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夫妻在申城的亲戚寥寥无几，要么远在国外，要么散居外省市。
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独生女刘丹一时间孤立无援。
凌零零得知情况后，立即向周强主任和吴大志请了假。
"去吧，需要帮忙随时说。"
周强爽快地批了假条，顺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白信封，"所里的一点心意。"
吴大志同样直接掏出一个白色信封。
他粗糙的手指在钱上摩挲了一下，"殡仪馆里，我也认识点人，需要帮忙安排就吱声。"
整整三天。
凌零零陪着刘丹奔波于殡仪馆、派出所之间。
清晨的殡仪馆总是雾气蒙蒙，她们在骨灰盒陈列柜前站了整整两小时。
派出所的空调开得太足，刘丹冻得直打哆嗦却坚持要亲自核对每一份材料，签字时钢笔在纸上洇开一片墨迹，像一滴来不及落下的泪。
令人在意的是，刘丹的丈夫黄明自那晚在医院露过一面后，就再未出现。
凌零零注意到，每当有人问起"你先生"。
刘丹就会不自觉地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他公司有事。"
"谢谢你，小凌。"
葬礼结束后，刘丹戴着墨镜遮掩红肿的双眼，黑色丧服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秋风吹散香炉里的灰烬，她伸手拢了拢被吹乱的鬓发，"要不是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撑过来。"
刘丹掏出车钥匙，金属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下午有空吗？我想带你去看看之前提过的那套房子。"
刘丹的白色SUV驶入小区时，凌零零不由挑了挑眉。
这个位于内中环交界处的楼盘，品质在业内小有名气。
"1802室。"刘丹停好车，带着凌零零乘电梯上楼。
电梯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镜面墙壁映出刘丹憔悴的面容。
推开厚重的入户门，眼前豁然开朗。
150平的大平层通透敞亮，整面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一览无余。
远处确实能看到一片葱郁的城市公园，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八年前买的，当时总价800万。"
刘丹领着凌零零参观，"现在市场价大概2000万左右。"
凌零零跟着走进客厅。
米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家具上蒙着防尘布，但能看出品质极佳。
开放式厨房里，嵌入式电器闪着冷光。
"这是主卧。"
刘丹推开一扇颜色厚重的木门，"带独立衣帽间和卫浴。"
凌零零注意到主卧床头的婚纱照——刘丹穿着白色婚纱笑容灿烂，身旁戴金丝眼镜的新郎却显得心不在焉。
回到客厅，刘丹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不瞒你说，我家公司现在资金周转困难。"
她疲惫地摘下墨镜，"我想把这套房子抵押融资，但..."
"你丈夫不同意。"
凌零零接过话头，想起医院里那个冷漠的男人。
"小凌，我妈告诉我，凌阿姨说你能处理有疑难杂症的房产。"
刘丹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带上了恳求，"只要能帮我处理这套房子的融资，费用你开口。"
凌零零不敢贸然接话。
她谨慎地说："我需要先了解一下这套房子的情况。"
刘丹从文件堆里抽出房产证。
"全部房款都是我父母付清的，房产证上就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刘丹脸上。
凌零零这才发现她眼角的细纹和发间几根刺眼的白发。
凌零零仔细翻看材料。
购房合同、付款凭证、房产证...
