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依山傍水,县令清正廉洁,北国干旱饥荒的那一年,不少乞丐从周围赶来,只为讨一口吃食,洛晚便是其中之一。
彼时的洛晚只有六岁,只因听说到了临安有饭吃,就跟着大部队跋山涉水好几日。
食不果腹、路途遥远,大部队抵达临安时,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幸运地,洛晚是活下来的那部分。
有同行的人夸她小小年纪竟然这么能吃苦,也有同行的人可怜她竟然这么能吃苦,便问她的父母呢。
她不记得了。
六岁,是一个恍惚记事的年纪,有记忆但不清晰,她的印象里好像是死了。
临安城里有特设的粥棚,每日晌午开放一次,妇女和小孩优先盛粥。
城内人家大多存有粮食,来粥棚的基本上都是些乞丐。
众人饿得饥肠辘辘,只盼能早日轮到自己,轮到洛晚的时候,突然有个高瘦乞丐拄着木棍,撞倒洛晚,横插一脚到队里:“滚开!小叫花子也配喝粥!”
而洛晚,粥没打到,碗也碎了。
这碗是进入临安城前,从上一个地方带来的,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没有钱再去买一个碗。
无助、饥饿,充斥着她。
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眼泪啪嗒砸进尘土里。
旁人看不下去,斥责几句,但没有人去扶,他们怕自己去了后又要重新排队。
插队的乞丐视若无睹,高高兴兴喝了粥走了。
洛晚听闻临安城有条河名叫洛河,她想着从河里摸只河蚌,蚌壳可以充当碗,明日便有碗盛粥了,不会像今日一样饿肚子。
洛河在城西,等洛晚赤着脚丫走到城西巷口时,男人们的哄笑声,女人的叫喊声,从隐秘的巷口传出。
“哈哈哈哈真白嫩,让爷好好疼你!”
“你他妈轻点,你玩坏了我们玩什么?”
“你让她先用嘴给你爽着!”
“也行哈哈哈哈,这嘴一看就会很爽。”
这些靡言秽语洛晚从未接触过,不太清楚几个人究竟在做什么,她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便迅速捂住自己差点惊讶出声的嘴,心跳如擂鼓般。
只见三个中年大汉压在一个姑娘身上,那姑娘衣衫凌乱,疯狂挣扎,十分痛苦的模样。
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要去摸河蚌,撒腿就往县衙跑。
气喘吁吁地对守门的衙役说:“城西巷口……有、有几个男人在欺负一个姑娘!你们快去救她!”
衙役冲过去时,那三个男人裤子都没提上。
他们不出意外地被关进大牢,只是没多久,有传言说城西有家姑娘吊死了。
那时候的洛晚并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很多年后,她思及此事才意识到,上吊的姑娘是她用一双眼睛救回的姑娘。
至于为什么是一双眼睛,要从那几个男人出狱后说起。
他们在出狱后直接找上了洛晚。
“是她吧。”
“就是她,有人看得真真切切的,就是这小乞丐去告的密!”
“我让你多管闲事!”
这一句话伴随着一巴掌落下,洛晚的半边脸迅速肿起,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三个人找她算账来了。
她想逃,却被几人钳制得动弹不得。
“你可害苦了我们了,知道吗,家里花了不少银子才把我们捞出来,牢里的饭菜又素又馊,老子瘦了一圈。”
“她知道个屁!小乞丐,给她吃牢里的饭都算赏赐她了。”
“诶诶诶……别打那么重,弄死了我们也不好脱身,她不是喜欢报案吗,把她眼睛弄瞎,看她以后怎么报案!”
洛晚不知道那半个时辰是怎么熬过去的,她身体上的疼痛完全覆盖了饥饿,黑暗渐渐取代明亮,而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抬不起手,挪不动脚,雷声轰鸣。
她费了全身力气,终于在下雨前,爬到了屋檐下。
那天的雨非常大,百姓说久旱逢甘霖是上天的恩赐,代表着饥荒要结束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也要结束了,好困,但又疼得睡不着。
在这暗无天日的一天,那个人出现了,她撑着油纸伞,替她遮挡斜打进来的风雨,温热的手覆上洛晚滚烫的额头。
“怎么烧成这样……”是个温柔的女声。
洛晚被人抱了起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她再有记忆的时候,已是昏睡好几日后,从柔软的床塌上醒来。
眼睛蒙着药纱,但是能感觉到光。
“别动。”那温柔的女声又响起,“你的眼睛伤得重,但能治好。”
“你要是觉得痒,就过来吃饭,分散注意力。”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沈夫人道:“阿砚,她眼睛蒙着纱布,你把粥端给她。”
沈之砚动也未动。
沈夫人丢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材,却见沈之砚快她一步端起那碗粥,递到了洛晚摸索的手中。
沈之砚笑了笑,道:“我逗她玩呢,她这眼睛还得蒙上十天半个月,让她摸索摸索屋内也是好的。”
沈夫人无奈地摇摇头。
洛晚喝完了,把空碗一递:“谢谢。”在沈之砚端着碗转身时,洛晚才补充道:“还要一碗。”
于是沈之砚又给她盛了一碗:“你是不是故意使唤我呢?”
“阿砚,你要照顾病人。”
“好好好。”沈之砚点头,“大小姐,你还想吃什么?”
洛晚认真地说:“我不是大小姐,我是小乞丐。”
幼年的她还没有高低贵贱的意识,她见过坐马车的贵人,听其他乞丐说那是公子小姐才有资格坐的,他们乞丐这辈子都坐不上。
沈之砚被逗笑了。
洛晚这才问:“有什么吃的?”
