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光景。
安静得能听见咖啡机低沉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醇厚的咖啡豆香气。
一个客人都没有，除了那个站在咖啡机后的年轻男人。
他看到凌零零她们推门进来，脸上立刻浮现出温和的笑意，从操作台后绕了出来，迎上前几步。
“小凌，你们到了啊。”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安静的空气里，带着一种让人放松的亲切感。
“喷涂箱已经根据你说的，安排在那边靠窗的位置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咖啡馆采光最好的一个角落被专门清理了出来，紧挨着大片的落地窗。
一只金属喷涂箱立在桌面上，旁边是台便携式排风扇。
最关键的是，排风扇的出口正对着其可以单独推开的小窗扇。
只要将排风扇的出口对准敞开的窗口，最近处的距离不到十厘米。
冬日的冷空气正好由此涌入，形成一道天然的风幕，将任何可能的气味都直接送出了室外。
凌零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店长做事相当靠谱。
她点点头：“太谢谢了，给你添麻烦了。”又侧过身，为两人介绍。
“这位是卫织，一会儿就是她主刀给娃娃化妆。”
“卫织，这位是朱策，这家咖啡馆的店长，也兼咖啡师、服务员……呃，可能还兼水电工？”
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试图缓解自己内心莫名的紧张。
朱策被逗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他对卫织点头致意。
“你好，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卫织也礼貌地回以微笑，但注意力显然已经被她即将开始的工作吸引了。
就在这时，凌零零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落地窗外
——远处园区空旷的柏油路上，出现了几个正在张望、并朝着这个方向移动的身影！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来来来，卫织，咱们抓紧时间！”
凌零零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语气不由分说地推着卫织的肩膀，把她带到喷涂箱前的椅子上坐下。
“我帮你把防护面罩和手套戴上，哦，还有这幅降噪耳塞，我都备齐了！赶紧开始吧！”
她一边语速飞快地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那个硕大的帆布包里掏出各种防护装备。
几乎是把面罩“扣”在了卫织脸上，又拉过她的手套上。
卫织被她这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操作搞得有点懵，但很快就适应下来。
装备整齐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小心翼翼地打开喷涂箱，将两个娃娃固定好，拿起勾线笔，开始全神贯注地端详和构思。
她背对着咖啡馆的入口，全身心都沉浸在了眼前的创作里，所以丝毫没有察觉
——在她开始改妆后不多久，也许只有短短几分钟。
那扇平日里鲜少响动的玻璃门。
门上的铃铛，就再次发出了清脆却不再孤单的“叮当”一声。
一个穿着软萌羊羔绒外套的女孩有些怯生生地探进半个身子。
她的目光在空旷的咖啡馆里快速扫了一圈。
在朱策和凌零零之间来回犹豫了一下，最终落在了穿着半旧的深棕色皮质围裙的朱策身上。
“请…请问，这里今天营业吗？”
女孩小声问道，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好像怕打扰了什么似的。
朱策显然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真正的“客人”上门。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迅速挂上了温和笑容。
“当然营业。不过那边有其他顾客事先预约了一小块场地在做手工，您不介意的话……”
他说着，示意角落里还有正对着娃娃“施法”的卫织。
“不介意不介意！”
女孩的脸上立刻流露出一种“终于找到了”的欢喜。
她快步走进来，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黏在卫织的动作和那两只娃娃上。
等接近咖啡机时，她仿佛这才想起流程，连忙指着旁边的手写菜单小黑板。
“啊，对了，我要点一杯咖啡，就这个拿铁吧，要热的，谢谢。”
“好的，请稍坐。”
朱策点点头，转身回到了咖啡机后。
很快，那台庞大的机器发出了比之前更欢快的轰鸣和蒸汽声。
浓郁的咖啡香开始加速在空间里弥漫。
在这个女孩之后，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
陆陆续续地，咖啡馆的门铃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叮当——”
“叮当——”
又有不少顾客走了进来，有单独来的，也有三三两两结伴的。
他们大多很年轻，穿着时尚，进门时的表情都带着几分探寻和好奇。
目光扫视一圈后，都会无一例外地精准锁定角落里的卫织，然后脸上露出或惊讶或欣赏的表情。
他们也都无一例外地点了咖啡。
有的还会额外要一块芝士蛋糕或一个可颂，然后各自找好位置安静地坐下。
没有人大声喧哗。
大家都只是默默地、专注地看着墙角那片被阳光笼罩的区域，看着那个全副武装的化妆师和她手下正在焕发新生的娃娃们。
偶尔会和同伴交换一个兴奋的眼神，或者拿出手机悄悄地拍上一张。
咖啡馆里依然不算吵闹，但那种寂静已经完全不同了。
之前是空旷的死寂，现在则充满了一种专注的、充满期待的活气。
咖啡机工作的声音、勺子轻碰杯壁的声音、细微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异常和谐的背景音。
凌零零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渐渐充盈起来的空间，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咖啡香和甜点香气。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
......
