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区的老洋房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优雅。
棕色的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藤蔓，像是给这座历史建筑披上了一件镂空的毛衣。
凌零零和辛迪一起，跟在丁容身后，踩着铺满落叶的小径走向那扇墨绿色的铁门，铁艺花纹上还挂着几片倔强不肯落下的梧桐叶。
"就是这里了。"辛迪回头冲凌零零眨眨眼："丁容的私房餐馆。"
门口的接待员穿着剪裁得体的制服，正彬彬有礼地向一对看起来像是游客的夫妇解释。
"非常抱歉，我们餐厅需要至少提前一天预约..."
那对夫妇失望地转身离开时。
凌零零注意到男士脖子上挂着的单反相机——果然是游客。
"丁先生，主厨已经等待您很久了。"
接待员看到丁容，脸上的职业微笑立刻鲜活起来。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室内的暖意夹杂着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凌零零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确实是一栋改造过的老洋房，挑高的天花板保留着原有的石膏花纹，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油画，在射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十几张桌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宽敞的客厅区域，每张桌上都摆着精致的餐具和摇曳的烛光，几乎座无虚席。
"这边请。"餐馆明亮的环境里，丁容的肤色比在地下车库里看起来更加白皙。
凌零零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戴着一块复古风格的机械表，表盘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金属光泽。
丁容领着她们穿过用餐区，来到靠近落地窗的位置。
窗外是一个精心打理的小花园，即使在冬天也绿意盎然。
几株矮松被修剪成优雅的弧形，假山石旁种着凌零零叫不出名字的常绿灌木，一条蜿蜒的石板小路消失在花园深处。
"这位置..."凌零零刚坐下就忍不住感叹。
"景观最好的一桌，"辛迪得意地说，"丁容特意给我们留的。"
丁容微微一笑："你们先坐，我去后厨看看。"
等他走远，凌零零立刻凑近辛迪。"这是住宅吧？可以开餐馆吗？"
她现在都有了职业病，已经开始在心里估算这栋洋房的市场价值。
辛迪压低声音："这一整栋都是丁容爷爷家里的房子，我听说早些年就整栋房屋用途申请了转非居住。"
"哦~~"凌零零恍然大悟地点头。
她放松下来，目光又被窗外的花园吸引。一只黑白相间的猫正悠闲地从假山后踱步而出，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丁容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位穿着洁白厨师服的中年男子，两人正在用外语交谈。凌零零虽然听不懂，但从厨师频频点头的样子来看，丁容应该是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丁容在她们对面坐下，"主厨今天试做了一道新菜，想听听我的意见。"
"你还会做饭？"凌零零脱口而出，随即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冒昧。
丁容却笑了："勉强能入口而已。我爷爷说，如果连最基本的烹饪都不懂，就没资格评价别人的菜品。"
前菜很快上来了——一道摆盘精美的鹅肝酱配无花果，盛在冰镇过的石板托盘上。
凌零零用小巧的抹刀将鹅肝涂抹在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片上，入口即化的绵密口感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怎么样？"辛迪问。
"好吃。"凌零零小声回答，深感自己词语表达匮乏。
主食上来了——丁容推荐的牛排配黑松露酱。
凌零零小心翼翼地切开粉红色的肉块，肉汁立刻渗了出来，香气直冲鼻腔。
她注意到餐具是定制的，每把餐刀柄上都刻着一个小小的"D"，不知道是丁容的姓名缩写。
就在凌零零专注于美食时，丁容优雅地切着牛排开口了。
"辛迪，你的车位比我的还难停车，而且还是租的。之前，你还能在附近的马路上找个车位停过夜，现在马路上可没地方让你停了，你打算怎么办？"
凌零零的叉子停在半空，她看到辛迪狡黠地一笑，突然靠向自己。
"我不管，我有零零。地面上的车位是零零占的，零零就会帮我找到地方停车。"
"咳咳——"凌零零差点被红酒呛到，什么跟什么？这话听起来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她感到丁容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急忙放下酒杯。
"刚才在电梯里，辛迪介绍这位是凌小姐是吧？我可以叫你凌（Ling）吗？"丁容问道。
他发音时舌尖轻轻抵在上齿龈，带着一种微妙的异国腔调。
"丁容从小在国外长大。"辛迪插嘴，用不响但是三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的名字凌零零，以他的舌头肯定是卷不过来的，他不是为了装X才这么叫的。"