沈之砚扫了眼餐桌:“芙蓉糕、荷花酥、如意糕、吉祥果。”
洛晚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道:“我都没有吃过。”
沈之砚也不费这事把糕点端来端去了,把洛晚带到餐桌前:“都尝尝!”
烛火在纱罩里轻轻摇曳,夜里,沈夫人给洛晚换药。
药纱被一层层揭开时,她闻到那股独特的药香,浓烈但不刺鼻,反倒透着几分清冽的暖意。
沈夫人指尖沾着药膏,轻轻点在她眼脸上:“这是我为你眼睛特质的药方,能让你早点恢复。”
洛晚问:“夫人,我是不是做错事了,眼睛才会受伤?”
沈夫人柔声道:“你的眼睛因何受伤?”
“我看见他们在欺负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很痛苦的样子,我去报官了,他们出来后说我多管闲事,就把我的眼睛弄瞎了。”
“他们欺辱弱女子是罪一,报复稚童是罪二,你没有任何错。”
“我以为做错事,才会受惩罚。”
“你记住,这世间有种伤叫‘义愤之伤’,是英雄才配得的勋章。”
洛晚了然:“谢谢夫人。”
沈夫人微笑道:“你为何总叫我夫人。”
洛晚道:“除了阿砚哥哥,其他人都叫你夫人,而阿砚哥哥是你的孩子,我想我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叫你夫人。”
沈夫人摸摸她的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
洛晚立即点头。
沈夫人沉思片刻:“有条洛河流经临安城,传说河底沉着上古时期的神女镜,每逢月圆,就会把星光揉碎了洒在河面上,不如叫你阿洛吧,要像洛河那样,纵使受过浊浪冲刷,也永远记得反射天光。而阿洛,永远善良。”
当年,沈夫人秘密送沈之砚去西凉为质,一行人皆改名换姓,洛晚只知道阿砚叫阿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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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是夫人,再无其他信息。
一天,沈之砚在窗边抚琴,洛晚被琴声吸引,摸索着过来,问他在做什么。
他道:“抚琴。”
洛晚听过类似的声音,当乞丐漂泊流浪时也见过琴,大概就是长长方方的木头,上面绷着几根线。
沈之砚想到洛晚什么也看不见,不能乱走,定是闷坏了,才会在听到琴声时摸索到这里,便问她:“你要不要试试?”
他牵引着洛晚坐在琴台前:“手指抚上琴弦,用指尖拨动。”
“铮——”
几名侍卫立即提刀冲进来:“公子,怎么了!”
“无碍,你们先下去吧。”沈之砚转而对洛晚道:“你可能没有这个天赋,他们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琴声,以为我发生什么事了。不过等你眼睛好了,我教你抚琴,外加钻研琴谱,你弹的至少不会这么难听。”
洛晚好奇:“琴谱是什么东西?”
沈之砚随意弹奏几个音,道:“可以教你弹琴的书。”
原来,一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手中,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接连几日的大雨停止,沈夫人便要再启程,从临安城前往青州,青州是北国与云国的边界,此番北国与西凉的交易秘密进行,为的就是防止云国刺客途中刺杀,破坏送质入凉。
然而只是刚到青州,意外便发生。
正常行驶的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利刃出鞘的铮鸣划破寂静。
“有埋伏!护住夫人和公子!”
十几道黑影自林间暴起,沈家护卫的鲜血溅在车帘上。
马车被包围,护卫齐心杀出一个逃生开口,护卫长道:“你们几个带着夫人和公子从东侧突围!”
霎时,一支流箭射中驾车的马匹,受惊的马嘶鸣着抬起前蹄,发疯似的往前冲去。
洛晚在天旋地转中被人推出车厢,额头撞在潮湿的泥土上。
她听见沈之砚在很近的地方闷哼了一声,然后是沈夫人带着颤音的呼喊:“阿砚,带着阿洛往东跑!东面有守军!”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箭雨钉入木料的闷响,洛晚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
是又下雨了吗。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沈之砚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别出声,跟我走。”
两个小孩跌跌撞撞钻进灌木丛。洛晚虽然看不见,但能听见刺客踏断枯枝的声响,至少有三个黑衣人追了过来。
沈之砚的呼吸越来越重,她这才发觉自己手心一片粘腻,而沈之砚的衣袖已经被血浸透。
“你流血了。”洛晚压低声音。
沈之砚咬牙扯下衣带缠住伤口,从腰间摸出防身的匕首:“你在这儿躲着,我回去找母亲。”
洛晚按住他的手:“外面有刺客,你打不过他们。”
“我不可能把母亲一个人丢在那。”
洛晚摸索着从他脚边捡起两块拳头大的石头,“你愿意相信我吗?”她把其中一块塞进沈之砚完好的左手里,“我数三下,你往正前方扔。”
洛晚的石头精准击中那人膝盖,几乎同时,沈之砚的石头狠狠砸中另一人脑门。当第三名刺客黑影循声劈开灌木丛的瞬间,洛晚夺过沈之砚手中匕首,插入刺客命门!
“跑!”沈之砚拽起洛晚,两个孩子扑进前方湍急的溪流。
冰凉的河水立刻淹没了追来的两个刺客的咒骂,等他们挣扎着上岸时,远处终于传来沈家护卫的呼喊声。
浑身湿透的沈之砚瘫在岸边,看着洛晚摸索着帮他按住流血的伤口。
月光下,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药纱早已不知被河流卷到何方,她眼睛望向虚空,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但捏着他伤口的力道稳得惊人。
“你……”
他刚要开口,洛晚突然竖起手指:“又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