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禀告声响起,裴映顿了顿,放下手中的卷宗,云晦进来了。
裴映无视了云晦看着他身上新衣时的探究的眼神,淡淡地掸了掸衣袖,开口道:
“如何?”
“属下去查了,当初沈家一案牵连甚广,沈大人生前又在朝中有许多故交和门生,除去一些已经确认斩首的,有些确实是下落不明,不知去向了……”
裴映翻了翻旁边被压|在下面的案卷,一时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云晦揣测着道,“那属下派人去查探那些失踪的人的去向?”
裴映吐|出一口气,道,“不用。”
云晦在心里叹了口气,大人到底还是嘴硬心软,嘴上说着赶尽杀绝,其实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拱了拱手,这才退下。
*
出了县衙的大门,沉璧拿着空了的食盒,就着荇芷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轱辘起步,在一片热闹中开始回程。
荇芷好奇地凑上来问:“府君喝了吗?”
沉璧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此刻才恍然惊醒,“喝是喝了……我们明天也接着送,我今日进去一看才知道,县衙里那么多人,条件也简陋,夫君每日只能吃上食堂的餐食,都是一些仆妇做的,恐怕不合胃口。”
沉璧担忧地低下头,眉头轻蹙,荇芷见状也嘴巴微张,状似震惊,发出轻轻的“啊”的声音。
“所以,咱们以后就让厨房的李娘子日日做好了,咱们再送来,夫君每每喝到了汤,心里不知多慰贴呢。”
等到太阳下山,裴映从县衙回了家,两人又如同寻常夫妻般一起用过晚膳,沉璧仍然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洗漱完,躺在了床上酝酿睡意。
沉璧许久没有做梦了,今晚却意外地陷入梦中。
“这是什么?”
“这是甘菊|花,很美吧。”
梦里的她好像置身于花海之中,风吹过来,把袖子吹的鼓起来,和旁边的人的袖子碰到一起又分开。
“陛下又在征兵了,阿咎。”
沉璧转头看旁边的人,却看不清那个人长相如何。
沉璧听到自己说,“那你要去吗?”
那个人沉默半晌,才回答道,“我知道你不……但这是我的路,是我的抱负,我的责任,我必须承担。”
沉璧听到自己急切地问道,“难道你认为这样是对的吗?”
“我别无选择,阿咎。”
“你明明可以……”
沉璧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个人也没有回答,风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花也被一片一片打散,零落成泥,碾作尘土,不复初时美好,那个人拉着沉璧站了起来,面对面掐着沉璧的肩膀急切地想说些什么——
但太晚了,风的声音太大,盖过了一切的年少余音,等沉璧再次睁开被风迷住了的眼睛时,只见到那个人远去的身影。
在一片冷寂中,沉璧睁开了眼睛。
浑身汗涔涔的不舒服,沉璧感觉到自己的心迟缓地跳着,好像真的才从花田中回到了这一方小小的床上。
甘菊|花?征兵?
原来当初二人因为此事还吵了一架吗?
沉璧心里乱乱的,好容易挨到了天蒙蒙亮,便摇了摇铃铛,让人进来帮自己洗漱。
今日依旧是荇芷替她穿衣梳妆。
荇芷握着木梳,细细梳理着沉璧的长发,凑到沉璧旁边俏皮地说:
“姑娘真好看!”
沉璧闻言也睁大了眼,和铜镜里的荇芷对视,眼神亮晶晶地说,“真的吗。”
荇芷:“真的!”
沉璧眨了眨眼:“看来咱们所见略同。”
荇芷反应过来,嗔笑了一下,多日和沉璧相处,她其实知道对方很爱说逗趣的话,她摇着头,挽好了发髻,和沉璧如昨日一样一起出门了。
就这样,二人几日连日送汤,越发轻车熟路。
今日值守在门口的两位衙役,有一位是之前见过沉璧的,另一位则年轻些,身上的衣服也新,大抵是新来的,他看见沉璧拎着食盒过来,上前沉声询问。
沉璧正要作答,旁边那位昨日见过的细瘦的衙役已经上前“哎”一声阻拦,“这可是裴大人的夫人,怠慢了夫人你我担待得起吗?!快快快让开。”
那个愣头青一样的衙役这才定睛一看,面前的娘子粉面明眸,身上的衣服也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上好的料子,笑语盈盈地看着人的时候,让人仿佛春风拂面。
愣头青闹了个大红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别开目光低下头。
沉璧连忙道,“不打紧,大人们值守细致,也是为了官府上下安全,那我就先进去了。”说罢便越过身前的人往里走。
细瘦的衙役见状赶紧拉住那新来的,二人拱手相送。
直到沉璧走出去老远,细瘦的衙役才敲了敲新来的小子的头,呵斥道,“平时不是挺稳重的吗?怎么见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
那愣头青摸了摸脑袋,“她……她真的是裴大人的夫人?可她看上去分明还像未嫁娶的姑娘……”
细瘦的衙役重新站好,斜着眼看他,“怎么?我可看她和裴大人感情甚笃,连着好几日过来送汤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嘿我说你这小子……”
照例进了裴映办公的屋子,沉璧放下食盒,一一摆放在桌上,招呼裴映来喝。
脱了外袍,裴映立身坐在桌旁,看着沉璧忙活着拿出汤和碗,又细心地摆放好筷子,这才坐下,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映,像是催促着他快吃。
裴映温和开口,“多谢夫人为我操劳。”
说完,他又先给沉璧盛了碗汤,再给自己盛了一碗,慢慢喝起来。
二人一时没说话,桌上只闻碗筷碰撞的声音,沉璧用完手中的汤,那帕子仔细地擦了嘴,犹豫着开口:
“夫君,你能再跟我讲讲你去漠北从军的事吗?”
