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公司里有点急事，我得马上回去。"
刘丹匆匆挂断电话，回到座位上对着凌零零勉强一笑。
凌零零清楚地看到她眉宇间压不住的焦虑，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方便加个微信好友吗？"刘丹亮出手机二维码时，手指微微发抖。
凌零零连忙扫码添加，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刘丹已经抓起公文包快步离去。
咖啡杯里的拿铁还剩大半杯，杯沿上留着淡淡的口红印。
透过玻璃窗，凌零零看到刘丹一边疾走一边打电话，背影在初秋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与此同时，大庇中介总部大楼里。
吴大志正毫无形象地瘫在财务总监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手里捧着杯上好的绿茶。
"老李，事儿都给平了，你不去找老板邀功，又叫我来干什么？"
他优哉游哉地吹着茶叶，跷着的二郎腿一晃一晃。
财务总监李朝冷着脸，盯着实木办公桌上被茶杯烫出的水印。
"那套房就给了半年免租期，后面租金打五折是怎么回事？"
吴大志啜了口茶，咂咂嘴："我自己贴了一半，没碍着你李总的工作吧？"
办公室里一时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李朝盯着吴大志看了半晌，突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你不差这点钱，但你无缘无故保一个外部律所的大学毕业生做什么？"
他意有所指地敲了敲桌面，"树个靶子方便那边打吗？"
"嘭"的一声，吴大志把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茶水溅出几滴。
"这就不劳你李总费心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朝，"你还是关心关心怎么平衡你那三套财务报表吧。"
说完，他晃晃悠悠地往门口走，完全无视身后李朝阴云密布的脸色。
走廊上。
吴大志摸出手机，给凌零零发了条消息：「小凌啊，晚上有空吗？你们周主任回来了，请你和周主任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群租房的案子大获全胜。」
他想了想，补发了一条：「还可以给你撸大橘。」
发完消息，他哼着小曲按下电梯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正好撞见幻岩律所的主任金正走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吴大志咧嘴一笑："巧啊，金主任。听说你们所的驻店律师上周把旗舰店的一项业务搞砸了？客户都投诉到总部来了。"
金正脸色一僵，正要反驳。
吴大志已经闪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时，他还热情地挥了挥手："替我向法务部的王经理问好啊！"
另一边，凌零零刚走出医院大门，就收到了吴大志的火锅邀约。
她正要回复，突然看到微信通讯录有个新好友提醒——是刘丹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小凌，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方便的话，能帮我了解一下父母出资买婚房的归属情况吗？」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手机屏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对了，我想起来，我女婿公司里倒是男孩子挺多....."
"哎呀，我那个女婿啊，人挺聪明，其实我是有点不放心的，但是女儿喜欢嘛，我们做爸妈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凌零零想起那天一起吃饭时，刘阿姨说起自己的女婿，语气中多少带着点不太满意。
晚上。
初秋的夜风透过锦绣门店半开的玻璃门溜进来，带着丝丝凉意，白日里的暑气已经消散。
凌零零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吴大志和周强主任把办公桌拼成一张大餐桌，上面铺满了皱巴巴的废纸，堆满了外卖盒。
"你们这是要把门店改成大排档？"
凌零零无奈地看着角落里被随意堆放的文件夹和合同。
"嗐，这不庆祝案子圆满解决嘛！"
吴大志已经喝得脸颊泛红，举起啤酒瓶和周强碰了一下，"周主任，走一个！"
周强虽然还保持着律师的体面，但领带已经松开，眼镜也歪在一边。
"小凌啊，这次干得漂亮！"
凌零零叹了口气，心想待会儿得给这两个醉鬼叫代驾。
她转向面前的外卖，这家号称开了十二年的老店，菜品明显比点餐APP上丰富得多
——清蒸鲈鱼、油焖大虾、红烧排骨，甚至还有不在菜单上的私房菜。
"吴店长，你这是有VIP待遇的特殊渠道？"
凌零零夹了块排骨，鲜嫩的口感让她眼前一亮。
吴大志神秘地眨眨眼。
"老板娘的丈夫是我战友，这些可都是隐藏菜单。"
正当凌零零大快朵颐时。
大橘不知何时钻到了她脚边，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小腿。
凌零零一低头，正和大橘四目相对。
"喵~~~"
她心一软，夹了块没刺的鱼肉正要弯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凌妈的消息像一道闪电劈进这个热闹的夜晚：
「群里说下午时刘阿姨夫妻情况突然恶化，就在刚才抢救无效已经双双去世了。」
筷子上的鱼肉"啪嗒"掉回外卖盒，溅起的汤汁在废纸上晕开一片油渍。
凌零零盯着手机屏幕，那几个字仿佛在眼前不断放大。
"怎么了？"吴大志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
凌零零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
"下午去医院看的那个刘阿姨...她和丈夫...刚刚..."
