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强主任的钢笔在律师函末尾签下名字时，笔尖在纸上稍稍停顿，墨迹晕开一个小小的圆点。
凌零零接过这份正式回函，纸张还带着打印机残留的余温。
"就这样？"
吴大志的微信消息跳出来，后面跟着个托腮的表情。
凌零零把律师函装进公文袋，单手回复。
"嗯，发完函我们就等着。"
发完消息，她顺手把手机塞进牛仔裤口袋，公文袋往肩上一甩。
律所的玻璃门在她身后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雨后初晴的街道上，水洼反射着细碎的阳光。
街对面那家粉色招牌的美甲店门口，几个女孩正对着橱窗指指点点。
凌零零穿过马路时，踩到一个水坑，运动鞋边缘溅上几滴泥水。
"欢迎光临～"美甲店的门铃叮当作响，柜台的女孩抬起头，目光在凌零零朴素的着装上快速扫过，"需要修甲还是..."
"我想看看这几款。"
凌零零径直走向靠墙的展示柜，指尖轻点玻璃。
"这幅星空款，还有这个浮雕玫瑰的。"
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没有任何装饰，与橱窗里那些镶满水钻的样品形成鲜明对比。
柜员露出职业性的歉意。
"真不巧，这两款都是明品牌的限量版，需要预付30%定金，工期大概..."
凌零零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那个存了许久的号码。
"陆明先生，陆总，我是凌零零...对，就在你们合作的那家美甲店..."
她边说边用指尖轻轻敲击玻璃柜面，节奏不紧不慢。
柜员的手机响起，她从口袋里拿出电话，表情从疑惑变成惊讶，最后定格在一种复杂的恭敬。"好的...明白...马上处理..."
她挂断电话，再看向凌零零时，嘴角的弧度明显真诚了许多。
"凌小姐，您眼光真好。"
柜员麻利地取出展示柜里的样品。
"这两款刚好有现货，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十分钟后，凌零零拎着印有明品牌logo的纸袋推门而出。阳光照在烫金的字母上，晃得她眯起眼。
穿过马路时，她看见吴大志正站在锦绣门店门口，手里端着杯咖啡。
吴大志接过纸袋，瞄了眼里面的穿戴甲。
"用陆明的关系给自己谋福利？"
"我这不是给自己谋福利，我是为陆总谋福利。"
凌零零伸出佩戴原装指甲的手指，比了个“2”，晃了晃。
"2位陆总。"
"我这不是给自己谋福利，我是为陆总谋福利。"
凌零零伸出修剪整齐的素净手指，比了个"2"的手势轻轻晃动，阳光透过指缝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两位陆总。"
吴大志接过她手中印着烫金logo的精致纸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凸起的"明"字。
"买陆明品牌的穿戴甲说是照顾生意我能理解。"
他困惑地挠了挠脸颊，新长出的胡茬发出沙沙声响。
"但，给陆各谋福利？"
凌零零将手机转向他，屏幕上显示着发送律师函的时间。
"周主任给商场发律师函已经一周零三天了。"
她的指尖在最后那个红色标注的日期上轻轻一点。
"我估摸着商场那边快按捺不住了。"
话音刚落，她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周强主任"四个字让两人同时挑眉。
凌零零按下接听键时，吴大志看见她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小凌，商场约我们今天下午二点谈判，你跟我一起去。"
周强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背景音里还有翻阅文件的沙沙声。
"好的，周主任。"
凌零零挂断电话，冲吴大志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眼睛亮得像偷到鱼的小猫。
二小时后。
凌零零跟在周强身后走进商场物业办公室。
冷气开得很足，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上竖起的汗毛。
推门的瞬间，一声压抑的惊呼从对面传来。
"零零？怎么是你？"
孙娅从真皮沙发上猛地站起，手中的钢笔在记事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
她今天穿了身剪裁考究的烟灰色职业套装，胸前的铂金胸针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
方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光可鉴人的实木桌面。
"孙...小姐认识？"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迟疑。
凌零零抢先一步开口，声音轻快得像在同学会上寒暄。
"我和孙娅是大学室友，没想到今天会在这样的场合碰面。"
她注意到孙娅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刚做了裸色指甲的手指悄悄收紧了文件夹边缘。
"哦！原来是熟人啊！"
方其突然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起身亲自给凌零零倒了杯茶。
"孙小姐在我们商场的顾问律所工作，今天真是巧了。"
他热情地招呼众人入座。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今天就好谈多了嘛。"
凌零零跟着周强在长桌一侧坐下，正对着孙娅。
两杯茶水被恭敬地放在他们面前，热气在强劲的空调冷风里迅速消散。
凌零零注意到孙娅面前放的是一杯冰美式，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杯垫上印着商场logo。
接下来的谈判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芭蕾。
方其滔滔不绝地抛出各种优厚条件。
"只要陆总同意换到4楼，商铺面积和租金优惠条件不变..."
