吴店长让我来的。”
凌零零意识到，秦畅应该以为她是奉了吴大志之命，来这里探房的。
毕竟，吴大志是锦绣门店的店长。
派下属外出了解房源，也说得通……吧？
“坐，坐坐就不必了！下次，下次有时间，我一定登门拜访，好好向您请教！”
凌零零结结巴巴地连忙摆手拒绝，感觉后背都快冒出冷汗了。
她是翘班出来的，动机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哪里敢真进去跟秦畅喝茶论道？
秦畅和吴大志都是申市多肉协会的会员。
万一他们哪天聊着聊着露馅了，让到吴大志听到——
她这个平时一天到晚吐槽吴店长摸鱼不来门店的，结果自己倒是工作日摸上鱼了？
此时此刻。
凌零零只想赶紧开溜，离秦畅越远越好。
......
凌零零拉着杨玲，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越过了秦畅那栋“水”属性别墅。
直到走出去十几米远，她那种被老板熟人抓包的紧张感才稍微消退了一点。
“凌姐……零零。”
杨玲仿佛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凌零零刚才那副急匆匆又鬼鬼祟祟的样子。
神色如常地接着介绍，只是语调比方才更柔和更亲切。
“你看，这第三栋木属性的别墅，就是刚才提到的，业主也常年在国外，目前没有人住的2栋之一。”
杨玲伸手指向那栋别墅门前的花园。
那里的景象和“金”栋别无二致。
同样的枯草无力地贴伏在泥地上，洇出一片片深褐近黑的污渍。。
同样的野草骸骨硬邦邦、孤零零地支棱着，营造出一派无人打理的的荒凉感。
凌零零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从那些枯草上扫过。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杨玲的口气，好像比今天刚见面时，还要客气了几分。
甚至带上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意味？
啊，对了！
刚才被秦畅那么一打岔，她都忘了要继续给杨玲打那剂“我真的买不起”的预防针来着！
白白浪费了刚才那一番真诚（且心酸）的坦白。
于是，凌零零赶紧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跑偏的注意力拉回来，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那个，杨玲啊，我真的就是个最普通的打工人，也真的不认识什么有钱人。”
“今天真的就是纯粹来参观一下，见识见识风水格局，买房这个事……”
“小凌，是小凌吗？”
“我刚才在二楼做瑜伽，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还好我特地跑下来确认一下，否则不就错过了？”
一阵清冽中带着一丝甜味的香氛随风飘过。
还没等凌零零反应过来。
一个留着大波浪卷发的美女就风一样地轻快飘了过来，极其自然又亲昵地一把挽住了凌零零的手臂。
美女的手指甲做得十分精致惹眼，应该是最新款的美甲。
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泽。
凌零零被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弄得一个恍惚。
等定下神来，看清来人的脸，她不由得惊叫出声，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许经理？！您、您怎么也在这？！”
“我嘛？”
许欢的手指轻盈地指向自己，做了精致美甲的长指甲在阳光下泛着珠光，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带出几分俏皮。
“我住在这里呀。”
她的手腕一转。
那缀着细闪的美甲便精准地指向旁边那栋外观设计线条显利落张扬的别墅。
——“火”属性的那一栋。
门口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花圃。
凌零零感觉自己的大脑CPU风扇嗡嗡作响，有点过载了。
这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
怎么到哪儿都能撞上！
此刻。
杨玲已经重新闭上了嘴，安静地退后半步，像是一块纯粹的背景板。
只是她脸上那职业性的灿烂笑容，愈发标准得无可挑剔。
凌零零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感觉喉咙有点干，几乎是凭着本能接话。
“这……这是您家啊？”
话音刚落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天啊，她在说什么蠢话？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怀疑人家许经理不配住这儿似的？
太失礼了！
凌零零在脑海里疯狂地拉扯自己的虚拟头发，恨不得原地表演一个失忆。
这位可是银行系统的精英啊！
年薪加分红的那种！
买下或者说贷款买下这里的别墅。
不是很正常、很合理、甚至有点理所当然吗？
她到底在惊讶个什么劲啊！
许欢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盯了表情管理逐渐失控的凌零零一会儿。
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带着点熟稔的打趣意味。
“哎呀，这还不是多亏你们吴店长照拂，还有小凌你上次的大力帮忙，。”
“我不光把黄升那笔难缠的款子顺顺利利收回来了，之后借着那势头，又接连办成了好几笔大单子。”
她下意识地抬手撩了一下耳侧的大波浪卷发，眼角眉梢带着些掩饰不住的、却又并不惹人反感的得意。
“所以呀，行里破格提拔了我，我现在呢，是财富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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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的负责人了。”
“可不就得换个……嗯，更符合新岗位身份一点的地方嘛？”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那栋“火”属性别墅。
显然对这新居所和新身份都满意极了。
凌零零听着，只能干巴巴地点头，脸上努力挤出“我真为您高兴”的笑容。
但是脑子却一刻不停地，在想着如何尽快脱身。
她清楚记得：许欢说过，她的上司，和吴大志可是牌友！
而且，许欢之前是信贷部的，好像自己也和吴大志有业务往来来着。
所以，主动上班摸鱼的故事。
从许欢这里，传到吴大志那里，概率甚至比秦畅还高。
而且，凌零零瞄了眼旁边的杨玲，悲哀地发现——
杨玲站立的姿态貌似更加谦逊了，眼神里的微妙也貌似又加深了几分。
“哎，小凌，我还有事想找你帮忙。你们吴店长……”
许欢眼珠转了转，精心描绘过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
她再次把话题转向吴大志，像是要趁机跟凌零零说点什么私密话。
那只做了美甲的手也微微抬起，似乎想拉住左顾右盼的凌零零。
“吴店长！哎呀，糟了！差点忘了正事！”
凌零零没等她说完，猛地两手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脸上迅速堆起一种“上司命令不可违”的、混合着歉意与焦急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许经理，啊不，许总！真太不巧了，来之前，吴店长特地千叮万嘱让我快去快回，那边还有急事等着我呢！”
“我先走了，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
说完，凌零零根本不等许欢回答。
甚至顾不上拉一把旁边仿佛已进入“隐身待机”状态的杨玲。
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扭过头就朝着与许欢、秦畅相反的方向。
也就是最后一栋别墅的方位，脚底抹油般小跑而去。
她沿着干净整洁但弯弯绕绕的步道一路飞跑。
鞋子在石板路上发出略显仓促的嗒嗒声，惊起了路边绿化带里几只正在觅食的鸟儿。
好不容易，视线穿过疏朗有致的树木间隙。
凌零零隐隐约约看到了，前方一栋造型看起来敦实沉稳的别墅轮廓。
她这才敢停下脚步，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感觉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抽干了。
冬日的冷风吹在发烫的脸上，带走了一些刚才跑动带来的燥热。
“凌…凌姐。等等我。”
没过多久，杨玲也气息微喘地赶了上来，敬业精神可见一斑，只是称呼再次滑回了敬称。
“不是让你叫我零零……算了，不管这些了。”
凌零零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精神冲击和体能考验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适合再纠结一个称呼问题。
她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连环社死小区”。
此时，凌零零无比庆幸。
这5栋别墅的排布，让置身于任何一栋中时，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其他栋的动静。
更幸运的事，秦畅和许欢之间还隔了一栋。
否则，如果他们俩一起看到了她，再当场“一对账”。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她脚趾抠地。
“那个“土”的别墅，我还是不去看了。”
凌零零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从这个方向，能直接离开这个小区吗？”
她甚至不敢走回头路。
生怕一不留神，又撞上许欢或秦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