卫织完成最后一次定妆喷涂后，长长吁了口气。
她摘下面罩，回过身来，一下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之前还空荡荡的咖啡馆里，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椅子不够坐，有的甚至还站着。
每个人都星星眼地看着她。
“零零，这是怎么回事？”
卫织意识到不太对劲，赶紧拔掉耳塞。
凌零零还没来得及说话。
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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绒外套的女孩抢先开口了。
“大大，你是经常都在这里给娃娃化妆吗？”
......
“娃娃？化妆？周末主题聚会？”
吴大志靠在律所会议室的皮质转椅里，身体微微后仰，双眼望着天花板上规整的格栅灯盘，手指敲着桌面。
似乎在努力消化并重组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
咖啡馆距离小厦律所确实不远，就隔了几条街。
凌零零想起上次过敏痊愈后，还没回律所刷过脸，现在正好是个不错的由头。
她先发微信确认了，周强主任果然周末还在所里加班埋头卷案卷。
就果断一个电话把吴大志约到了所里聊。
反正他开车，往市中心哪里不是开呢？
还能让他蹭杯律所免费的速溶咖啡，不亏。
“对！就是这样！”
凌零零的兴奋劲儿显然还没完全过去。
她坐在吴大志对面，身体前倾，几乎有点手舞足蹈。
叨叨叨语速飞快地把今天下午咖啡馆里那场意料之外的“盛况”给吴大志复述了一通。
从第一个女孩怯生生地推门，到后来三三两两进来的人几乎坐满了小半个店。
再到他们如何屏息凝神地看着卫织工作，结束后又如何围上去七嘴八舌地提问。
“你都没看到，卫织几乎是在被问得晕头转向、脸都红了的情况下，才迷迷糊糊答应了下次还会在咖啡馆现场展示给娃娃化妆的！”
凌零零说到这儿，忍不住笑出来。
“那场面，堪比小型粉丝见面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专业一点。
从手机里调出之前吴大志甩给她的那份详细的成本表格，把屏幕转向他。
“吴店长你看，你之前不是给了我店里的各项成本明细吗？我粗略算了一下。”
凌零零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点着几个关键数字。
“如果我们把这个做成定期的周末主题聚会，可以出售门票。门票里包含一份特调咖啡和一份指定小蛋糕的成本价。”
“除了能安静观摩老师给娃娃化妆的全过程，还可以包含一小段互动时间，请老师简单指点一下自家娃娃的妆面技巧。这个附加值，对圈内人来说应该很有吸引力。”
她抬起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吴大志，总结陈词。
“这么算的话，如果每周六都能固定举行这么一场的话，扣掉需要支付给卫织的单场报酬。”“收入部分……嗯……的确差不多刚好，可以覆盖上每周租金的那块硬性支出。”
吴大志的视线从天花板收回来，落在凌零零那张因为兴奋和急切而微微发红的脸上。
又扫了一眼她手机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终于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些微的弧度。
“啧，你倒是想得周全，连时间都卡得死准。放在周末，那破创意园区里比平时鬼影还少，确实不会干扰到正常营业，也算物尽其用了。”
凌零零得到了肯定，越发开心，正要接着再说。
一条微信突然在手机屏幕上闪现。
卫织「零零，我前公司通知我说，我违反了劳动合同，要么回去上班，要么赔一大笔赔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