"我们还可以在一楼电梯口提供黄金宣传位..."
他每说一句，都要看一眼孙娅的反应。
周强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
"我们陆总对''4''这个数字有些忌讳..."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不松口也不把话说死。
凌零零的视线越过茶杯，与孙娅隔空相望。
孙娅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室友。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像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看来今天是没法达成一致了。"
周强突然看了看腕表，打破了这个微妙的平衡。他优雅地站起身，熨烫笔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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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装裤没有一丝褶皱，"我下午还有个案件的谈话，就先告辞了。"
"方经理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先和小凌说，她会转告我的。"
方其急忙起身相送。
两人在门口握手时，凌零零清楚地看到孙娅的钢笔在记事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凌乱的圆圈，墨水洇透了纸张。
"那个，凌小姐..."
方其刚转回身要开口。
孙娅突然打断了他。
"方总，我和零零好久不见了，您方便让我们单独聊几句吗？"
她的声音甜美，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凌零零敏锐地捕捉到方其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
但他很快换上笑脸："当然可以，孙小姐也帮我劝劝小凌。"
方其离开时轻轻带上了门，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孙娅端起咖啡杯，杯底在玻璃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
"所以，你现在在给陆各当助理？"她的目光落在凌零零简单扎起的马尾和没怎么化妆的脸上。
"我是周律师的助理。"
凌零零纠正道，手指轻轻抚平膝上裙子的褶皱，那是条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藏青色A字裙，"周律师为陆总这个店铺的纠纷提供法律服务。"
她故意没提自己其实是被律所派驻在房产中介门店的实情。
孙娅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没想到...大学毕业时连找份律所工作都很困难的你，现在居然坐在谈判桌对面。"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钻石耳钉。
"那天一起在商场吃饭的时候，你跟我说你在做律师助理。"
孙娅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我当时还问了你律所的名字。"
她突然自嘲地一笑，钻石耳钉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
"看到陆总律师函的时候，我居然没想起来。"
凌零零微微偏头，避开那道直射眼睛的光芒。
阳光在孙娅精致的妆容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照不进她此刻有些阴沉的眼睛。
"申市这么大，我们只是几千家律所中的一家小所。"
凌零零语气诚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你没听过，记不住很正常。"
孙娅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攥紧了文件夹。
"那天你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否则怎么会刚好出现在商场里。"
凌零零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腕间的廉价手表在阳光下泛着朴素的光泽。
"冤枉啊。那天我确实受陆总之托在商场考察。"
她直视孙娅的眼睛，语气平静。
"但那时候，你，或者说你爸爸，还没接受商场的委托做这个案件的代理律师吧？"
办公室里的空调突然加大风力，吹散了桌上的几张文件。
孙娅伸手按住飞舞的纸张，钻石戒指在文件上划出一道细痕。
她盯着那道痕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看来我小看你了，零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