裴映搅拌着汤的勺子一顿,继而把碗放回了桌上,他抬头直视着沉璧,沉璧竟无端觉得那眼神里的探究意味太浓,正要说算了的时候,裴映突然笑了笑,开口道:
“夫人怎么想起问这些了?难道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不知是不是沉璧的错觉,她总觉得裴映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让人莫名悚然。
沉璧犹豫着开口,正要摇摇头,突然感到一双温热的手覆上自己,沉璧一怔,对上裴映的眼神。
“夫人不急,要是想起来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很担心你。”
沉璧垂下眼睫,似是沉思,正是快要午后,阳光从窗外照进屋内,被切割成细小的形状,打在人脸上,仿佛描了隐约花样,显得人不似在凡尘。
裴映用力捏了捏沉璧的手,把这不似凡间的仙子拽回来,他加重了声音,再次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沉璧抿了抿嘴,好像还是很烦恼似的皱着眉,说道:“就是梦见从前的我们在一片甘菊花盛开的地方,起了争执,你执意要去从军……”
裴映深深地看着她,问道,“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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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抬头,担忧地问,“难道还应该有其他的吗?”
裴映把手从她的手上撤走,低头想了想,随即苦笑着对沉璧说,“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只是……”
沉璧立刻双手紧紧抓住裴映往回撤的那只手,一双眸子瞪大,紧张地问,“只是什么……?”
裴映无奈的声音响起,“我只是怕旧事重提,你又不开心,同我闹脾气。”
沉璧眨了眨眼,半张着嘴:“啊,怎么会……”
“那时候你不同意我从军,说战场危险,我一心想报效家国,立一番功业,执意要走,我们为此闹得不太愉快。不过你拗不过我,后来我还是去了。而且,最后我也确实拿着军功回来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沉璧听闻,立刻心疼地开口:“那你在战场上一定受了不少伤……”
裴映空着的那只手握成拳抵在嘴角,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道,“都是陈年旧伤了。对了夫人,今日我听闻街上很是热闹,归元楼重新装修,今日开张,夫人何不去凑凑热闹?”
沉璧没注意裴映已经悄无声息地把手收了回去,她想着今日一路过来,街上确实是比往常热闹些,心里也有些心动,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好像还在关心夫君的伤势。
裴映看着沉璧明明扬起的嘴角和向往的眼神,却故作犹豫的神态,不禁又想到小时候自己家里养的狸奴。
每每到了假日,外面热闹鼎沸之时,那只狸奴便端坐在院墙下,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但下人逗弄它要带它出去玩时,它却威风八面,屹然不动,只有裴映母亲亲自去请它出门,它才仰着脖子优雅地走进裴母怀中,随她一起出门。
那时候,下人都说这只狸奴成了精,贯会装模作样,口是心非。
裴映不禁嗤笑了一声,但又很快压下了嘴角,对沉璧说,“让车夫带你去,趁今日热闹,好好去玩吧。”
沉璧于是站起身,仿佛很依依不舍地说道:
“那好吧,夫君,我便先去归元楼看看。”
*
“刚刚……夫人又来了?”
云晦照例找裴映汇报完今日事务,挤着眼睛问道,还特意咬重了夫人二字。
“大人真是找到了一个可心人儿,这要是叫京城的大夫人知道了,指不定多开心呢。”
裴映掀起眼皮,语气凉凉道:“我看你最近空闲许多,想必是锦衣卫任务不够重?”
云晦讪讪,赶紧一把站直了。
裴映一边要找人打水来净手,一边又想起这是县衙,并不方便,双手悬在半空里半晌,又放了下去。
“你去查一查,玉苍山附近,是否有大片种甘菊|花的地方,也许顺藤摸瓜可以确认沉璧的身份。”
云晦摸了摸下巴,“所以您现在也觉得她是羽化宫宫主之女的可能性很小了?”
“只是暂且先不排除她有不是的可能。这趟到修水,我们最要紧的事还是打开宫门,找到陛下想要的人,其余任何事,最终都是为了这一件事,明白吗?”
“明白!”
“还有事儿吗?”
“咳,属下刚收到消息,谢侍郎出门办差,近日就要路过修水,特意修书一封,说是预备过来看您呢。”
谢云华?他上月的确被委派去监工为皇帝祈福的宫殿,算一算,回京路上是该路过修水。
想到这儿,裴映捏了捏眉心,谢云华身为工部侍郎,精通奇门遁甲之事,平日里又爱钻研些宫室地道,说不定他来了,打开羽化宫宫门的事就有了眉目。