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里的水杉早已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我们工厂一共2栋厂房,一大一小。"
柏冬踩过结冰的水泥缝,发出细碎的咔响。
"范总这次想要出租的,是大的一号厂房。"
冬天的寒风像把钝刀,一下下刮着凌零零裸露在外的脸颊。
细雨混着冰碴子拍在围巾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柏冬回头笑了笑,鼻尖冻得发红。
"挺冷的吧,小凌师傅再忍一下,一号厂房就在前面了。"
路面上有些水洼,昨晚的雨夹雪在这些坑洼里积了水,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
凌零零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埋进羊毛围巾里。
她盯着柏冬的鞋跟,小心避开水泥路面上泛着油光的水洼,生怕泥水溅到鞋子上。
凌零零是如此专注,以至于她和前面带路的柏冬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正从远处向他们这里靠近。
"到了。"
柏冬在一栋灰蓝色厂房侧面停下脚步,呵着白气搓了搓手。
厂房的铁皮外墙上结着一层薄霜,在午后微弱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凌零零一直分神留意路面,柏冬突然的停步让她猝不及防。
她猛地收住脚,却不料鞋底在结霜的地面上打滑——整个人随即歪斜着朝右前方栽去,手掌"啪"地拍在身旁的铁门上。
震麻的掌心传来铁锈的颗粒感。
凌零零抬起头,鼻尖差点蹭到门板上剥落的墨绿色漆皮。
等稳住了身形,她发现自己正抵在一扇漆成墨绿色的铁门上。
铁门上歪歪扭歪地贴着2张发黄的A4纸
——一张上面打印着"直销"三个字,另一张上面打印着各种家具和对应的价格。
纸边被冻得翘起,墨迹已经有些晕染开了。
凌零零后退两步,鞋跟踩到颗石子。
她这才看清铁门连着个低矮的砖房,像是厂房后加盖的。
"这是?"话脱口而出,她才惊觉唐突。
“这是我们工厂的直销店。”
凌零零转头,一个穿羽绒服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三步开外。
那人与范丰如出一辙的眉眼间少了分粗犷,下颌线条柔和得像水杉枝桠的剪影。
"小范总。"
柏冬的声音突然绷紧了,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果然,这就是柏冬刚才提到的范丰的女儿——范来。
凌零零想起柏冬在工厂门口的嘱咐,胃部不由得一阵发紧。
“柏师傅好。”
范来温和地和柏冬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凌零零。“这位是?”
柏冬的嘴唇抖了抖,像是生锈的齿轮突然卡住。
"这...这位是小凌师傅,她是从市区来...来..."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正反复搓着工装裤缝线,布料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来直销店买书桌的。"
凌零零赶紧截住话头,余光瞥见柏冬的耳尖已经红得发亮
——老师傅这辈子怕是没撒过几次谎,再让他支吾下去准要露馅。
“从市区,来这里买书桌?”
范来轻挑了下眉头,睫毛上未化的冰晶在灯光下闪烁,然后微微一笑。
“那正好,我要进去整理点东西,柏师傅你先去忙吧,我带这位小凌师傅看书桌。”
嘶。凌零零内心倒抽一口冷气,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围巾,用眼神询问柏冬。
还没等柏冬有所反应。
范来又补充道。
“柏师傅,你的徒弟又没打磨好家具表面,我刚才检查的时候,手上都扎进了木刺。”
说着,她伸出右手——果然手上贴着创可贴,边缘还粘着一小片木屑。
柏冬的脸一下涨红了,连脖子都泛起了红晕。
“那几个小混蛋,做事就是毛手毛脚,我现在就去盯着。”
他转身就走,工作服下摆擦过门框,蹭下一层薄灰。
只留下凌零零在风中凌乱。
“走吧。”
范来拉开铁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惊飞了屋檐下的几只麻雀。
凌零零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铁门"吱呀"一声重重弹回,震落门框上积攒的灰尘,在阳光下形成细小的金色光晕。
混合着木材、油漆和霉味的空气猛地涌来,呛得凌零零喉咙发紧。
她屏住呼吸,低头跟在范来身后,小心避开地上散落的包装泡沫,那些泡沫颗粒粘在靴底,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这直销店看起来,很像是个仓库改的
——裸露的水泥地面上还留着叉车的轮胎印痕,高高的铁架上堆着各种包装材料,最顶层的纸箱已经泛黄。
中间空地上,家具摆放得毫无章法:原木色书桌的边角磕到了玻璃餐桌,在桌面上留下一道细小的划痕;一组带雕花的床头柜被挤在钢制书架旁,隔板上的标签都卷了边,字迹模糊不清。
些许阳光透过阴云从高处的小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光束中翩翩起舞。
凌零零突然鼻腔刺痛,可能是骤变的温差,也可能是那些在光柱里翻滚的细碎木屑。
她赶紧从包里抽出纸巾捂住嘴巴和鼻子,纸巾包装袋在寂静的仓库里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啊——秋!"