语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哽咽。
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强默默放下酒杯，吴大志脸上的醉意也褪去大半。
大橘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变化，轻轻"喵"了一声，蹭了蹭凌零零的脚踝。
"我...我得去医院看看..."
凌零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打网约车去吧。你这个样子，走到地铁站都费劲。"
吴大志挥挥手："今晚本来就是临时叫你出来，算你加班，给你报销交通费。"
"这怎么好让你来。"
周强主任不干了："小凌，别理吴店长。你待会把打车的支付凭证发给曹大姐，让她给你走律所的流程报销。你从医院回去的车费，也一起报了。"
凌零零心口一热。
但是现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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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话的时候，她匆匆忙忙用手机打了车，等不及就直接跑到店门外，站在街道上等。
店门外，秋夜的星空格外清冷。
凌零零抬头望了望，想起刘阿姨在饭局上炫耀女儿时骄傲的神情，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这个看似平常的夜晚，有些人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出租车停在医院急诊门口时，凌零零给凌妈发了条消息。
「妈妈，我到医院了。你别担心，早点休息。」
夜间的住院部比白天更加安静。
凌零零循着上午的记忆，找到了重症病房区域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一打开，争吵声就传入耳中。
刘丹站在走廊中央，脸上的泪痕未干，眼中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她对面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公司资金链紧张，我只是暂时抵押房产周转，不会影响你什么的。"
刘丹压低声音，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男人冷笑一声："抵押不就是为了套现？到时候一句''还不上''就完事了。房也没有，钱也没有，你是当我傻吗？"
"爸妈刚走，还有这么多事要处理..."
刘丹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在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后硬生生压下来，"你非要在现在闹吗？"
"那是你爸妈。"男人抱着手臂，语气轻描淡写。
刘丹的手臂猛地抬起，却在半空中僵住了
——她看到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凌零零。
"小凌..."她的声音突然泄了气。
男人同时转身。
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凌零零看清了他的长相。
斯文清秀的面容，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本该是儒雅的模样，此刻却写满冷漠。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和刘丹手上的是同款对戒，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先这样吧，你想好了再来找我。"男人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金属门缓缓闭合时，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刘丹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她双手掩面，压抑的抽泣声从指缝间漏出来。
凌零零快步上前蹲下身。
"他是我丈夫..."
刘丹哽咽着说，"...现在公司遇到困难，我想用这套房暂时周转...公司是爸妈的心血。"
走廊尽头的护士站，值班护士探头看了一眼，又默默缩了回去。
夜间的医院总是见证太多生离死别，她们早已学会保持适当的距离。
凌零零轻轻扶住刘丹颤抖的肩膀："先别想这些，叔叔阿姨的后事..."
"在太平间..."
刘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要等...等明天办手续..."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刘丹看了眼来电显示，条件反射般挺直了背脊："是我助理..."
接起电话时，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是的，那份合同我明天会去谈的，供货没问题的..."
凌零零望着刘丹红肿却坚毅的侧脸，突然想起下午咖啡厅里那匆匆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