凌零零眼角余光捕捉到丁容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她赶紧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不能笑，千万不能笑场。
"当然可以，"凌零零努力保持专业表情，"我大学时的英文名就叫Ling，听起来很亲切的。"她暗自感谢大学英语课那个必须起英文名的规定，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
"那太好了。"丁容轻咳一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我曾听辛迪提过，"他继续说，声音低沉悦耳。
"她之前那套幸运房的事情，就是凌帮她入手的。原来，凌的业务领域还包括车位？"
凌零零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车位确实是她的知识盲区之一，但作为房产中介，她早就练就了临场应变的本事。
"额，就像酒店代客泊车，或者餐馆为客人做美甲一样，我们也会根据客户需求提供一些附加服务。"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顺手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给了她片刻思考的时间："更何况，车位本身也是不动产，很多车位是有独立的不动产证的。"
丁容点点头，像是表示理解
他的眼睛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棕黑色。
当窗外的冬日阳光恰好斜射进来时，凌零零惊讶地发现丁容瞳孔边缘竟泛着一丝湛蓝。
她刚想开口，辛迪已经像只兴奋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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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述。
"零零他们超厉害的！"辛迪的叉子在餐盘上方划出一道银光。
"上次那个K国旅游博主不是说申市没有豪车，不如他们K国吗？"
"结果梧桐区一夜之间冒出几十辆多辆限量版超跑，白天游街，晚上停在打卡最多的酒吧和餐馆门口，全都停在最显眼的临街车位上！"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过来，连忙压低声音："那里的临街车位多难找啊，零零一晚上就能找到好多个。"
凌零零感觉自己的胃突然缩紧。
虽然代占车位不是什么秘密，但被辛迪这样大咧咧说出来还是让她耳根发热。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
"我们只是...为客户或者潜在客户提供一些便利。"
凌零零挤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目光扫过丁容的表情。
让她意外的是，对方非但没有露出不屑，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凌小姐的门店，跟这一带的豪车车主们都挺熟。"
丁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却让凌零零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她心里咯噔一下。
和吴大志共事半年，她也只是隐约猜到吴店长有些特殊门路。
没想到丁容只听了个开头就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在申市这样服务业高度发达的城市，"黄牛"都一抓一大把。代占豪车车位这种肥差，又怎么可能随便落到锦绣门店？
难怪旗舰店的赵保还要特地上门"协商"。
"主要是那些车主太气人了。"
凌零零端起水杯掩饰表情，"说我们申市再大再好，却连像样的豪车都没有几辆。"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作为申市人，不能平白无故让人说了去，我虽然没车，但是可以出人。"
"噗——"丁容突然笑出声，急忙用拳头抵住嘴唇掩饰。
"凌，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他眼角还带着笑意。
"只是你知道吗？这些豪车，它们的车主平时很多不住在梧桐区。"
凌零零眨眨眼。这点她当然知道，申市的富豪区分散在好几个地方，有的彼此相距至少二三十公里。
但其中，梧桐区因为是网红打卡地和老牌商业街，那些爬满爬山虎的老洋房、梧桐树荫下的咖啡馆、藏在弄堂里的小众买手店，都是K国游客必到的打卡点。
每天下午，著名的景点前都挤满了举着自拍杆的K国游客。
他们拍摄的vlog里必然会出现梧桐区的街景，这也让这里成为申市在海外社交平台上出镜率最高的地方之一。
"啊！"凌零零突然反应过来。
"所以平时辛迪租的车位虽然难停，但马路上总有空位。现在因为其他地方来的豪车扎堆，连马路车位都被占了？"
丁容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腕表在阳光下闪过一道细碎的金光："没错。"
他微微颔首，"但这只是第一层。"
窗外，那只黑白相间的猫突然从假山上跃下，惊飞了几只正在啄食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