喷嚏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响亮,惊起了窗外电线杆上的几只麻雀,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像在拍打湿毛巾。
"抱歉抱歉。"
凌零零涨红了脸,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冻僵的手指差点没拿住纸巾,那片单薄的纸巾在空气中无助地飘摇。
范来微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凌零零,指尖还带着点室外的凉意。
凌零零感激地接过纸巾,跟着范来继续穿过家具迷宫。
她的鞋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安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偶尔还能听见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们公司的几款书桌都在这里了,价格都写在桌面的标签里了。"
范来停在一排书桌前,她随手擦掉价签上的浮灰。
"你看看,要是有喜欢的,可以给你最低价。"
凌零零说要买书桌只是个托词,但是她凑近后发现,这些书桌的性价比竟然相当不错。
想想公寓里的书桌的确有些小了,再想想现在这个局面不买也说不过去了。
"就这张吧。"
凌零零轻轻拍了拍其中一张书桌。
范来点点头,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记下型号,水笔在低温下出水不太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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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不错。这是我们的畅销品。”
她呵了呵笔尖。
收银台设在入口处的玻璃隔间里,墙上贴满了各种产品宣传海报和付款二维码。
"我在直销价上再给你打个八折。”
范来笑道。
就当是让利了,给唯一个在这么冷的天里,还来工厂直销店买家具的顾客。"
玻璃隔间的空调呼呼吹着暖风,凌零零却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
为了掩饰慌乱,她假装对收银台旁边的宣传册产生了兴趣,手指胡乱翻动着那些印着家具的彩页。
"你们这个厂房看着很大啊,生产的家具种类一定很多吧。"
凌零零没话找话,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宣传册的页角。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注意到范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是的。我们厂做家具的全产业链。"
范来很快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指腹摩挲着羽绒服拉链头。
"这是一号厂房,"她抬手指向远处,"再过去些就是二号厂房。"
她推开直销店的铁门,冷风立刻灌进来。凌零零跟着她走出去时,门框上的冰渣簌簌落在肩头。
两人沿着厂房斑驳的外墙往前走。
凌零零注意到脚下的水泥路渐渐变成了碎石铺就的小道,每走一步都有细小的砂砾钻进鞋子缝隙,硌得脚底发疼。
路旁的杂草丛早已褪去葱郁,枯黄的草茎多数匍匐在地。
仅有的几株仍倔强地立着,寒风中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就是那里。"
范来在一处拐角突然停下,鞋尖踢飞了一颗小石子。
那石子撞在厂区围栏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她指向约几百米外的一幢建筑:"二号厂房。"
那也是一座灰蓝色的厂房,规模明显小了许多。
屋顶的排气扇正缓慢转动,外墙上的安全警示牌褪色严重,只能勉强辨认出"严禁烟火"的字样。
"你是开车来的吧?"
范来突然转头问道,她把手插回口袋,在羽绒服里窸窣作响。
"可以去把车开进厂区来,我安排师傅把书桌放到你车上。"
凌零零的思绪被猛地拽回现实。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塞了木屑:"啊,我...坐地铁来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范来转过头。她的目光在凌零零的鞋子和挎包上停留了两秒。
凌零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反常——
谁会坐两多小时地铁加公交,跑到远郊工业区就为买张书桌?
更何况现在要怎么把桌子运回去?
阳光恰在此时隐入云层,厂区投下的阴影正好漫过她们脚边。
凌零零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点击导航软件查询预估的出租车费用。
屏幕上跳出的数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在来的路上刷过一些网上的家居店——
打出租车的费用加上买书桌的费用,已经大大超过网购书桌的费用了,网购还是包邮的。
"没事的。"
范来突然笑了。她拍了拍凌零零的肩膀,羽绒面料发出闷闷的"噗噗"声。
"我晚上回市区,"她转身往直销店走去,"顺路捎上你和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