凌零零仔细翻看着刘丹带来的材料，眉头微微皱起。文件整理得很齐全——房产证、贷款合同、刘阿姨夫妻的死亡证明、刘丹的身份证复印件——但唯独少了点东西。
“结婚证呢？”她抬头问道。
最近接待了好几拨结婚离婚买房卖房的客户，凌零零对这类材料已经相当敏感。
刘丹脸色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低声说道。
“掉了，一时没法找到，准备之后去补办。”
凌零零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继续翻着文件，随后又问。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登记的？”
刘丹沉默了几秒，才不情不愿地回答了一个时间。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她的表情仍然平静：“小凌，我只是想把房子尽快处理掉，公司那边还需要资金周转。”
凌零零没有当场表态要不要接这个业务，只说需要回去考虑一下。
第二天一早。
凌零零早早来到律所门店，却发现店门锁着。
玻璃门上贴着“临时外出”的纸条，字迹潦草，一看就是吴大志随手写的。
旁边便利店的老板正巧出来倒垃圾，看见凌零零站在门口，笑着打趣道。
“小凌，来上班啦？你不在这几天，你们吴店长也不见了人影。你要是再不来，我都怀疑他要关店了。”
凌零零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吴大志一般计较——毕竟他现在算是小厦律所的“金主”，四舍五入就是她半个老板。
她掏出吴大志之前给她配的钥匙，打开店门，在便利店老板关切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店里空荡荡的。
桌上还堆着几份没处理的文件，茶杯里的茶叶都没有清理。
凌零零坐下，拨通了吴大志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传来吴大志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刚睡醒：“喂……？”
“吴店长，你在哪？”凌零零直接问道。
“啊？哦……我这两天有点事，没去店里。”
吴大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
“什么事能让你连店都不开？”凌零零挑起眉毛。
电话那头传来哗啦啦的洗牌声，另一个男声插了进来。
"老吴，该你出牌了，到底要不要啊？"
"哎哎，你急什么。"
吴大志的声音远了点，显然是把手机拿开了。
凌零零嘴角微微抽搐。
她能想象这几天自己不在时，吴大志过得有多逍遥——十有八九是整天泡在棋牌室里。
"吴店长，今天中午前能到门店吗？我有个单子拿不准主意，想请教一下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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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零零假装没听到刚才的问话，继续问道。
不到一个小时。
吴大志就出现在了门店。他手里还拎着个精致的纸袋："小凌啊，不好意思，这是冰淇淋小蛋糕，你尝尝。"
纸袋里是申城有名的甜品店出品。
凌零零接过蛋糕，心里叹了口气。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毕竟严格来说，吴大志才是这家门店的负责人，她只是律所派驻的法律顾问。
"说说吧，什么单子？"
吴大志挖了一勺冰淇淋，惬意地靠在沙发上。
凌零零简单把刘丹的情况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套价值2000万的大平层。
"2000万的房子，单子不小啊。"
吴大志目光闪了闪，"你想接？"
凌零零点点头。
她当然想接——高中填报志愿时，她就是听说律师赚钱才选了法律专业。
虽然现在的工作和想象中有些出入。
但这段时间她渐渐发现，房产法律业务其实大有可为。如果能借着现在的机会积累经验，以后独立执业时就能有自己的专业方向。
"行吧。锦绣中介门店的确也有这块的业务，帮助产权人走抵押融资的流程。"
吴大志几口吃完了剩余的蛋糕，奶油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随手把空盒子扔进了墙边的垃圾桶。
塑料的垃圾桶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惊醒了在窗台上打盹的橘猫。
"毕竟门店光开着，没有业务也不行，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大庇总部给并到其他门店里去。"他说着严肃的话题，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紧张。
"我会和周主任报备的。"凌零零赶紧表决心，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桌子的边缘。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个你定吧。"
吴大志不怎么在意地摆摆手，衬衫袖口沾着的蛋糕屑簌簌落下。
他转身去够办公桌上的保温杯，突然动作一顿："所以，你紧急找我，是昨天见完刘丹以后，发现什么问题了？"
凌零零眉头一紧，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复印件："我在产证上看到这套房子有过按揭贷款，金额大概是本金的20%。"
她的指尖点在数字上，指甲边缘因为连日奔波显得有些毛糙。
也就是说，刘丹的父母在买房的时候，不是一次性全款付清的，而是付了80%现款，剩余20%用银行贷款的方式支付的。
大橘不知何时蹭了过来，圆滚滚的身子贴着凌零零的小腿，喵喵叫着讨要蛋糕。
吴大志弯腰挠了挠它的下巴，橘猫舒服得直打呼噜。
"你刚才说，房产证登记的是刘丹一个人的名字，那贷款合同也得用刘丹做主贷人了。"他的手指陷入橘猫蓬松的毛发里，若有所思地说。
凌零零点头，从包里取出另一份文件。
"对。问题就是，这20%的贷款，是在刘丹登记结婚后还的。所以，这套房子不能全部算是刘丹的个人婚前财产。"
她翻开银行流水，一条条还款记录像整齐的士兵列队而过。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照得纸面上的数字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