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颀长的靓影背对月光,整个人暗下来,愈加衬托出剑眉星目。
他略了眼炊烟袅袅的古董羹,眸光理所当然地锁定在祁谣身上,一出言就是嘲笑:“你这破刀去屠宰行切猪肉都费劲。”
祁谣毫不示弱地看向他,犀利反击。
“屠宰行的那些都不要紧,我更擅长处理贵府家禽。”
“几日前才砍过一只猪肘。”
宋厌疾几乎秒懂她的阴阳怪气——昨日被她捅刀的右手心如今还敷着药呢!
前世他和祁谣唇枪舌剑,每每都是败于下风的那一个。重来一遭,即便自己比眼前的祁谣多了往后八年记忆,面对她的冷嘲热讽,他仍然挤不出什么反制言辞,窝囊地走着前世老路——被呛得脸色阴沉,开始放毫无威慑力的狠话:“你找死?”
祁谣耸了耸肩,摆出一副很是无辜的表情:“我砍的是猪肘,世子着急什么?”
宋厌疾的脸色更臭了,盯着她的眼神仿佛是要将人大卸八块再油锅爆炒。祁谣都能听见他正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
她讥笑着补刀:“还请世子冷静,要是咬碎牙肿了脸,就真的能和屠宰场的猪头称兄道弟了。”
两个人话里行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听得小桃心里捏完一把汗再捏下一把汗,欲哭无泪。
祁姑娘平时说话也不这么夹枪带棒啊!
生怕这两人吵着吵着就上头起来,从唇舌相讥升级为自由搏击,小桃连忙给宋厌疾呈上一副碗筷,再从锅里捞起几片牛肉塞到祁谣碗里。
她飞速到有些慌乱地做完这一切,嘴角的弧度僵硬又勉强:“呵呵呵......世子用过晚膳了吗?聊天火热的话比较容易口干舌燥,要先休息一下吗......呵呵呵......”
正好递给他一个台阶下,免得继续吵下去被祁谣讥讽得体无完肤,偏偏他还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看着自己的脸面像雨水一样哗啦啦流走。
宋厌疾这么想着,拂起衣摆也盘腿坐下,脊背挺得很直,微微垂下头,细嚼慢咽。
他午膳前接到陛下诏令,快马加鞭赶去皇宫,一待就是到亥时。议事结束回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用膳,又和祁谣拌嘴拌得起劲,这会儿闲下来,宋厌疾才后知后觉地被饥饿感席卷。
三人之间维持着短暂的和谐。只要他不主动说话,祁谣也懒得搭理他。
铜锅里烟气升腾,雾蒙蒙的,遮挡了部分视线,让边上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
祁谣正低着头进食,嘴唇抵在碗的边沿,全然没注意到宋厌疾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出神。
哪怕他心中一直都有着坚定的答案,哪怕他早就因此吃过无数回亏,但在某些突如其来的时刻,看见这张格外相似的脸,宋厌疾还是会恍惚,无药可救地想起当年从天而降的那位公主殿下。
明媚似骄阳,只是闪耀一下子,就足以支撑他度过整个冬天。
指间的筷子一抖,将他的思绪拉回。
宋厌疾的面色短暂柔和一瞬,随即被一抹更浓重、更阴沉的情绪取代。
在前世,他和祁谣的初次交手,就是栽在了这一瞬的恍惚上。
剑尖直抵咽喉,面纱被勾起、挑开,对方骤缩的瞳孔里映出他错愕的神情。
他动作一顿,剑尖猛然刹住,张口似要说什么。
怎么是你?真的是你吗?不应该是你。可是太像了。还能是谁?
一定是你。
一定要是你。
质疑、侥幸、妄想,乱糟糟的一连串,争先恐后地涌上喉口。然而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刚冒出的那点念头就被彻底打破,像是碎成一地的瓷器残骸,锋利的边缘磨着他心里最脆弱也最柔软的那一处。
对方不像他一样分神,趁机抓住这个空当侧身躲过,以进为退,匕首直扎小臂,割破衣袖,露出里头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其上的青筋,与血色相映。
这是宋厌疾从祁谣身上得到的第一个教训。
此后八年内的无数次交手反复重申着同一个事实——她和姜望舒截然不同。
初次见面的那一霎愣神,那个荒唐的念头,只是他的妄想。
他太想念她了。
眼前的祁谣看着比前世更加稚嫩,也更靠近他记忆里姜望舒的模样。宋厌疾紧咬下唇,强压下由此产生的联想,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眼神清明里带着一丝戒备。
他有些懊恼。
祁谣就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干,自己的脑海里就已因她而掀起一场狂风暴雨。雨幕里凌乱、挣扎的人只有他一个。偏头望去,祁谣清清白白,滴水不沾,只有他刚从泥泞里爬起来,一身狼狈,像条丧家犬。
凭什么?
他不许祁谣这么安逸,要拽着她一同沉进情天恨海里。
宋厌疾莫名觉得有些口干,余光瞥见手边正摆着一碗清水,想也没想就端起来一饮而尽。
“世子!那是祁姑娘的水!”
就在小桃惊慌提醒的前一秒,喉结滚动,他大口咽下了水。
宋厌疾:“......”
祁谣:“。”
迟了。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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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绷着嘴角,眼眸眯起,目光如同刀剑一般削过那只瓷碗的边沿,脑海中闪过一个残忍的记忆片段,像是要对他处刑:就在刚刚,他清清楚楚地看见祁谣是如何低着头,垂下睫毛,嘴唇抵在边沿,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啜饮的。
他甚至能回想起两片粉嫩的唇瓣受到轻微挤压时的模样。看着很软。
宋厌疾的脸色难看像只角落里的灰蘑菇,震惊、气恼等等诸如此类的情绪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堆在他的脸上,更加显得阴沉。
相较于他,祁谣的表情就简单得多——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没有吐出一个字眼,只是用一种看尸体的眼神死寂地凝视着宋厌疾。
杀意尽在不言中。
她虽然毫无男女之情的体验经历,但也知道,这种情形,叫间接接吻。
即便是宋厌疾单方面的,也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这场突如其来的喝水事故让三人不约而同地维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一直到饱腹后收拾残局,今晚也没有人再开口。
*
“世子?”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
“抱歉,又在想别的事了。”
自从除夕那一晚难以启齿的意外后,他这几日都刻意避开了祁谣,甚至开始后悔起抓住她的那一天,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笃定地将她囚于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
只要不看到她,还能靠着辗转忙碌的日子将这事抛之脑后,任时间磨蚀。一碰面就前功尽弃,什么都想起来了,怎么也抹不掉这段不齿的回忆。
但凡是祁谣主动喝了自己的水,他都不会难堪至此!
斗嘴皮子的功夫不如人家就算了,在这件破事上还因理亏被祁谣压一头。
宋厌疾越想越咬牙。
桌案对面的人见他这副表情,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怯生生地收回视线,垂头不发一言。
良久,宋厌疾冷静下来,才注意到眼前的六皇子似乎过于沉默了。
他虽对学宫时期的同窗们毫无感情,但六皇子还是有点差别的——看在他和姜望舒姐弟情的份上。
于是他尽可能温和地问:“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姜懿行抬眸,语气小心翼翼:“父皇迟迟没有听闻叶以玫同伙的下落,特遣我来协助调查。”
宋厌疾眸色微动。
他存心不上报祁谣的消息,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派来了眼线,他这段日子本就烦心,这会儿更是火上浇油。
安插眼线又如何?
他不会把祁谣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